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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失落
    骏马的碎蹄声穿过茂密的森林,黑衣的“鸦群”疾驰而过,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骑士们的身上,树木的枝条也在他们的身旁迅速掠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森林中的道路狭窄而崎岖,骑士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驾驭马匹避免与树干相撞。

    时而弯腰低头,时而挺胸抬头,灵活地适应着不断变化的路况,汗水从漆黑的面纱下滴落,但他们好不停歇,敏锐的目光快速的搜索着周围,寻找着切萨雷的踪迹。

    此时的切萨雷身上已经没了菌丝纠缠的痕迹,但他也心中清楚感染并未这么简单被去除,那些邪恶的灵魂暂时躲藏在了自己身体的更深处,蓄势待发,任何时间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而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感觉身子里都没有血在流,心脏只是枯燥的蹦着,强撑着自己别就这样死过去而已。

    想要休息,但身后追来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双腿没有直觉,努力的回忆着走路该有的样子,努力的摆出相应的动作,但其实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是安雅在将自己向前拖拽。

    看着女孩残缺的左手……那本精巧可爱的手掌此时已经少了无名指和小指,用着仅剩的三根手指拽着切萨雷身上破烂的斗篷,将他向前路拖拽。

    绷带缠在安雅的手上,精神上的抚慰大于实际的作用,血还是在流个不停光是看着就着实令人心疼……

    源于古老的信仰,人们相信人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条直通心脏的“爱之静脉”,所以年轻的女孩们都会将婚戒戴在这个手指上象征着爱情的永恒和忠诚。

    切萨雷是由于愧疚才想起了这个典故,安雅如此美丽灵动女孩,在她最年轻貌美的年纪,却再也没有那根寓意美好的手指可以戴上幸福的婚戒了……

    沉重的自责感让切萨雷感到无法呼吸的折磨,他看着安雅坚强的笑容完全感受不到心内的安慰,想要开口去关心却也没有那个胆量。

    他知道那两根手指是因为谁而丢失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安雅……

    森林的道路崎岖不平,树木的枝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看不见尽头的迷宫,年轻的他们紧紧依靠在一起,默契地选择着回去的路。

    可对于追击的马匹而言,哪怕他们用尽了身上残余不多的力气,但还是太慢了。

    马匹的嘶鸣声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没有力气逃走更没有精力躲闪,听得树叶发出沙沙声响,眼睁睁看着身侧的黑暗中有着什么东西在飞速接近。

    一位骑士的身形如闪电迅捷从森林的黑暗中窜出立刻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切萨雷疲惫地抬眼望去,看见月光照亮了那名骑士的银发,看见了那名熟悉的对手伊洛娜正骑着一匹棕色的烈马挡在了正前面。

    剑身闪缩着寒光,锐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可动摇的决心。

    “伊洛娜……”

    切萨雷的声音实在太过于虚弱了,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切萨雷的呼唤不仅没有传到伊洛娜的耳朵中,也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乏力。

    伊洛娜的突然出现仿佛形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阻碍,让所有人停在了原地,让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凝固。

    柔顺的银色发丝随风轻轻飘动,她静静的坐在马背上紧握着手中的剑,眼神谨慎地驻留在了切萨雷的身上。

    似乎伊洛娜所看见的事物和她来之前的所想并不相同,复杂的情感在少女的脸庞上不断变换,诧异中又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

    之前在伯爵卧室里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的切萨雷只是个普通的黑发少年,身上没有了半点菌丝,这种事情在伊洛娜的认知里面……根本不可能。

    虽然有过无数实验证明纯银的物质可以短暂地抑制菌丝的生长,但在已经佩戴了银戒环之后再次发生的异变……

    从未有靠着自身意志力恢复身体的前例,这种事情就像是通话故事一样听起来美好却根本不现实。

    伊洛娜想起被自己一剑捅死的亲哥哥,心中的情感说不出的复杂。

    她明明已经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让自己变得狠心,坚信被感染者无药可救,可现在神明又为什么要作弄于自己,让自己再次心软下来感受这份伤痛。

    见伊洛娜挡着路又迟迟不开口任何说话。

    安雅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又不失俏皮的微微弯下身体鞠躬致意。

    “很抱歉亲爱的女士……您好像有些挡住我们的路了,可以稍微让开一下吗?”

