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离间我与父母的关系!”
“有些关系不需要离间,因为这栋名为谎言的高楼本就是建立在沙丘之上,盖的越高,往后崩塌的时候也就愈发容易。”
尼尔从苏伦那笃定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东西,这让他原本坚定的心情又再次迷茫起来。如果他所闻都是所谓的表象,那他这十几年的所见所闻都有哪些是真实呢?
十二岁之前,还是十二岁之后?
再一次的,他对自己的所见所未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
这种模样落在苏伦的眼中,便立刻引起了后者的嘲笑,“有这时间纠结过去的事情,还不如想想明天或后天该怎么办。”
“您的月光不就是我们外乡人的指明灯,难道我们深谋远虑的白色圣母没有计划么?”
“如果我真的有计划,就不会现在还在躺在沙发上。
艾米丽那个笨蛋虽然有些烦人,但还是有一双眼睛的,不像我眼前这位,明明四肢健全,一双眼睛却像瞎了一样。”
“那也比什么都不说,全靠别人猜的上司要靠谱的多,如果是换成其他的人,恐怕他早就疯掉了!”
苏伦面无表情。
李尔犹豫不决。
关键时刻,刚刚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又再次袭来,尼尔再次感觉到苏伦的情绪。
深深地吸了口气,尼尔这才走到苏伦的身前,弯腰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屋子里床铺上,后者缓缓地翻了个身,动作轻微至极,好想就这些动作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尼尔这才明白苏伦此时此刻遭受的是何种的痛苦。
“很疼么?”他问。
“这是句废话,如果不疼,我也就自己走到床铺上了,哪还有用到你的地方,更别说我现在还没有盖上棉被?”
“这个也需要帮忙?”
“显而易见,我觉得这个已不需要说明了,请注意,等会儿盖被子的时候尽量别动我的后背,还有大腿。”
尼尔只好听命行事。
如果刚刚他还有一丝怀疑,那么现在这一丁点儿儿怀疑也随之不见了。
当他抱起苏伦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有些轻颤的身子,那是肌肉不受控制的疼痛,对于平常人在正常不过的翻身,她都独立完成不了,相隔不过一两天,她就变成了如瓷娃娃一般。
当厚厚的棉被盖住她的身体时,尼尔再次听到了苏伦的呻吟声,好在,随着棉被紧裹,苏伦终于平静了下来。
尼尔看了眼她额头冒出了的冷汗,便轻轻用手扶去。
“你不应该这么瞒我的,要是我们今天都没有出去,各自呆在屋里,你明天怎么起来!”
苏伦轻声道:“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到了白天,等到月光生升起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转!”
“我有些信不过你!”尼尔摇了摇头,“万一明天没有月光呢,你让我怎么带你出去,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出去?
我敢肯定,安德鲁那个老家伙一定还在偷偷地监视者我们,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彻底暴露了么?”
苏伦艰难地从被褥中露出那张苍白的脸蛋儿,强笑道:“怎么,我拖累了你,你害怕了?”
“毫无疑问,我当然会害怕!”
苏伦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但尼尔的话语还在继续,“我在害怕这是不是苏伦阁下的苦肉计,在害怕这是不是又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再次掉入了什么陷阱,当然我更害怕这本身就是一件不能再真的事实。”
说到这里,尼尔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眼强忍着痛苦还要睁开双眼打量他的月之女神道:
“我想从刚才到现在,我已经表达了相当多的诚意,如果我想趁着这段时间把你做掉,那么我早就这么办了!
你也应该对我留有一丝信任了!”
即便疼痛难耐,但苏伦依旧没有丝毫的怯弱,这个时候她倒不像是一个虚弱的病人,反倒像一个久经磨练的苦修士。
“月之信徒便是我的视线,我从从忠实的仆从里看见过你,谈不上彬彬有礼,谈不上绅士风度,你只是一个被生理欲望填充着的文明人,没有任何的信任度可言,尤其对女性!”
尼尔明白,这便是那一晚他于芙蕾雅在房顶上独自对话的时刻。
没想到那个时候苏伦竟然也在现场,这让尼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场子。
“那也比眼前这位偷窥狂要好上太多,你这些恶趣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当然,眼下要改掉还是这个多疑善变的毛病,请放心,就算我再粗鲁,也不会对你怎样!
我会做的就是狠狠地用双手合上你的眼帘,告诉你是时候睡觉了!
就像现在这样。”
看着尼尔缓缓移来的手掌,苏伦才发觉自己此时斗嘴的一大劣势,对方能动手,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果然,武器的批判总比批判的武器更要直接有效。
就在尼尔的右手将要触及苏伦的眼帘时,她合住了双眼。
尼尔看了眼闭目沉睡的苏伦,最终收回了右手,看着还有些睡不安稳的苏伦,尼尔忍不住低声安慰了一句:
“睡吧,这里总有人能让你安心入眠!”
仿佛是因为这句话语的缘故,苏伦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睡熟中的苏伦比平时要看起来柔和许多,这让尼尔忍不住看了两眼。
此时此刻,苏伦的仪态都与一位女士相差太多,她的头发散乱着,妆容也彻底花了,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狰狞,时而安详。
即便在梦里,她也没有一刻安生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因她而死的同僚们已经找上了门来,当然也可能是千千万万赴死的莫里克们,对外神,对同僚而言,苏伦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神祇。
或许是和衣入睡的缘故,还没过多久,苏伦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看着她有些狰狞的面目,尼尔便不自觉地伸出手来,为她擦拭掉粘连在脸蛋上的汗水,可他刚刚触碰到苏伦的额头。
右手就被后者给紧紧锁住,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尼尔喊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回应。
迫不得已,尼尔只能在床头寻了位置,独自依做着,直到天光放亮。
苏伦没有说错,月亮照常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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