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时间紧迫,虽然叶槭流的确有尽量把线条绘制得更精准一些，但他毕竟不像加西亚那样擅长素描，画出来的乌鸦看上去比上次又敷衍了一点。

    不过渡鸦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叶槭流顾不上多想,剪下一截头发放在法阵上。

    发丝落下，随即在闪光中消失，身披鸦羽的盗贼出现在桌面上,挥着翅膀对着叶槭流行了个礼。

    “感谢您没有忘记……”他先是例行进行浮夸的感谢,话刚出口,忽然停下来，眼睛似乎闪了一下,“看起来您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叶槭流不知道渡鸦眼睛在闪什么劲，他警觉地盯了渡鸦一眼，才保持着淡漠的神情，问：“你之前说过你是窃贼,那么你能偷走无形之物吗？”

    “啊,没想到您居然记住了我的称号！”渡鸦抖了抖羽毛，声音因为激动变尖了不少，“既然这样,我当然不能辜负您的期待！您的猜测完全正确,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我都能将它们衔入我的收藏室。不知道这次您需要我偷取什么无形之物？”

    叶槭流松了口气：“如果我需要你偷,需要支付什么秘密？”

    谁知道听他这么说，渡鸦连连摇头,挺起胸膛，一身的凛然正气：“不不不，这种事怎么需要您支付秘密呢？只要您不介意我将我的战利品收入收藏室,我就已经收获了最好的嘉奖，特别是这可是您……”

    渡鸦忽然仿佛被掐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眼睛盯着叶槭流，紧张地滴溜溜转。

    叶槭流：“……”

    渡鸦重重咳了两声，提高了声调：“您……您……的要求，我当然会全力以赴！”

    叶槭流：“………………”

    啊，他怎么忘了，这只鸟的收藏都是什么东西。

    难怪不需要收取酬劳了，合着这就是能让他激动到浑身发抖的战利品了吧。

    叶槭流做了几次深呼吸，克制住把渡鸦打扁的冲动，平静地说：“很好，那来吧。”

    大概是察觉到叶槭流的杀意，渡鸦也没敢再花言巧语，很是乖巧地闭上嘴，往叶槭流的方向一跳。

    也没有看到渡鸦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叶槭流甚至也没有别的感觉，他瞥了渡鸦一眼，打开了墨绿桌面，随即看到桌面上的“”少了几张。

    在他凝神看去的时候，一张“”卡牌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了，好像之前都只是叶槭流的幻觉。

    嚯，这只鸟偷东西的效率这么高的吗……叶槭流放下心来，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又起了别的念头。

    叶槭流算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他就可以摈除多余的情绪，所以刚才他还杀气腾腾，现在看到渡鸦干活干得很卖力，他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甚至开始考虑起以后怎么用渡鸦了。

    导师说过，强大的召唤物甚至可以与同等阶的强者相媲美，就算是普通的召唤物，基本上也能够当做1级遗物来使用了，只不过召唤物不能在现世存在太久，而且有背叛的风险，召唤仪式又大多繁琐复杂，成功召唤的概率并不高，所以才没有出现人手一只召唤物的场面。

    但渡鸦就不太一样……不说别的，他很便宜。光是课堂上的召唤练习，一次仪式成本就够叶槭流几天伙食费了，稍微高阶一点的仪式成本就要四位数打底，更别提更高阶的了，相比之下，召唤渡鸦的性价比可以说非常高。

    然后召唤仪式也不难，甚至有越来越简单的趋势，就算叶槭流法阵画得越来越潦草，渡鸦每次蹦出来都还是兴高采烈的，这让叶槭流不得不思考，要是下次他直接简笔画还能不能召唤出渡鸦。

    因为没接触过启的天命之人，叶槭流没法做判断渡鸦算是什么等级的召唤物，不过他寻思能够偷窃无形之物，等阶肯定比自己现在要高。

    再加上召唤仪式难度很低，简直像点外卖一样方便快捷，材料也随处可得，基本上零成本……这样看来，完全可以把渡鸦当做一件1级启遗物来用？

    叶槭流灵光一现，顿时感觉这个主意很不错。

    要知道，就算是1级遗物，数量也十分稀少，导师说在地下交易市场里，一件1级遗物的价格在五万到十五万美元之间，启的遗物价格属于较低的那类，但最少也要五万美元，都够得上普通家庭一年收入了。

    说起来自己现在手里也算是有一件1级杯遗物，这岂不是说他的固定资产已经有六位数了……

    叶槭流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充满喜悦的“啧”声。

    他低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就看见渡鸦一只爪子抬起来，虚虚地抓着一团空气，而他正在喜不自胜地欣赏空气。

    叶槭流：“……”

    察觉到叶槭流的视线，渡鸦急忙放下爪子，装作无事发生，一本正经地在桌面上跳来跳去，看起来好像农民一样忙忙碌碌。

    他一边装模作样，一边还试图用说话转移叶槭流的注意力：“没想到您的这么多，看来我要好好忙上一阵了。不知道您是从哪里获得这么多的？难道您和某些杯共赴漫宿了吗？真是让我难过，您居然没有想起您能干的仆从吗？”

