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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建业。
“兄长,现在各地都是这么说的。”
孙綝坐在孙峻的面前,低声的讲述了起来。
孙峻此刻看起来状态更加不好。
自从在淮南惨败给毋丘俭之后,他的身体比以往更差了,时不时的心痛,整日折磨着他。
孙峻召太医来查看过,可太医也说不出个具体的病情来,只是说什么心疾之类的,至于治疗,那就更是别提了。
何况,孙峻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那些有名的医生都躲着他,不愿意来见他。
他们都是怕自己给孙峻诊断之后就被会孙峻送去上路。
孙峻如今的心痛愈发的频繁了,就在他做事的时候,忽然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刺中了他的心脏,一种难言的疼痛感。
可孙峻一点都来不及为自己的事情而头疼,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骠骑将军吕据的问题。
这一次的战败,虽然士人们没有说什么,可在民间,军队之中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留赞是东吴的老将军了,以勇武的作风,深得民心。
得知此人被斩首,头颅传回洛阳的时候,东吴的百姓们纷纷为他而感到悲伤。
其实老百姓的态度,孙峻是不太在意的,这些人就算同情留赞,对自己不满,也是不值一提的,反正他们没有实力能对自己如何。
但是军队这边,就不是孙峻所能轻视的。
因为东吴本身的国情,孙峻这个大将军,权力远不如其余几国的权臣,甚至可能还比不上先前的诸葛恪。
毕竟他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没有什么资历和功劳。
他原先就只能通过酷刑和联姻的方式来保全自己,结果这一次,留赞战死,留赞在军中的地位极高,他的死亡,使得孙峻在军中的名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最令他惧怕的是,吕据的威望却上去了。
众人都觉得,倘若是以吕据为主将,让吕据去讨伐,或许就不会出现留赞战死这样的情况了。
这是实话,可这是孙峻不爱听的实话。
军中将军和甲士们纷纷夸赞起吕据来。
甚至有偏激的将军表示,应当让吕据担任主帅,再去讨伐魏国,给留赞复仇。
哪怕是一直都很支持孙峻的盟友们,如全公主这些人,此刻都有些动摇了。
全公主几次给孙峻暗示,朝中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办,但是外出打仗的事情,你就让吕据来吧。
孙峻可是大将军啊,你大将军要是不能插手军事,还能算个什么大将军?
这些本来就足够了,可最最最危险的,是吕据此刻的态度。
经过这次战败之后,向来跟孙峻没什么对立情绪的吕据,似乎也有了些别的想法。
吕据是百战百胜的猛将,这次哪怕是面对毋丘俭,都没有吃大亏,保全了大军,安然返回。
而孙峻呢,就打了一次,死了个留赞。
这对比,让吕据猛地意识到,原来你也就是这么一个玩意。
吕据如今都不怎么前来大将军府,频繁的与军中将领们见面,跟着他们进行操练。
而听吕据的意思,似乎是准备明年领着大军前往曹魏,再跟毋丘俭交手。
孙綝此刻开口说的就是这件事。
“吕据跟朱异两个人在府内待了很久,朱异亲自将他送出去,在吕据离开之后,朱异对左右说:常胜之将难得也。”
听着弟弟的话,孙峻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再次捂住了心口。
历史上的他虽然也是折损了留赞,使得自己威望下降,让吕据有了别的心思,同时让自己的支持者也有些失望,可好歹带回了文钦,局势并没有恶化到这种地步。
这一次,他是什么都没带回来,还折损了那么多将士。
“不能再让他四处拜见这些将军们了。”
孙峻眯起了双眼。
“这样吧,让他离开建业。”
“去哪里呢?”
