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八个字,我觉得概括得恰到好处:其成也哀,其败也哀。”
“其成也哀,其败也哀……”我重复了一遍,说道,“这评价里似乎充斥着浓厚的宿命论的味道,真难想象老宁嘴里还能有这样哲理的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已经算是对我最高的评价了。”
“向死而生?”
“对,向死而生。”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别叫我老板娘了,叫静姐就行了。”老板娘端着热气氤氲的咖啡,欠身笑道,“您的蓝山,请慢用。”
“静姐?”我端起咖啡,品了一口,赞叹道:“嗯,好正宗的蓝山。”
“姓安名静。”
“好名字,名如其人。”
“几年前我就死了丈夫,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安静这个名字,就像是我的人生,我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但我敬重你身上那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话是抬举我了,我哪有这么好,而且说真的,老宁这话多半是在你面前说的吧,多少有些卖弄的意思。”
“老宁还跟我说过一些你们的经历,虽然我并不了解太多,可是从他对你的描述中,我能够看得出来,你身上有着凝聚力,我是不会看走眼的。”
“静姐,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我跟你打听,你之前有见过一个大白天或是大早上打着一把大黑伞的年轻小伙子吗?”我一边喝咖啡,一边问道。
“打着黑伞的小伙子,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吗?”安静回忆道。
“嗯!”
“要说有没有,还真是有点印象,但是……”
“哦?”我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咖啡,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安静竟然真的有线索,急忙追问道,“是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安静解释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之前确实有过印象,应该是几年前吧,我来湖州考察店面。那时候前面的老街还没有改造,老街里有许多老台门,都是出租房,当时确实有一个文文弱弱的小青年住在那里,每天从我门前走过,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是他!”我直觉地认定,安静描述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临邛道士。
“静姐,那你后来还有见过他吗?”
“没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了,现在老台门都拆了,房东也找不到了,不然的话,你还可以找房东问问情况,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静姐,那你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吗?”
安静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把我这儿当成了地下党的情报站了,什么事儿我都能知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因为那个人把伞沿压的很低,看不见他的脸,而且平素都是深居简出的,一天也就看他出门和回家。”
我叹了口气,“好吧,原本我也没报多大的希望,不想能在你这儿找到一些线索,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至少可以知道他这些年来确实一直在学校附近,应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湖州地界。”
喝完咖啡,我告别安静,一人独自去安静口中的位于老街深处的老台门看看,但是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时光不复。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登时紧张了起来。短信还是用乔治的名义发来的,“三日后,既望之夜,空楼决战。”
“这算是最后通牒吗?”我冷笑了一声,他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忽然感受到沧桑的意味。
“最后通牒?”我回了一条短信,他想要试试,看看临邛道士会不会有所反应。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低头一看,只见对方回复了两个字:“是的”。我长叹一声,他知道漫天乌云已经压了下来。
而前方的道路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既望之夜,这与元良的判断完全一致,看来临邛道士是想在月圆之夜,开启鬼域,释放群鬼,他所说的空楼,应该是说到时候宿舍楼里将一个人都不会有,要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能做的,只能减少无辜的枉死。”
我来不及多想,他打了电话给林筱雨,问她韩羽的行踪,从她那里了解到韩羽此时正在会议室开会。我当机立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会议室,将韩羽拉到门外。
韩羽还一时不知道我是抽什么风,直到我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命关天,她也不敢耽搁,于是,她匆匆联系了有关领导,紧急下达了清空宿舍的通知,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睿,事关重大,你打算怎么办?”
“谢了,韩老师,这次算是我欠你的人情。”
“用不着,临邛倒是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啊,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
“您的话我记住了,但是这一次还是算了,一来往小了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就不牢贵方出手相助了,二来临邛道士已经布下了鬼域,等于说是一张天罗地网等着我往里钻,前途艰险,生死难料,没有必要增加无谓的风险和牺牲,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不需要。”
“既然你这么坚定,我相信无论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这样吧,我会把此事告知宋教授,我们的人会把宿舍楼团团围住,无论结果如何,临邛倒是这一次一定插翅难逃!”
“这么做自然是最好了。不过,我相信,燕云淑的人一定已经在外围准备就绪了,临邛道士也明白这一点,这是一局死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月光下,只有几座起伏不大的山丘。林子里,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悦耳。整座校园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无比的光亮。月光照着树,树成了银色,世界似乎都被这银白的月光所笼罩着。
远处,工厂的烟囱冒出了缕缕清烟,月柔和地把银光洒在了它身上,光便随着它渐渐地升上天去。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我站在空空如也的宿舍楼下,抬头望了一眼,宿舍里一盏电灯都没有,俨然已经成了一座鬼楼。
一进入楼道,我便感到一股直透心底的寒意扑面而来,那寒意令人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就跟上次在梦里看到的情境一样,把我的身影映在墙壁上,走动的身影跟着明暗不定起来。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发觉身后有些阴冷,我轻轻偏头一望,却发现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我的后面,正好处于灯光照映范围的边缘上,灯罩里还有飞蛾在撞击,扑扇着翅膀,而墙上晃动身影飘忽显现,十分地诡异。我留下一个心眼,侧耳细听,但身后除了阴冷恶寒的感觉以外并没听到任何声响。
“来的这么快,老子连楼梯都没走几步就来?”我转头回望却见不到任何东西,就轻轻偏头,留着心眼,借助余光,一边走一边偷望旁边的墙壁,过了一会儿,就又发现那身影跟了上来。
我刚到楼梯的转角,由于角度的缘故,此时可以看到那个影子在墙壁的直角上发生了偏折,那影子正缓缓伸出一手,抓向我的后背。我冷不丁地吓了一跳,随即转头望向后面,刚一转身,就见身后站有一人影,那人影正伸出双手想要抱住我。
“谁?”我迅速做出防御姿态,就这一瞬间那身影又悄然消失不见。
我打开手电,往能换点花样?”我心知对方就在身后,便提高警惕继续前行,一路上我走走停停,故意与身后的“尾巴”玩起了追逐游戏。
但是,我刚上到二楼,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二楼的楼梯间与往三楼的楼梯这段路是每个住在二楼以上的人都会走过的路,我对此也非常熟悉。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不同,整个楼梯破碎不堪,上面的瓷砖被完全敲碎,而且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条清晰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