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就像是一根镊子从鼻孔伸进了脑子里那股刺痛真是让人不舒服，上面已经开战了，鳞父诞生了。可惜如我们预料的那般，这家伙选择走了捷径，因此是以混沌邪神的姿态降生的。”

    在前往地壳深处的道路中，墨菲揉了揉额头，对身旁几人说：

    “黑帝斯非常愤怒，它曾将鳞父视作叛逆的后辈试图加以引导，可惜又一次堕落就在它眼前发生，或许这让它想起了走错路的帕罗姆，总之，冥王虫正咆哮着试图进入物质世界呢。”

    “理论上可以吧？”

    翠丝拄着星杖散发出光芒，将这条通往下方的无底深渊照耀，她说：

    “黑帝斯不是还没有进行人造神格的二次绑定吗？它现在并没有被边疆契约束缚，理论上说可以过来吧？而且毕竟是在亚空间见过世面的神，它要是过来了，鳞父就死定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可不会让黑帝斯冒着被长生主污染的风险，跑来物质世界只为了干掉一个不成器的蠢货虫子。”

    墨菲撇嘴说：

    “如‘寿’和‘饕’那样的老牌阴影做事从来都不是一锤子买卖，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眼前鳞父的堕落只是一个诱饵。

    如果黑帝斯不来，鳞父会完全升魔最终升格为新的混沌阴影。

    如果黑帝斯来了，那么长生主或许就能在今日收获两位优秀的混沌次级神，虽然一锤定音的诱惑很大，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我的玩家们。

    黑帝斯的愤怒会找到合适的发泄口，那不在这里。”

    “五千名异邦人试图堆死一个邪神，这听起来就感觉很疯狂，更疯狂的是，在我的思维跳动中，我居然认为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而且概率还不低。”

    驾驭着战斗机甲的明克斯大师叹气说：

    “果然，我也被感染了，染上了那种‘异邦人无所不能’的毒。”

    “这不是错觉。”

    翠丝回应道：

    “他们已经完成了很多次奇迹，也不差这一次，一头刚诞生的邪神而已，我们的异邦战士在近一年前就做过类似的壮举了。”

    “所以，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正在做的这件事上吧。”

    小巴赫婆婆低声说了句，结束了这场讨论。

    众人又变的沉默起来，而在前方手握一个独特的滴滴作响的仪器引路的罪孽矮人大奴隶主芬里斯·蛮拳这会压力极大。

    不仅仅是因为墨菲总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还因为自己身旁的这群人认为这会正在前往的地方蕴含的危险要比一头刚刚降生的邪神更恐怖，联想到过去很长时间里，自己都会前来这里进行奴隶交易，蛮拳就为自己狠狠捏了把汗。

    唔，自己能平安活到现在，果然是眼前的邪教徒们开了恩。

    “我劝您不要这么乐观，阁下。”

    墨菲突然开口说：

    “您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让您带路去生命温室吗？”

    “呃，因为那个地方只有我手里的仪器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好穿越过空间的封锁？”

    蛮拳小心翼翼的回了句。

    但这个答案太蠢了，蠢到连夏妮都看不下去了，和墨菲一样带着一张作战面具的夏妮语气冷漠的说：

    “因为你是过去五十年里唯一一个频繁进出生命温室，不属于黄昏组织却还活着的家伙！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你其实已经被某种东西感染了，所以这一次你最好祈祷你身上干干净净，一旦一会发现你有任何异状

    抱歉，但罪孽矮人可能需要重新选择一位领主了。”

    “我是干净的！我发誓！”

    蛮拳立刻吼了一声，但很快他自己就泄气了。

    他没办法保证自己是绝对“干净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黄昏洗了脑，毕竟和他们进行奴隶贸易的次数太多了。

    虽然每次见面对方都要装神弄鬼的遮挡面容，但仔细算算，其实蛮拳亲眼见过黄昏中几乎所有的头目，他甚至都见过莉莉女士，虽然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滴滴滴”

    蛮拳手中的仪器发出更急促的声音，说明生命温室的空间入口就在附近。

    过去十几分钟里，这一行人就像是在原地绕圈子，就如行走于一个地下迷宫中，但他们知道他们其实在一路向下，这里的人都不会被简单的心智干扰所影响，老飞轮甚至能靠心算精准报出他们现在所在的高度。

    而就在蛮拳抓着仪器开始寻找今日变幻的入口时，墨菲扭头看着身后的小巴赫婆婆。

    他说：

    “需要帮助吗？”

    “嗯？”

    正用自己的魔典为自己准备战斗用法术的灵能主宰诧异的看了一眼墨菲，她很冷淡也很有礼貌的说：

    “不，不需要，我很好。”