    ……这只鸟为什么能这么欠揍……刚刚还“啧”，啧什么，想让自己忘记他偷了什么只剩下揍他的念头吗……叶槭流花费一番力气才按下了自己握紧的拳头。

    “过多的对您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如果下次您还需要面对杯，请您一定要想起我，”渡鸦很快把全部偷完，最后总算正经了一点，“您也知道，毕竟面对那群家伙，很难有谁说自己可以完全抵挡诱惑……当然！您绝对不在其中！但是没有就不会被诱惑……您觉得呢？”

    叶槭流：“……”你在怂恿我下次和杯打架之前先找你偷走吗。

    但他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个对付杯的好办法，或者说正确的做法是把渡鸦带在身边，一有生成就让他偷走……唔，这样子就可以全无负担地让奥格献祭了，到时候直接把渡鸦叫出来，奥格献祭渡鸦偷窃，流水线这不就建起来了……叶槭流又开始出于实用主义考虑了起来。

    叶槭流觉得这个思路还挺有价值的，他挥挥手让渡鸦离开，继续深沉地思考它的实战价值。

    毕竟只能转移，无法转换成别的……这样想还是挺奇怪的，为什么在探寻奥秘的道路上这么重要，简直像是故事里魔法师的魔力，没有魔力就无法施展魔法……

    这个题目挺有研究价值的，不知道有没有相关的论文，等会去找找看好了，可以的话，还可以用这个主题写篇论述讨论讨论……

    想到这里，叶槭流随手打开电脑，戴上耳机，一边开新文档，一边开始用关键词搜索论文。

    没过多久，宿舍门响了一声，加西亚戴着耳机推门进来，虽然没有表情，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他走到自己的桌子边，把耳机摘下来，正好听到叶槭流无意识地念出了几句话。

    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再加上叶槭流专注于自己的思路，看到重要的段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念出了声。

    他单手撑着侧脸，手指握住鼠标，不时在键盘上敲两下，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好像看到了加西亚，于是摘下耳机，打算和他说点事。

    他在身后没看到加西亚，一回头，看到加西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脊背紧贴在门板上，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俨然是准备逃跑的姿态。

    对上叶槭流的视线，加西亚镇定地放下手：“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可能等会再回来更好。”

    叶槭流：“？”

    ……

    纽约，圣杯教堂。

    “叩，叩，叩。”

    手杖点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瞬间吸引了走廊上的人的注意力，当他们看清逆光走来的红衣身影时，他们中大多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剩下的则下意识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神情，接着扭过脸，不去看对方。

    但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向后退了一点，或者是不敢接触，或者是下意识不愿接触，在看到那道身影时，他们都选择了退让。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为此感到诧异和不解，因为让这些教徒们避如蛇蝎的，只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

    他的眉眼纯净又柔和，璀璨的金发垂在肩上，额发下露出一只色泽浅淡的蓝眼睛，路过玻璃花窗边的油画时，光从两侧窗户落进来，他的身影被光芒围绕。

    油画上，面容慈爱的母亲坐在树下，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年轻人，纯洁无瑕的少年躺在她的怀里，抓着她的衣角，神情好似眷恋。

    这幅画描述的是寻访圣杯的年轻骑士，他为了寻找这位神灵而踏上了旅途，最终他见到圣杯时，他的生命也永远停留在了神灵的怀中。

    当金发少年从油画前走过，他的身影仿佛和画上的少年重合，让人恍然以为自己看见了行走在现世的神子。

    只是这一次他看上去有些狼狈，红风衣虚虚地搭在肩上，衬衣袖口伸出的手指苍白如骨，握着一根光滑而沉重的银首手杖，随着手杖点地，他一步步向前走去，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左腿没有受力，像是软软地垂在地上。

    奥格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他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主不久前的话语。

    他并不太擅长思考，而他从未掩饰过这件事，于是从他屈身于圣杯教会开始，不少发现这点的人开始利用这点来设计他。

    奥格并不太懂他们对自己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敌意，但他很清楚这种事情该怎么解决。

    于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当众解决了这些敌意，在漫长的惨叫声里，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恐惧总算多过了轻蔑。

    那之后，他们在私底下用很多词来形容他，“粗鄙的”、“无知的”、“残暴的”……

    而奥格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对他有着那么深的敌意。

    圣杯教会目前一共有三名祭司，斯嘉丽是其中最接近圣杯的，许多教徒都在私下里猜测，她会在某一天抵达道路的尽头，深入漫宿深处的圣殿，成为圣杯的眷属。

    但不知为何，她对于奥格的态度似乎和对待普通教徒有些细微的区别，让人觉得她……更加宽容。

    因为她的宽容，许多简单的委托都会自然地出现在奥格面前，包括了之前的找人任务。

    “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他在杯教领取了这个任务。

    不需要思考，奥格也能够很简单地推导出这个答案。

    他走向教堂的内部，突然有人匆匆向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低下头行礼。

    “艾尔利克阁下……祭司大人希望你能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