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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 番外——裴琮之
    我叫裴琮之。

    是承平侯府的嫡长子。

    大抵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父亲母亲和寻常夫妻是不一样的。

    他们总是无休止的争吵。

    母亲会用一种极其怨恨的眼神看着父亲,也会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话来咒骂他。

    然而父亲总是隐忍着。

    他眼里流露出的,是愧疚。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偷偷躲在门外看,赵嬷嬷过来牵我的手,捂我的眼,声音哽咽,“小公子,不要看。”

    我知道她为什么拦着我。

    因为他们争吵的时候,我的母亲话语里总会带上我。

    她也恨毒了我,觉得是我毁了她的一生,将她囚在这侯府里,不得自由。

    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在怨恨中出生的孩子。

    年幼的我总是渴望被爱的,我会听着赵嬷嬷的意思刻意去讨好母亲,想要得到她一点关注,想要她开心一点。

    可是得来的永远是冷冰冰的嘲讽,“你不用做这些,不用同和你的父亲一样,假惺惺的来讨好我。”

    我悻悻收回了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没关系。

    无沁斋里只有我一个孩子,她永远是我的母亲。

    父亲和赵嬷嬷都说,她爱我的,只是嘴硬心软,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

    我不疑有他。

    直到,裴子萋的出生。

    我第一次见到她脸上显露出母亲的光辉,也是第一次看她温柔浅笑,那是我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原来,她不是嘴硬心软,她只是不爱我。

    也是偶然,我得知了她和另外一个人的私情。

    也知晓了,原来襁褓里的那个妹妹,不是承平侯府里的孩子。

    也许是不甘,也许是嫉妒,我趁着赵嬷嬷不在,悄悄走进了妹妹的房间。

    我想掐死她。

    这一幕被赶过来的母亲瞧见,她一把推开我,心有余悸地抱起襁褓里的妹妹。

    “你想做什么?”

    她瞪着摔在地上的我,满眼愤怒,恨意翻天覆地涌上来,一瞬间吞噬我。

    我知道,她会一辈子恨我。

    我被赶出了无沁斋,跟着祖母生活。

    听禅院的日子不算好过,祖母不喜母亲,连带着看我的眼里也有几分复杂。

    但我是裴家嫡长子,她的亲孙子,她到底还是疼我的。

    只是她更疼裴景明罢了。

    那是自小养在她膝下的孩子,又生得一张甜蜜会哄人的巧嘴,总是能将祖母哄得满脸慈爱,笑看着他。

    我在旁边冷漠看着。

    原来,这府里没人疼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父亲最终决绝出家。

    他离开承平侯府时,我就在廊檐底下看着他。

    难过已经没有了,心里更多的是鄙夷。

    ——一个男人,为了个女人,闹得要死要活,最后还要出家逃避。

    我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他一样。

    但父亲的离开,使我在家里的日子更难了。

    祖母将对父亲所有的失望,和承平侯府的满门荣耀,都倾压在我身上。

    我得出类拔萃,得样样都好。就连性子,也得伪装的儒雅谦逊,乖巧懂事。

    是所有人期待的模样。

    我在日复一日中,强行压抑自己的本性。

    或许是上天怜我。

    那一日,上京城里下着滂沱大雨,我在承平侯府门前捡到了一个小姑娘。

    她被门房推摔在地,单薄的肩头在雨中微微颤抖,看着可怜极了。

    鬼使神差,我走过去,将油纸伞挡在她头顶。

    她抬头看了过来,脸上脏污地不像话,一双眼眸却是极亮极好看。

    她看着我,如看救命稻草。

    眼里盈满了泪,温温怯怯的指头来扯我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唤,“琮之哥哥……”

    我把她带进了府里。

    我算不得一个善心人,但若是在这府里,有个人比我活得更艰难。

    我想,这会是件很有趣的事。

    她给我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了些许生机。在这个府里,只有我知道她的坏,也只有她明了我的恶。

    我们都知道彼此最阴暗的那一面。

    我可以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做自己。那个恶劣,阴险,一点也不君子的自己。

    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爱上她。

    “爹爹,爹爹——”

    是宜欢在唤我。

    我转过身,看见自祠堂里走出来的她和宜欢。日头洒落翘檐,她好看的眉眼浸在日光里,温柔地不像话。

    她跟着宜欢,轻声唤我,“夫君——”

    我微微一笑,牵起她们的手,“清棠,我们回家。”

    我终究是没有步我父亲后尘。

    *

    很多年以后,有人来敲杏花巷裴家的门。

    开门的是裴琮之。

    那人一身素衣僧袍,左手手指缺了一根,递过来一封书信,“她临去前,让我把这封书信交给你。”

    那人说完,转身离开。

    “谁呀?”

    沈清棠出来看。

    “没有谁,一个过路人罢了。”

    他转身,揽着她往屋里去,拿着信的手背在身后。只消轻轻用力,碎成齑粉的书信便散在了无人问津的风里。

    恩恩怨怨,都同往事随风去。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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