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言重了……”赵松感动之余又有些受宠若惊。“我们……我们……哪当得起元帅如此厚爱!”
“什么当得起当不起?”元帅瞪了赵松一眼,“你们是皇上钦点的重将,皇上觉得你们当得起了,你们还敢说自己当不起?再说了……你们都是我们大汉军内的亲贵,你们要是当不起我来保驾护航,谁还能够当得起?这里都是自己人,谦虚话少说了!”
赵松被他这一番疾言厉色,弄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十分感激对方的好意。
不过,他隐隐然觉得,元帅口中的“都是自己人”,好像有什么别的深意。
“不过,这里我也跟你们明说了吧,我这么狠心来给你们保驾护航,其实倒也不是全为了你们的。”还没有等他问,元帅就直接话锋一转,“也是为了大家啊!”
“元帅……这是何用意?”赵松更加莫名其妙了,于是连忙追问,其他两个青年人也是不甚了了的样子。
“所以说你们还年轻,还没有到挑大梁的时候啊……”石满强元帅微微摇头笑了笑,“今天在场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大汉的勋贵,而且是顶尖的勋贵,是吧?我是国公,赵松你已经是伯了,我看这次打了日本就能够封个侯,而你们……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是家里的长子,迟早也能封侯的,是吧?”
“是……”赵松迟疑着说。
他很想谦虚几句,不过看元帅的神色,他也不想说客套话了。
“没错,我们大家都是勋贵,虽然爵位有高低,虽然出身资历有不同,但是现在大家都是大汉的勋贵,都是跟着皇上打下天下的人,也是最和皇上、与大汉一条心的人。”石满强元帅的话里面仍旧意有所指。“大汉初创国家,基业未定,天下也没有完全安定,所以由不得皇上不殚精竭虑,也由不得我等不枕戈待旦啊……”
他这一番短叹,让三个人更加一头雾水了,不明白元帅在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元帅此言似有所指,敢问……敢问元帅……是否是对我等有要事交代?”这些人当中赵松的资历最高,所以他最后还是再开了口。
“说要事也不算,但是说不紧要也未必然,”元帅的话还是有些奇怪,似乎隐藏了什么,“我只是在说,我们这些当元帅的老兄弟,现在真的已经到了老的时候了,以后这大汉的军队,还得靠着小弟和小儿辈们撑持,你们可要早点把脑子放清醒,把眼睛放亮,不要丢了我们这些老兄弟的脸面!”
“元帅这是哪儿的话?”黎黄河禁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元帅功勋卓著,资历深厚,但是元帅年纪并不老,相反倒是春秋正盛。这年纪正是愈发进取,带领我等夺取更多功勋的时候,何必说出如此……如此……暮气的话来?”
这番话虽然情真意切,但是总有些年轻人特有的坚硬率直。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他身为大将颍川侯黎大津缘故,所以将这些元帅们视作是自己的叔父一般,所以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倒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军内的年青一代军官里面的翘楚所带来的底气。
“是啊,元帅,您可还有多少年的功勋可立,我等还等着元帅的教导和统领呢!”赵松也连忙表态。
“嗨,你们啊……”石满强元帅禁不住笑了出来,“还要立功勋立功勋,究竟要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都已经是个元帅了,难道皇上还能再多赏什么给我?”