    安雅的声音立刻也让伊洛娜的目光注意了过来,她的眼神比刚刚凶上了许多,明显对于安雅的态度和对待切萨雷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要把切萨雷带到哪里去?伯爵很快就会回来,在那之前被感染者必须交由鸦群看管。”伊洛娜的声音很凶,但却没了之前在城堡中的那份自信,似乎在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决心不受动摇。

    她紧紧握着缰绳,看似在稳定着身下的骏马但更多的却是在强行保持着内心的冷静。

    面对着伊洛娜手中利刃的寒芒,安雅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紧紧的将切萨雷护住,像是无声的表达着自身坚定的立场,安雅绝不会将自己的同伴交给任何人。

    “可你刚刚还想杀了切萨雷,我可不觉得你把他带走是为了参加家族内的晚间茶会。”

    安雅的嘴角微笑,手却已经再次慢慢摸向佩剑,哪怕自己已经没有体力能够撑过两个回合,但安雅还是选择坚持。

    听到安雅这样说,伊洛娜侧过自己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那只是我迫不得已……”伊洛娜低沉的解释着,说给安雅听,更是说给自己。

    曾经的画面在脑中回想,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又后来与切萨雷在一起的生活……随后切萨雷痛苦的咳了几声,一声声像是锤在了少女冰冷的内心,让伊洛娜不由得心疼起来……

    把切萨雷带回家族真的是正确的吗……伯爵真的会治好切萨雷,或者说其它的成员真的会让他活到伯爵回来吗?伊洛娜不能确定,作为鸦群的骑士她根本就不该去思考这些问题。

    可是内心深处的冰冷正在慢慢融化,变得柔软脆弱,伊洛娜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而其它的“鸦群”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明明自己在此时此刻有着绝对的权威,但伊洛娜却不敢直视安雅的眼睛,更不敢直视自己动摇了的内心。

    而就当场面僵住之时,一直低垂着头不知是否的切萨雷虚弱的发声。

    “伊洛娜……!”他尽力地让自己声音传得更远,但也仅仅是对方能够勉强能够听到的音量。

    伊洛娜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被吓了一跳,脑中乱掉的思绪瞬间四窜逃走,像是只做错时而受惊的小猫咪一样呆呆的看向切萨雷。

    切萨雷也虚弱的叹着气,继续说着什么模糊不清的话。

    “信,我其实写了很多……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就试着把学校的样子写给你看……”切萨雷歉意地说着。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没有收到我写的信,我以为…你只是不想理我才没有写回信的,我一直很想你,伊洛娜……”

    断断续续的说完,切萨雷便只是艰难的呼吸着没了声音。

    而伊洛娜愣在马背上呆滞着望着切萨雷,看了许久。

    女孩的肩膀微微耸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仅有的右眼中再也没了刚刚的冷静而是变得委屈了起来,眼眶微微湿润,随时都要有泪水要流了出来。

    小巧的鼻尖一抽又一抽,娇嫩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伊洛娜知道对方可能只是讨好自己说的谎话,怎么可能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释就能化解这么多年来的误会,那所谓失踪的信又都到底去了哪里。

    根本没有可信度。

    可哪怕……这明知道是谎言伊洛娜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女孩委屈地抽泣,她的人生实在是已经失去了太多,伊洛娜渴望着得到一句安慰哪怕是谎言也好。

    多年来为内心积累着冰冷的防护,将自己弱小的一面层层包裹,都快忘记了自己也曾只是个渴望被呵护的小女孩罢了。

    无言之中,伊洛娜竟然哭了出来,时隔很久很久,伊洛娜快要忘记哭泣的感觉了。

    时间也一点点的流逝,直到伊洛娜做出了她的决定……

    不久后。

    追击的鸦群搜索十分紧密,绕着城堡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由于人手还是太少,所以也导致搜索的速度受限。

    等到其它骑士赶到这里时,正巧月亮此时已经落向了地平线。

    天已经快要蒙蒙亮了。

    森林中也不再像是刚刚的那般死寂,可怕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鸟儿们欢快的歌唱着似乎在迎接着太阳的到来。

    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切萨雷和安雅的身影,只是在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上看见一位失魂落魄的少女向着他们走来。

    为首的安德尔先生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其它人拉紧缰绳纷纷停下,他看着银发的女孩孤零零的走在森林中,不见她的马匹。

    伊洛娜的眼睛微微红肿,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看着鸦群的同胞赶到这里既不说话也不抬眼看向他们。

    只是孤零零的走着,无视着周围的一切,朝着鸦群赶来的反方向走着。

    “伊洛娜?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坐骑呢?”

    安德尔先生疑惑地问着,而伊洛娜站住了脚,女孩的肩膀又忍不住随着短暂的抽泣而抽动几下。

    “死了……或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伊洛娜丢了魂般再次走了起来,从几位鸦群骑士的身边走过。“我现在好累安德尔先生……我可能要回去休息了,对不起……”

    伊洛娜独自一人走来,又独自一人走向城堡的方向。

    所有人目视着丢了魂的少女却不知道在刚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伊洛娜的世界里失而复得。

    可又转瞬之间。

    伊洛娜又再次的失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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