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叶慧所说,这里的规矩人死后要通知亲属,要入棺,要请道士做法事。棺材要在家里停三到七日,这基本上沿袭了绍兴地区传统的丧葬习俗。
可是,经过我在外围的观察,“石碑上说做道士三天,从这些村民的架势来看,应该没错。”
“这个道士做得还真是走走形式啊,守灵的人都没几个,想想也是,村里人都认为这彩凤的妈是扫把星,谁愿意来给她守灵?”我看着没几个人的葬礼现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院子里摆着几个铁质的架子,一包的衣服从灵房里出来,放在了铁架子上面。
其中一个膀阔腰圆的女的对身边另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说道:“真是晦气,这扫把星的衣服还要我们理,要我说啊,给她烧个屁衣服啊,要她到那边冻死才好嘞!”
“就是说啊,难怪咱们村子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好,闹了半天是有人闹妖啊,死了好,死了村子就干净了,明年我儿子高考了,指定中个头名状元!”
“哎哟谁说不是嘞,等你儿子中状元了,我肯定把我家闺女许配给你儿子!”
“好的呀,好的呀。”
她们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笑道:“你俩可真是会过日子,害死人还这么心安理得,要我说啊,比临邛道士更可恶的应该是你们这帮人,人心难测啊。”
过了一会儿,道士就过来点着了柴火,上面的衣服瞬间被点燃,这些事我打小就见过,熟稔无比。随后,那些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开始围着火堆打转,手里拿着铜锣和火把,“彩凤妈妈死在了院里,按照规矩,道士是要在院子中给她的鬼魂开路的。”
但是,这些在村子里做白事的道士基本上都是赚死人钱混饭吃的,俗称“一条路服务”,俨然化身为第三产业工作者,早就失去了做灵事的“真章”。他们做道士收费还分三六九等,有钱人家做的事比较多,死人要先洗澡,然后放在门板上瘫几个小时,一直等到全部干了,才能入棺。
入棺相对来说比较有讲究,棺底要撒百家灰。百家灰就是灶灰,孝子必须走遍百家求来,然后让先生一圈圈地撒入棺材。这个过程极为繁琐,却不能少,因为这是用来吸收尸水的,许多古墓之中都用石灰做墙,也是这个道理。
石灰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水气,也可以吸收体内的尸水,而且越吸越坚固。如果尸水没有被吸走,而是存于体内,如果此后下葬的穴位不好,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则会有化僵的可能。
这百家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固定住尸身,以免抬棺时出现尸身错位的情况。在出殡时还要有道士在前面引路撒纸钱,后面跟着孝子孝女哭丧,扶杠的、抬棺的、挖井的加一块还要十数人。
村里虽然给苏家举办了葬礼,可是几乎没有哪家是真心实意的,自然不会搞那么隆重的法事,就现在院子里的那几个老人,估计也是因为自己是吃斋念佛或者是平素与苏家的交情上的“义务”劳动,走个过场。
我看着眼前这堆篝火,看着这简单寒酸的葬礼,只有几个村里人帮忙打理,即便是来吃豆腐的人也不过开了大概五六桌的样子,来的人也都是村里来帮忙的那些人,连那些亲友似乎也不敢露面了。
“哎,真是可悲可叹啊,这些人不仅害得彩凤妈妈无故枉死,还遭致这一大家子人今后都要遭到别人的冷眼相待,不行,我一定要还彩凤妈一个公道,不能让好人蒙受不白之冤。”
即便这个葬礼寒酸至极,不过,村民还是给彩凤妈妈准备了孝衣。
这孝衣也是有说道的,要有七层,最里面一层一定要是红衣打底,外面的六层寿衣分灰、褐、黑三色。民间有传说,讲人死之后过了奈何桥要受到鬼差的盘问,在阳间干过坏事的,都要受到剥皮之苦,而鬼差剥皮是一定要剥到血色为止,所以要穿七层寿衣,必须红色打底。
“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做了总比不做好,虽然人死了,但是魂还在,起码死了之后还知道有个安慰。”我心里想道,“人都喜欢自欺欺人,说不定有人觉得心里有愧吧。”
我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听到对面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喊,他立刻猫着身子侧耳倾听起来。喊话的是这个村的村长,年约五十左右,光头圆脸,带着洪亮的嗓音说道:“诸位,诸位,我先说两句啊,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咱们呢把苏家的后事给办了。我跟书记商量过了,今晚请大家吃饭,明早就起灵上山。”
村长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了一片的惊讶声。
“这么快?不是要停棺三天么?”
“是啊,怎么这么快?”
“唉,大师咋说呢?我们得听大师的,不然引来灾祸咋办?”
一片议论声中,村长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这毕竟是死了人,就算咱们乡里乡亲的不说,上头总会有人来查,我也想找大师咨询,可是压根找不到他呀!”
“啊,那可咋整啊?”
“行了,大家都别议论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今晚吃了这餐席,明个一早各位赶早起灵上山。我算过了,明早五点半是吉时,还请各位到时候都来搭把手。”
“只停棺一天,明早就起灵,这可太仓促了。”
“就是,按照规矩,怎么着也得停两三天才算过得去,可是这棺材只停一天,是不是犯了什么说道?”
这个时候,村子显然绷不住了,骂道:“老子今天拍板了,这事儿没得商量,一来咱们给这个丧心办葬礼已经够意思了,二来我可不能把自己搭上,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不要紧,上头来查肯定找我问责,你让我咋办?”
“的的的,这个村长倒还是个明白人,账算得真够清楚的。”我暗骂道,“做了亏心事,还想着别让鬼上门,我看你这一辈子都活不舒坦。”
“村长,不是俺们不信任你,但是这事儿吧毕竟是件大事,要不咱们再找找吧,听听大师的意思,我们也好求个心安。”
“是啊,不然以后晚上谁家睡得着觉啊?”
“就是就是,我儿子明年可要高考了!”
“你们啊,一个个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找大师找大师,这大师要是找得到我至于吗我?这大师来无影去无踪,我哪去找?”村长为难道,“这事儿啊,还真的只能这么办,人死了是件大事,要是弄得不好,大家都难逃干系,那个菜花嫂你儿子不是要高考了吗?”
“是啊?咋地了?”矮矮胖胖的菜花嫂一脸疑惑地看着村长。
“这不就成了吗,那就更得小心谨慎了,这万一要是出了事,这不是耽误孩子嘛!”
“哎哟,是是是,这麻烦可千万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菜花嫂一听就动摇起来,“咱老陈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将来还要靠他光宗耀祖呢!”
我听着村长在那儿忽悠底下的老百姓,类似菜花嫂这样头发长见识短的,一来二去就被他说得团团转,“美灵嫂,我觉得村长他说得对啊,这葬礼咱就意思意思的了,孩子的前途重要,再说这还不是关系着你家闺女的终身大事嘛!”
美灵嫂与菜花嫂是一拍即合,率先从群众队伍中反水,替村长当起了说客,“哎,各位父老乡亲,村长话都说这个份上了,我看明天就明天吧,早点把这个祸水弄走也是好事!”
“李睿,你观察得怎么样了?”林筱雨在墙
“情况有些不太对,他们要提前下葬!”
“提前下葬?”林筱雨疑惑地看了看燕云淑,“燕姨,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