太阳驱散了林间稀薄的冷雾,鸟儿在枝头飞来窜去,时不时啾啾地叫上两声。
木屋周遭绿树焕然,溪流滚动,尽显蓬勃悠然之色。
或许有一日,她也能寻这样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间这样的木屋,也不错。
姜晚焦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忽的回头问走得如同乌龟漫步一样的晏珩:
“陶罐里还有些菌汤,要不要再来一碗?再烤几个红薯,小朋友醒了也能吃。”
“好。”晏珩想到那入口的美味,嘴角笑意瞬间真诚不少。
然后他就看到姜晚蹲在溪流边,开始从侧身那干瘪的布袋子里往外掏红薯。
一个、两个、三个……
“姐、晏大哥!”
红薯还没洗干净,林中就传来了姜游兴奋的叫声。
姜晚刚平静下来的眉目瞬间又拧在了一起。
她恶狠狠地转头,“小兔崽子!你……”
一句咬牙切齿的喝问还没结束,就看到姜游一身狼狈地从密林中钻出,身后还跟着一个弓着腰背的妇人。
同样的满身血污、泥泞。
“郭婶子?”姜晚有些不敢置信。
山神庙外最后一面,姜晚以为那便是死别了,这老婶子,怎么自己钻到林子里来了?
而且,两人这是去泥地里打滚去了?弄的泥浆……
郭氏却在听到姜晚问候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哆嗦了一下,然后快速垂下了头,恨不得整个人都藏到比她还矮的姜游背后。
目光呆滞,形容木讷,十分不正常。
“怎么回事儿?”姜晚问。
晏珩也看向两人,目光在那斑驳的血迹上移动。
“姐,我先把婶子送到屋里,出来再跟你说。”
姜游说话间已经走向猎屋,在路过姜晚两人时,郭婶子明显十分害怕,她拽着姜游的衣衫,身形躲闪,似是想要尽可能地远离她。
姜晚眯眼,目送两人进入猎屋,“看来菌汤得等会儿再吃了,红薯也得多洗两个了。”
然后晏珩就看到姜晚又从那扁布兜里摸出两个红薯来。
“……”
晏珩:“昨夜发生什么事儿?”
姜晚也不隐瞒,一边搓红薯皮上的泥沙,一边将山匪进村,郭婶子一家被杀,村民们进山避祸的事情说了。
“许是郭婶子亲眼见我杀了人,一时间心里有所防备吧,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将洗好的红薯甩掉水渍,姜晚知道郭氏有些害怕自己,干脆敲门让姜游出来接了红薯进屋埋进灶下。
杀人两字她说得轻松,完全没在意一个外人目光骤然变得幽深,
“你身上的伤,是那时候弄的?”晏珩问。
姜晚点头,“就是普通扭伤,得疼个几日,不是什么大问题。”
姜游没在屋内多待,见那男扮女装的小孩儿还在熟睡,让郭婶子在床边坐下,给她端了碗水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转身就看到姜晚正双手环胸地看着他。
晏珩站了太久,为了防止伤口崩裂,已经找了处木桩坐了下来。
“姐……”姜游开口就有些心虚。
“你也觉得应该叫我一声姐?”
姜晚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姜游心里发毛,“先说吧,这是再怎么一回儿事儿?”
姜游见姜晚面色不善,哪里敢怠慢,快速将自己遇到郭氏的事情说了个遍。
原来。
郭氏在姐弟二人进山的时候,就一直悄悄坠在两人身后。
只是当时姐弟两个一个虚脱的厉害,一个满心惦记着奄奄一息的晏珩,都没有察觉背后还跟了个尾巴。
“我们两个进猎屋后,郭婶子就一直在林子边缘守着,直到我出去采药,才看到了她。”
“本来,我是想要郭婶子进去猎屋里的,可走近了才发现,她还抱着桑儿。”
提及桑儿,姜游小脸儿瞬间垮了下去。
“我劝了很久,郭婶子才同意跟着我去竹林里埋葬了桑儿。我们手里没有工具,挖坑的时候费了些功夫。”
姜晚没做声,桑儿被郭婶子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身体骨骼已经错位,想来姜游再见到桑儿时的模样肯定不会好看。
昨夜见了那般血腥的一幕没有被吓出问题已经难得,此时又看到这样的场景,可别在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想着,姜晚抬手揉了揉男孩的头顶,无论怎么说,他都还只是个孩子。
姜游脸颊微红,却没躲闪。
“你做得没错,但是若有下一次必须提前向我打招呼。以前是我没好好地尽一个做姐姐的责任,让你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可以后你得记着,你还有个姐姐,她也会担心你的安危。明白吗?”
姜游鼻子有些发酸,点了点头,“本来我是想着要去跟你说一声的,可郭婶子好像很怕你,我一说要去找你,她就怕得发抖……”
姜晚默然,又揉了揉姜游的头顶,“你做得很好。”
又问:“一晚上都没睡了,累不累?肚子饿不饿?罐子里还剩了些菌汤,在灶上热一热,我们一人吃些。然后你好好歇一会儿,小孩子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哇——”
姜游刚点了下头,木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将门外的三人吓了一跳,而后就是郭婶子的哄劝声,“桑儿不哭,桑儿不哭,奶奶的好孙子。”
“哇——嬷嬷,我要嬷嬷——”
“奶奶来救你了,不怕不怕!”
猎屋内高低起伏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姜晚的天灵盖。
她一进里间就看到郭婶子一身狼狈地趴在木床前,怀里抱着个粉嘟嘟的“女娃娃”。
那“女娃娃”大张着嘴,嚎得那叫一个响亮,脸上泪水鼻涕一大把。
小孩儿几次想要擦一下,可看一眼抱着自己的“疯子”衣服上的脏污,就失去了兴趣。
只能别开脸,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