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青眸色转深, 将轮椅往边上一推。晏洋的手拍了个空, 抬眼直视韩东青, 一眨不眨, 嘴角下沉。
韩东青眉心一皱, 径直推着许清嘉往病房去。
许清嘉不由自主的松了松肩头, 她觉得晏洋刚刚的模样真有些瘆人。
幽闭恐惧症还有这种表现症状, 许清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晏洋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幽深的望着越走越远的两人。韩东青高大的身影,将许清嘉遮得严严实实, 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他的眼珠子越来越暗。
“你还好吧?”林阿姨恍然回神,惴惴不安地望着晏洋, 就见他转头, 目光扫向自己,没来由的心尖颤了颤。
“还不跟上去照顾。”
林阿姨怔了怔, 心里毛毛的, 不敢再看, 快步离开, 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背后发凉的何止林阿姨, 韩东青清晰感觉到了那种目光, 阴森之中带着敌意。韩东青垂眼看着许清嘉乌黑的头顶,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这是莫名其妙的被晏家这小子给盯上了。
进了病房,林阿姨顿觉如释重负, 不禁舒了口气, 一抬头又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篮子鲜艳欲滴的草莓,红艳艳的大苹果,还有一大盒巧克力。
犹豫了下,林阿姨才道:“这是晏洋带来的?”前几次过来,这小伙子都会带一大堆礼物,多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点心。
包装一看就是进口货,许清嘉分了她一些。家里那三个孩子吃得直舔手指,一个劲儿的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许清嘉看了看:“应该是他吧。”又扭头往门口看,踟蹰了下:“他回去了?”
林阿姨:“没跟上来,应该是走了吧,我看这孩子,”林阿姨斟酌犹豫了下:“是不是吓到了?”
许清嘉慢吞吞的点了点头,应该被吓得不轻,而她不只被电梯吓到了,还被晏洋给吓到了,想起晏洋的模样,许清嘉心里就犯怵。
她不禁抬眸去看韩东青。
韩东青微笑看着林阿姨:“麻烦阿姨去打一壶热水来?”
林阿姨一愣,连忙点头,提着暖水瓶往外走,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暖水瓶还是半满的。不过这会儿她也醒过味儿来,人家是故意打发她出去,这点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遂压下心底疑惑,开门而出,站在门口望了望走廊,晏洋已经不见了,该是走了吧。
关上门之后,林阿姨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吓成那样了!”又想他自己吓坏了还不忘笨手笨脚安慰许清嘉,倒觉得这孩子心挺好的。
房间内,许清嘉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静静望着韩东青。他故意把林阿姨打发出去,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韩东青笑了下,他这一笑,屋里紧张的气氛骤然缓和。
许清嘉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韩东青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遂他半真半假道:“好学生最好离坏学生远一点,要不然会被带坏。”
坏学生三个字绝对没有冤枉晏洋,他堂弟和晏洋一个学校还是同级。故而听堂弟说过这小子的丰功伟绩,抽烟打架还旷课,老师头疼,学生敬而远之的问题学生。
当然,韩东青的提醒,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有关晏洋的一些传闻,联系电梯里的情形,韩东青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然而这种事别说没有真凭实据,就是有,他也不可能大咧咧地将对方的伤口摊在阳光下。如果是真的,晏洋也是个可怜人。揭人伤疤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虽然不能直说,但韩东青觉得有必要给许清嘉提个醒儿,让她和晏洋保持距离。
许清嘉若有所思,乖巧的点了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见她听进去了,韩东青满意地勾了下嘴角,按了按她的头顶:“那我便走了,你好好保重。”
许清嘉愣了下,才弯起眉眼:“再见。”
韩东青含笑点头,转身开门。
“东子!”拿着一盒草莓的韩老夫人讶然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孙子。
“祝奶奶?”许清嘉也诧异的望着门外的韩老夫人。
“奶奶。”韩东青问候一声,回头看惊得睁大了眼睛的许清嘉,没想到,她还认识老太太,而老太太这架势,分明是过来找她的。
本想离开的韩东青再次回到病房,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乐呵呵地对韩东青说起她和许清嘉的认识经过,源于一碗骨头汤。
韩老夫人的病房和许清嘉隔了三个房间,但是一点都不妨碍老太太闻到那股肉香味儿。那股味儿,让老太太想起了家乡,她原籍江南。
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厨子就是做不出这个味,在外面也没尝到过。
韩老夫人的馋虫和乡愁一股脑儿被勾了出来,左思右想,她还是没忍住,得知是个小姑娘,遂拎了一篮水果上来套近乎,成功蹭到肉。
之后,但凡这边炖了汤,不用请,闻到味儿的韩老夫人就会拎着水果自觉上门。
