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着攀山爪的铁链,断!
那大燕首领霍然再次下坠!
他似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眼神惊愕,但这人心性也够狠,在落下的最后一瞬间,他一手扣住身边一块突出的石头暂时稳住身体,另一只手中的匕首,还是狠狠地刺了出去。
两人这时相距极近,都是单手对敌,他固然没能逃得了太史阑的毁灭之手,太史阑也不可能逃得了他的匕首杀机。
太史阑只做了一件事。
她那只拂出的手迅速收回,两指向前,挡在了自己胸口。
手是血肉之躯,挡住了百炼精钢的匕首,何况两根手指?
几乎瞬间,匕首就已经接触到她手指,眼看要穿手指而过。
匕首的刃尖,忽然不见。
这比刚才攀山爪链子忽然断了还让人惊悚。那首领霍然抬头,眼神里终于涌上巨大的惊恐。
在下一个瞬间,他的瞳孔忽然极速放大。
他看见太史阑手指一翻,刀在她手中转了个弯,然后刚才消失的刀尖,忽然又出现了。
雪亮的刀尖,似天边明月,刚才被云遮灭,忽而又再现清辉。那点光芒倏地一亮。
太史阑毫不犹豫一个反手,将刀送入了他的胸膛。
大燕首领只看见刀光如月光一亮,然后胸口一冷,胸膛里似塞进了这夜的风雪,而将全身所有的热血和力量,都换了去。
他再也抓不住那点突出的山石。
手指一松,坠入黑暗。
一生里最后一个念头,刹那间也如飞雪在意识里飘过。
她是人……还是神?
山崖寂静,山林寂静,天地寂静,万灵寂静。
一瞬间连山顶上的推石都没继续,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已凝固。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大燕首领,在和太史阑绝壁之上交手三招之后,莫名其妙,失败坠崖。
大部分人没看清到底是怎么败的,因未知而心底恐惧。
也有人看清了是怎么败的,因知道而更加恐惧。
所有人都怔怔瞧着那山崖上的女子,她身姿如铁,岿然不动,似和山崖浑然一体,一条生命自她脚下陨落,她连睫毛都没颤一颤。
这些人知道她的传闻,知道这是南齐新近崛起的女将,知道她凶悍决断,才能卓著,短短一年名动南齐,号称南齐百年来不世出的女将,更被大燕上层警惕,认为她会给将来的大燕乃至整个大陆,带来格局上的变动。
这些话听了,第一感觉是荒谬,一介女子,听说还不会高深武功,凭什么能征战天下?
然而今日方知,传闻还不够精确不够可怕。
这是真正的将军,是无可替代的指挥者,是暗夜里的杀神,是岿然于天地中的永恒山河。
南齐得她,是幸还是不幸?
众人不知道,但却明白,她若以大燕为敌,那绝对是大燕的不幸。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能再将太史阑放回去,该想尽办法将她留在此处。
但所有人也知道,便是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留她在此处。
山崖上,太史阑轻轻一弹,落了下来。
她向下落,大燕士兵们却开始拼命向上爬。
不知为何,看见这女子一动,所有人就忍不住心底恐惧,无法抗拒的无力感深深涌起。
首领已死,无人指挥,大燕方开始撤退。
太史阑也没阻止,她不知道上头山石还有没有,再缠战下去,毕竟己方地形不利,难免要有死伤。
她不喜欢自己的人死,她一直希望自己拥有一个“零伤亡”的队伍。
直到确定大燕方真的全部撤走,她才带着所有人慢慢攀上山崖,另寻他路。
上到山顶时,正逢日出,金光滟滟千万里,瞬间在天地间炸开,而她在日光正中。
所有人站在她身后,仰望她笔直的背影,想着这一夜惊魂,被这女子素手轻松翻转,只觉得心胸浩荡,似要狂歌大笑。而这一霎天地松海,江河万物,都似呼啸而来,撞入怀中。
三日后,崇庆宫收到了来自边境的快报。
皇太孙将那快报仔细看了三遍,随即慢慢在火盆中燃尽,火光在皇太孙的脸上跃动,皇太孙面沉如水。
幕僚们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举动,不敢多问,心里都明白,行动,失败了。
万无一失,多方推算,看似简单其实耗费了无数人无数心力精力的一个计划,一个众人觉得皇帝都能杀掉的完美计划,竟然还是失败了!
霎时所有人心底涌起同样的念头。
她是人……还是神?
纳兰君让缓缓起身,想着密件里描述的战况实情——太史阑的指挥、她不仅要逃生还要立即反攻、以及她最后,以诡奇手段,在山崖之上,杀大燕方的首领。大胜。
这世间太多奇女子……
良久,他深深叹息一声。
“天意如此,罢了。”
“殿下……”幕僚们心有不甘,上前一步。却被纳兰君让挥手止住。
年轻俊逸的皇太孙回身,面容平静,眼底却有为国事操劳的深深血丝。
“该来的逃不了,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不出十年,她必将为南齐的中流砥柱。但望将来,大燕不必再次以她为敌。”
景泰元年十月初。
丽京西北,永庆宫。
此时已将半夜,平常这时间皇帝早已就寝,宫殿除了少数必经道路燃着照明灯火外,其余地方都沉没于黑暗中。
今晚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皇帝的寝殿里,一点灯火幽幽地亮着,朦胧地映着月白底飞龙探海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是龙床,一个小太监在屏风外席地打着瞌睡。
屏风后的纱帐里,那个本该睡着的小小人影,此刻却是坐着的。
景泰蓝不仅没躺下,甚至穿着全套朝服,周周正正的地坐在龙床上,眼珠子大而黑亮,盯着殿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孙三躬身陪在他身边,默不作声低著头,好似睡着了,只眼神偶尔向景泰蓝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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