尽管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三个人都禁不住面色一变。
因为这话实在是太过于非同小可了。
石满强是皇上最亲近的老兄弟,也是大汉军队起家以来的创始者之一,为大汉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成为了帝国勋贵体系的顶点,被封为了公爵,位极人臣。
这样的人,突然说出了一些害怕功高震主的话,怎么看都让人有些惊诧。
而赵松,正是其中最为震动的人。
“元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自古以来,提携玉龙为君死,拥立明主,搏一个万户侯,封妻荫子,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志向,可是真的把明主拥立成功,新朝建立完成之后,原本的热血男儿就会就会立即面临到一个尴尬局面——他们不再被明主所依赖了,反而因为拥有巨大的权力和军力,成为了皇上跟前的刺。
虽然赵松不太读历史,但是宋朝赵官家杯酒释兵权和明朝太祖朱元璋滥杀功臣的历史故事他都是听过的,尤其是前明太祖因为时代并不是特别久远,而且那种滥杀功臣的规模让人心悸,所以尤其地让赵松深感震动——毕竟,他知道自己也已经成为大汉的功臣勋贵的一员了,前明的那些前辈,怎么也不可能不产生一些兔死狐悲的情绪。
当然了,当今的皇上还是励精图治的,看上去并没有刻薄寡恩的迹象,对这些老兄弟老部下们还是十分信任和关照,可是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说的清楚呢?说实话,自从大汉建立自己被封为伯爵之后,在赵松内心深处,他一直隐藏着一份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深恐自己也成为被皇上嫌忌的人。
然而他知道他的恐惧是没有意义的,以皇上在军内在国内的声望和威名,真的想要对付他们这些勋贵,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他们只能是俯首系颈,等待发落,多想也没有意义。所以,他经常抓住一切机会向皇上表达自己的忠心,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少个人野心,只想着为大汉的天下流血而已,如果真要有那么一天,他只能期待皇上能够记住自己的忠心,向宋太祖那样只将他剥夺兵权让他回家做个富家翁,不要和明太祖一样真的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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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石元帅的话,正好就触动了他隐藏在心中的那一份恐惧感,他深怕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石元帅位高权重,又是在军内的顶点,难道他真的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不过……从皇上前阵子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还不会出现最可怕的结果吧……他心想,稍微让自己安定了心神。
“嘿!我随口说一句罢了,看你们吓唬成什么样了!”石元帅禁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放心吧,皇上对我们没别的意思,你们也别多想,自己吓唬自己。我的意思只是啊,皇上虽然倚重我们这些老兄弟,但是我立下的功勋已经够多了,再多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能一直把功勋都抢走啊?如果我们老是一直霸着前面,挡住了你们这些年轻一辈人的路,恐怕你们心里也是不会太服气吧……这可不好。”
“元帅这话就说得太过了……”赵松心里半是宽慰半是紧张,“我们对元帅满心敬仰,怎么会有怨愤之心!”
“你们敬仰,那是自然的,我信,可是别人就未必了。”石元帅又摇了摇头,“我再说一次,我们是勋贵,我们是一起的,理应一条心,可是旁人就未必如此了!”
赵松等人眨了眨眼睛,还是很不明白的样子。
“虽然皇上定下的体制是文武殊途,文官不治军武人不涉政,但是自古都说是出将入相,既然我们身为勋贵,那以后这种事恐怕也是少不了的。我们虽然独立于文官,那以后恐怕也转不了文官里面去,但是我们的子侄呢?勋贵之下自然会人口繁盛,不可能个个都扔进军队里面当兵吧?所以……用不了多少年,我们的子侄儿孙一代人,自然而然就会渗入政事。”石元帅抬起头来,看着茶室隔间的天花板,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再说了,像王丞相,徐工相,陈财相那些人,他们不也是勋贵?其实咱们大汉啊,文武分别没有那么浓,真正有分别的是勋贵和非勋贵!你们人人都敬仰我,但是有的人可是盼着我赶紧跑下去,让我下面的人爬上来顶替,然后他们去顶替下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勋贵的行列里面来呢!”
这番话,说得赵松等人若有所悟,他们各自面面相觑,但是谁也没有再说出话来,只是等着元帅继续感叹。
“所以啊,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里面,天下的勋贵才是一家啊,我们共同拱卫皇上,也拱卫着大汉的江山,我提携你们,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日后你们能提携的我的儿孙,所以你们倒也不用这么感激我……”元帅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意味,“这些你们明白了吗?大汉的体制里面,皇上倚重勋贵,勋贵自成一体,而你我,就是同气连枝!”
诚如蔡国公石满强所言,如今的大汉,勋贵确实隐隐然有了一种自成一体的迹象,勋贵不仅成军作战的时候上下一体,就连平常,之间互相通婚也很多,比如黎黄河,他的妻子就是一位他父亲的老战友、现在被封为伯爵的老军官的女儿,现在已经生了一个儿子,马同济也娶了一位子爵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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