孙綝狐疑的问道。
孙峻这才说道:“负责镇守武昌的吕公,已经有九十多岁了,我听闻,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吃不下多少饭菜,不能让他死在武昌啊。”
“吕公乃是我朝老臣,我们不能效仿那曹魏的女干贼,迫害老臣,可以让他安享晚年。”
“吕公若是走了,那就得有人来代替他坐镇武昌,难道吕据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孙峻此刻所说的吕公,乃是指吕岱。
东吴也并非是人人都短命,吕岱出仕孙权,镇岭南,抚山越,战长沙,守武昌,九十三岁的时候官拜大司马。
他是东吴最为长寿的名将,同时也是如今吴国最有资历,最有名望的重臣。
孙峻说出这件事来,首先是要借吕岱的名望来打压那些支持吕据的人,同时也是让吕据远离庙堂的核心,让他无法积累势力,让他带着自己的私兵前往,就可以让他在很长的时日内出不了武昌。
甚至,可以等到吕岱死了或者退了后,在名义上给他一个大司马的位置,将他提前迎来退休生活。
孙綝听着兄长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
“兄长想的很周全,哪怕是全公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孙峻当即挥了挥手,“你来操办这件事吧。”
孙綝急忙称是。
孙峻在朝中还是不缺乏盟友的,尽管这些盟友有些动摇,但是孙峻对他们不错,又有全公主为他撑腰,因此,在商谈让吕据来接替吕岱的这件事上,群臣几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虽然他们更希望大将军以后能少打仗,不要再自己上去送了,但是,若是说在大将军跟吕据之间选一个人,那他们还是会选择大将军。
毕竟大将军还年轻,吕据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取代孙峻的机会。
吕据自己都没有想到,庙堂的风向会变得如此之快。
前几天还在商谈着若是出征魏国就让自己来担任主帅,可如今就变成前往武昌接替吕岱了。
庙堂打的还是照顾老臣的旗帜,吕岱在吴国的名望本来就高,听说是派人去接替他,让老将军返回建业来休息,群臣都非常的支持,这让吕据几乎没有了反驳的可能。
他现在若是说不去,那就成了对吕岱不满!
吕据这才发现,自家的这位大将军虽然打仗不太行,但是搞这类的阴谋诡计还是不错的。
吕据先前时日里所拉拢的好友们,此刻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出来帮助他的。
这让吕据更加的愤怒。
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面对来自庙堂的压力,他被迫接受了这个提议,带着自己的军队前往武昌,负责镇守那里。
孙綝在兄长的势力支持下,完成了这件事。
当孙峻从弟弟口中得知事情完成的时候,那缠绕了他许久的心痛仿佛一瞬间就好了。
他当即就坐起身来,“吕据何时要出发呢?”
“兄长,他上表说明日就要出发这次外出,他只怕是很难才能返回了!”
兄弟两人都如释重负。
孙綝低声问道:“兄长,是不是得再想办法,让他不能活着到达武昌?”
孙峻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虽然不喜欢吕据,但是他是当今吴国最能打的将军了,也是唯一能跟毋丘俭交手的主帅,他必须要活着,而且要健康的活着,若是他不在了,那就没有人可以担任主帅了。”
“另外,若是冒然杀了他,一定会引起诸多的矛盾,这对我们不利。”
听到兄长的话,孙綝也只好作罢。
孙峻坐了起来,认真的说道:“准备一番吧,明日,我亲自去送他,往后,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次日,孙峻跟着弟弟一同前往校场,送吕据离开建业。
而当他们兄弟俩赶到这里的时候,吕据骑着骏马,披着甲胄,正在训自家的将士。
吕据的军队整齐的排列在吕据的面前,各个高大威猛,武器精良,随着吕据的指令,极为整齐的做出了反应。
光是这一点,是整个吴国的军队都不能媲美的。
“诸将士们听令!!”
“此番前往武昌,全军同步,不得掉队,若有违背,全军同罚!!”
“唯!!唯!!!”
将士们大声的回应着。
他们的声音极为的洪亮,几千个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数万人还要更响亮。
这一刻,前来送别吕据的孙峻,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他死死盯着面前这支精锐之师,心口猛地开始了绞痛。
“兄长??你怎么了??”
孙綝大惊失色,急忙问道。
孙峻的脸色苍白,咬着牙回答道:“我有心疾,无碍。”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此处,孙綝急忙跟了上去。
吕据只是在马上,也不去理会孙峻,等到他们离开,就有人将他们的对话告知了吕据,吕据冷笑了起来,“定然是惧我军威,心中不安,诈称心疾!”
他转过身来,领着大军离开了建业。
可他并没有想到,孙峻并非是诈称心疾。
孙峻在回到府邸之后,疼痛难忍,赶忙叫来太医令为自己诊断。
当天孙峻怎么都无法入眠,太医令亲自为他调好了药材,孙峻方才闭上了双眼。
而次日,他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是更加的恶劣。
在十余天之内,就已经恶化到了要交代后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