    “你不好！谁脑子里有一条肆意游动的夺心魔蝌蚪都不会感觉太好。”

    墨菲冷声说：

    “我甚至都不需要感知，就能猜到你的脑子目前已经处于危险的病变前期，很快，你的脑子就会膨胀到撕裂头骨，而你的五官和面容会被重塑成辛姆那样的章鱼脸，更重要的是，夺心魔蝌蚪的发育会吃掉你的脑子然后取而代之。

    那时候的你真的是你吗？

    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对辛姆很客气不代表着我真的喜欢夺心魔这种生物，它们是恶劣一万倍的吸血鬼，我们只要鲜血，而它们要的是灵魂！

    但我可以帮你。

    以前不行，现在可以了。

    只需要你说出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让那条蝌蚪变成你血液的一部分，不要纠结原理，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做到。

    所以，我最后再问一次，小巴赫，你需要帮助吗？”

    “她需要！”

    “是的，她需要，她只是自己不知道自己需要。”

    老飞轮和明克斯两个老舔狗立刻围上来，他们替小巴赫说了好话，但作为当事人的灵能主宰却一脸淡定。

    她甚至没有躲避墨菲的目光，而是很坦然的说：

    “辛姆的夺心魔蝌蚪的发育程度本来没这么快，是我主动要求的，通过夺心魔蝌蚪的成长来让我获取驾驭心灵的能力。您和您的妻子不必试图在我脑海中寻找答案，两位，你们的心灵之流我感知的一清二楚。

    我封锁了自己的思维，你们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空洞。

    但如果你们需要一个答案，那么我会说，我活够了！

    是的。

    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活够了。

    我的一生足够精彩，年轻时有两位最杰出的半身人为我反目成仇，中年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真正价值开始教书育人，晚年时又听闻了早已逝去的父亲还活着的消息。

    虽然老爹变成了邪教徒让人遗憾，但老年人就是需要一点偶尔的惊喜来维持人生的专注力。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我也打算在帮助辛姆度过组织最虚弱时期后就从环之塔退休，然后随便找个地方给自己来一枪。

    半身人从来都不追求永生。

    我们有足够的智力理解到永生是一种痛苦的顽疾，因此对我而言，躯壳的死亡或者转化为夺心魔都只是宣告疲惫灵魂停下跋涉的手段罢了。

    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自己以及老爹做最后的告别你们两个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够了！

    父亲坠入邪恶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噩梦，明克斯还有硫克，我们会和以前那样通力合作解决这个麻烦，然后你们要把我的死讯带回夏尔多港去，等到你们逝去的时候，我会去你们的墓地前吊唁的，当然，是另一个‘我’。”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墨菲没有试图劝说。

    别人已经说的如此明白，自己再纠缠可就不礼貌了。

    数分钟之后，蛮拳顺利找到了前往生命温室的入口，这家伙还不打算自己进去，但在看到夏妮活动着手指，一根根弹出爪刃之后，他只能哀叹一声，老老实实的越过了眼前那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的阴影。

    墨菲紧随其后，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不愧是造物主科技，这一处空间迷乱设置的非常经典，让众人越过这处阴影时没有任何体感上的难受，只是稍稍有点眩晕。

    但随后，众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整个机械城市列于眼前，其外形构造非常类似格林尼岛北部天坑之下的伊甸区机械制造厂区，但这里存在的机械体明显更加宏伟而且更加“自然”，这个形容很奇怪，不过出自造物主手中的机械确实能给人类似的感觉。

    就好像它们天生就该长成这样。

    墨菲不是个工程学专家，但他是实习造物主，在造物引擎中也读到过生命温室的资料，眼前的场景和那些资料插图中记录的几乎一模一样。

    “千年的混沌入侵并没有破坏这座为了生命播种而设计的巨型建筑物，只是因为地质变化让它们沉到了这个地方，但主体维持完好确实是个奇迹。”

    吸血鬼总督感叹道：

    “真是难以想象，黄昏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你应该换一种说法，墨菲。”

    翠丝纠正道：

    “在确认黄昏的修士长就是当年的史坦纳议员之后，我们就该知道，生命温室的位置一直都被奥秘部门的余孽控制着，只是在适合的时间将其交给了黄昏而已。

    但老巴赫确实是个人才。

    奥秘部门千年中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在这个时代居然完成了，瞧，生命温室核心区域的能源系统已经被点亮。

    这里正在苏醒”

    “学者采用了相当极端的方式重新激活了生命温室。”

