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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9章 她的伤口(1)
    太史阑把这个三句不离流氓本色的家伙给推开。容楚坐定,又自顾自召人搬进一张软榻,道:“我就睡在这里。”

    “夜里孩子要喂奶,你不方便。”

    “他们吃他们的,我只照顾你。”容楚道,“孩子和我睡,你不能总被惊醒。”

    太史阑和他对视一阵,也只得沉默。容楚看似温和,其实所下决定从不更改。他所谓的温和调笑,也只对她而已。

    软榻搬了进来,容楚果然抱着两个孩子过去睡了,太史阑倒也不担心他睡熟了压着孩子,这种低级错误容楚不会犯的。

    她看着容楚舒舒服服躺下,女儿放在身侧,儿子放在肚子上,一大两小酣然安睡,心中也觉静谧安详,随即又觉得恍惚,这样的安宁心境,很久没有过了。

    或者这样的安宁心境,只有容楚能给她,他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在一个角落合眼安睡,她就觉得天地完满,便纵天降灾难,身侧必有人予她荫庇。

    她因此也很快睡熟了,是这段时日以来最沉的一次睡眠,之前那么久,她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疲倦积压,早已到了临界点。

    她睡得太死,以至于半夜隔间的奶娘过来把孩子抱去喂奶,容楚轻轻起身睡到她隔壁,她也不知道。

    容楚钻进她被窝,她也不知道。

    容楚手轻轻靠向她脖子,她也不知道。

    容楚的手拂过她的睡穴,他也不知道。

    容楚的手,慢慢移了下去,并没有在温香软玉中停留,而是一路向下,摸索向腹部。

    随即他的手忽然一停。

    手掌下,凸凹的触觉……他的手颤了颤。

    只这一触,他心中似起惊涛骇浪,一口血都似乎闷在了嗓子眼,他的手指顿在那位置,忽然僵硬,不能再动。

    一瞬间他很想掀起被子,清清楚楚看一眼,但他忍住了。

    太史阑一定不愿意他亲眼看见那条疤痕……

    他的手指,好半晌才恢复移动能力,一路慢慢向下,摸索过去。

    长长的……隆起的……竖着的……刀口。

    黑暗里,他用指尖读完了整条刀口,读完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艰难最伟大的一页。手指到最后在颤抖,为那刀口的粗大狰狞。

    那是什么样的经历……

    一霎恸极。

    他想过她生产的最大艰难,是在群敌环伺之中生产,在炮火纷飞战船之上坐月子,她四次拒绝了他送来的护卫,他只能给她安排了精心设计的密室,想着以两人手段,合力之下,不惧天下之敌,可是他却忘记,最大的敌人是命运。

    她所经历的,他已经不敢想象,一眼瞟见隔间那对粉妆玉琢的小儿女,吃饱喝足睡得安详,谁曾想到这对小东西,是生生从她腹中拉出……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儿子特别瘦弱,而她特别偏疼,想必那孩子当初存活的难度,比姐姐更低。

    两个孩子的命,是她不要自己的命,拼死换来的。

    他曾于懵懂中便险些失去一切,是她拼命为他挽留,再次相见,她一声不出,只道安好。

    他容楚何德何能,遇见她?

    他的指尖一遍遍摩挲过那蜈蚣般的伤口,颤抖从指尖渐渐传到全身,这手握智珠的从容男子,一生历经人心倾轧,从来姿态岿然,然而此刻他浑身颤抖,失去言语的能力。

    他忽然俯身抱住了太史阑的脸,狠狠低下头吻她。

    低头一霎,有泪珠落下来。

    月光淡淡穿帘入户,映亮床榻一角,映亮这从不哭泣的男子,这一刻热泪横流,那些泪水从眼角渗出,从脸颊流过,流入彼此的嘴角,伴着彼此气息的交缠,将人生里甜蜜苦涩诸般复杂滋味,亲口领略。

    太史阑醒来时,觉得嘴里苦苦的,像刚喝过药。

    她下意识去找容楚,床边没有,对面软榻上被褥摊开着,两个娃娃趴在那由苏亚照看,容楚不在。

    她怔了怔,若有所失,门帘一掀,容楚已经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侍女。

    太史阑着重看了容楚一眼,他看起来脸色如常,说不上神清气爽,倒也没什么异状。

    太史阑自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觉得昨夜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容楚在摸她的肚子,摸了很久,然后忽然抱住她狠狠地吻,她记得那漫长的吻的过程中,不断有苦涩的东西流入嘴角,那滋味和现在嘴里的滋味一模一样。

    可惜容楚太会伪装,如果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那就绝没有人能看得出。

    “昨晚睡得好?”她问他。

    “很好。”容楚一笑,“在你的鼾声中入眠,高低起伏,甚有韵致。”

    太史阑才不相信自己会打鼾,更不会被他转移注意力,“没有梦游?”

    “如果我梦游。”容楚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你现在应该在洗澡。”

    苏亚丢下孩子出去了,这两个人都甚无耻,说起话来百无禁忌,她一个姑娘家实在抵受不住。

    容楚过去,想把趴着的女儿翻过来,谁知道小丫头忽然握拳,自己抬头,定住。

    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太史阑已经很欢喜地道:“她能抬头了!”

    容楚手指垫在女儿软软的下巴下,扶住她的脑袋,小丫头抬头对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一抿。

    “哎,她是在对我笑吗?是在笑吗?”容楚惊喜得魂都飞了,一把将小丫头抱起来,“叮叮!笑一个,再笑一个!”

    叮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孩子注意力一向很强,长久看人一眨不眨,似乎要努力将人记住一般,那双乌溜溜的,几乎全是瞳仁的漂亮眼睛,看得人心花都开了。

    “一个月还不没到,怎么会笑?”太史阑懒得理那个爱女如命,自说自话的家伙,估计女儿对他撇撇嘴,他也会当媚笑的。

    “哎,当当,对你爹笑个?”容楚低下头问乖乖躺着的儿子,小子睁着眼睛,也在看父亲,这孩子一双眼睛和姐姐不一样,相对细长,双眼皮极深,向上扬出极其优美的弧度,总体轮廓是太史阑的眼睛,却比太史阑眼睛形状还漂亮,眼瞳也极大,泛出婴儿才有的纯净的钢蓝色,这样的眼睛看着同样令人心动,感觉却和女儿不一样,只觉得更深邃,更神秘一些。再配上小子经常皱着的眉头,常没来由让人觉得不可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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