    墨菲左手上的银灰色手环激活，伊甸程序的电子音从其中响起，说：

    “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对整个生命温室操纵程序的重新编写，因此他选择换掉核心处理器！他使用了一台仿制版的操纵中枢替换了造物主的智能核心，以此强行启动了生命温室。

    但按照本机的计算，一旦他选择开启复苏程序，生命温室有较大概率会出现繁育灾难除非这就是他的计划！

    学者打算走极端，通过触发繁育灾难的方式来激活造物引擎的‘全球格式化’功能。”

    “他在试图卡BUG。”

    相比伊甸程序的解释，墨菲的解释简单明了，让周围一众机械文盲吸血鬼女士们连连点头。

    “这种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老飞轮疑惑的看着墨菲，说：

    “但你已经是造物主了呀，这种重塑世界的指令难道不该经过你的批准吗？”

    “我是实习造物主，懂不懂‘实习’两个字的含金量啊？”

    墨菲走到一处边缘控制台前，让手环变化成接入模式并连接在了操纵台上，一边操作，一边摇头说：

    “当检测到物质世界的污染程度突破极限后，造物引擎的全球格式化功能会自动激活，想要关闭那个程序我必须完全获取造物主的权限。但问题在于，全球格式化的最后一步是将记录的生物信息通过生命温室再度投放到新纪元中。

    也就是说，只要指令激活，学者的蓝图就会实现。

    实际上，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制造出虫群并发动蝗虫之灾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当虫群的数量影响到物质世界的平衡时，格式化指令也会被激活。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不太懂老巴赫到底设计了什么样的未来蓝图？”

    “当然是造物主的完美蓝图！我知道它，我阅读了它并改进了它，一个能让所有生命摆脱一切噩梦的完美时代！”

    老巴赫的身影这一瞬在众人头顶响起，他们抬起头就看到穿着学者装束的老巴赫站在一个非常独特的飞碟型智能载具上，以一种“大事将成”的姿态缓缓落下。

    在后方那正在进入充能程序的生命温室机械之城的背景映衬下，这一幕看起来还挺有威慑力的。

    “请距离操纵台远一点，墨菲阁下。”

    老巴赫提醒道：

    “虽然您是实习造物主，但我们都知道，您对造物主工程学的了解并不足以让您干涉我目前正在推进的行动！”

    “唔，别担心。”

    墨菲头也不回的摆手说：

    “我上传的这个病毒程序并不针对你正在进行的事，它是为了其他目的编写的，所以，您大可以继续说您的宏伟蓝图，就把这当成您的遗言或者墓志铭之类的东西。

    您可以肆意将自己的野心说给我们听，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没人真正在乎那些东西。”

    “傲慢！”

    学者呵斥了一声，随后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他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徒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以一种凡人不该有的姿态，轻盈的漂浮起来就如驾驭着某些异形的力量。

    他遗憾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冷不防十道血光在他背后闪烁着，就如死兆星将至的寒光。

    堕落美德的战斗爪在这个碟形载具的能量矩阵上切割而过，激荡出刺眼的弧光随后爆发等离子冲击的风，却没能碰到夏妮的衣角。

    神出鬼没的刺客一个后空翻在高马尾的甩动中遁入阴影，待老巴赫回头迎面就看到翠丝挥动星杖激发出的星辰之火正中眼前，而阿黛尔反手握持黑影牙劈砍过来，在利刃被格挡的瞬间，E妹转身挥动另一只手，隐藏的龙牙剑跳出，噗的一声穿透能量结界刺穿了老巴赫的心脏。

    龙牙剑无视防御的特性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巴赫死了。

    就如在夏尔多港地下的造物之地的遭遇，被明克斯用一颗子弹送走，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在我看到造物主的宏伟蓝图时，我就知道那将是我一生追逐的梦想与事业，我希望为造物主补全祂没能完成的那份蓝图，为一切经历过痛苦与绝望的文明塑造出一块新的起航地。

    那是真正的仁慈与善良，给予无家可归者重来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造物主选错了执行者。”

    老巴赫的尸体与坠毁的碟型载具砸在地面上燃起火光，但他平静的声音却通过生命温室的外放装置响起。

    在众人眼前最近的那个生物繁育罐中点亮生物质的光芒，在克隆程序启动的倒计时里，学者语气轻盈的说：

    “千年前的蠢货们为了一点点可悲的私利破坏了最崇高的善良，他们毁了旧世界，又把新世界掐死在襁褓里，但完美纪元的希望从未消失过，它深藏在我们思维的火花里，一代一代的传承到了现在。

    这个世界在渴望新生！

    但唯有经历一次死亡，它才能摆脱过去。

    诸位，死亡将至，但别担心，随后开启的新纪元里，一样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这是送给所有人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