老人家难免爱唠叨,许清嘉是个耐心好的,她不只愿意听,还会恰到时机的提问。
第一手的战争资料啊,许清嘉都想把它录下来,然后甩在那些抗日神剧的导演和编剧脸上。一群不负责任的家伙,简直就是在亵渎历史。
韩老夫人可算是找到一个愿意听她说古的小娃娃了,家里那群臭小子都说听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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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一个说的高兴,一个听的高兴。说着说着还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收藏古董。
韩老夫人嫌弃地瞪一眼韩东青:“你还没嘉嘉一个小姑娘懂得多,这几天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
理论知识,许清嘉那真是杠杠,她记性好啊,看一遍听一回就能记个大概,忽悠一个门外汉里的门外汉,那是绰绰有余。就是在实践的过程中频频走眼。
韩老夫人还让人从家里拿了几样收藏品过来,自此形势掉了一个头,变成了许清嘉说,老太太听。
韩老夫人对古董空有一腔热情,毫无一丁点理论知识,也没正儿八经的研究过,更不好意思专门找人请教,就这么胡乱买着玩吧。遇上了理论知识丰富‘经验也丰富’的许清嘉,那可不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许清嘉谦虚地抿唇笑了笑。
韩东青嘴角隐隐一抽,想起被她当做宝贝的那个酸菜缸子,想说奶奶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让她给带进沟里去。
然看着一老一少两张喜气洋洋的脸,十分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反正老太太已经偏的不能再偏了,带不带沟里也没差别。
“她爸爸是白老先生的高徒,我怎么能跟人家比。”仔细听就能听出韩东青话里含着戏谑。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似乎在这里出了意外。
韩老夫人惊讶:“原来是家学渊源啊,就说你一小姑娘怎么懂这么多。”又激动地一拍椅子扶手:“要是早点认识你,我就不会买到那么多赝品了。”
去年她把自己在那些年月里买回来的绝大多数宝贝都捐给了博物馆,结果发现了一堆假货,好些就是白老先生给指出来的,这位老先生在博物馆里挂了个职。
可把她给气的,那些人居然骗她一个老太太,亏不亏心。
那还真不好说,韩东青忍了忍笑,又道:“奶奶,她爸爸就是我大舅在浙省交的那位朋友。”
韩老夫人更加惊奇,许向华她撞见过两回,谈吐气质不俗。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东子大舅的那位贵人,她听江老和江平业都提起过。
韩老夫人正了正脸色,温声道:“你爸爸是个好样的。”在那个年月里还敢帮人,并且能十来年瞒的滴水不漏,没让人抓到把柄,足见胆大心思人仗义。搁在他们那年头,估计也是个人物。
许清嘉腼腆一笑:“江叔叔是个好人,我爸爸说帮助好人是应该的。”多少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东山再起之后,江平业助他们良多。
韩老夫人朗笑:“你爸爸也是个好人。”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因着这一层渊源,看向许清嘉的眼里又添几分喜爱:“你也是个好姑娘,一定能顺顺利利康复。”
~
且说晏洋,枯站了片刻,默默下楼,回家,径自回房。
小保姆愣眉愣眼的看着,没敢上前招呼。
不一会儿,叶胜男急匆匆赶回来,她接到下属的电话,说晏洋状态有些不对。
走私国宝那犯罪集团已经被破,然而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一日不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叶胜男便寝食难安,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叶胜男还怕他们再次对晏洋下手,便向局里申请了保护。
奈何晏洋不许他们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叶胜男拗不过他,只能让他们暗中保护。
在医院里,他们没跟进电梯,故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电梯出了故障。离开医院后,晏洋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他们不敢马虎,直接报给叶胜男。
一听电梯坏了,晏洋被困在里面,叶胜男心里咯噔一响,当场变色,连忙往家赶。
小保姆立刻迎上来,急声道:“局长,洋洋关在屋子里一直没出来,我喊了两声也没动静。”
叶胜男摆摆手,大步上楼,走到儿子房前,转了转锁,转不开,压下心头不安,轻轻敲了敲门,缓声道:“洋洋,给妈妈开个门。”
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叶胜男紧绷下颚,不敢耽搁,回房拿了钥匙。晏洋这间房没装反锁,用钥匙就能打开。
屋内一片黑暗,叶胜男忽觉身上发寒,强自镇定地打开灯。
亮起的灯光驱走浓稠的黑暗,一片明亮中,叶胜男就见晏洋动也不动地坐在墙角。
叶胜男心头乱跳,走过去,半跪在晏洋面前,挤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容:“洋洋,地上凉,咱们坐到床上去好不好?”说着伸手要去扶他。
晏洋推开他的手,抬头看着她,眼里聚起一点光亮。
叶胜男心头发刺,眼里发酸,柔声哄他:“洋洋,别怕,妈妈在这儿。”
晏洋理也不理,眉峰慢慢皱起来。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一起被宴海谋害,一起被关在黑漆漆的柜子里,她抓着他的手安慰他别怕,很快就会出去。
他早就不怕了,他已经习惯。
怕的那个人是她,他让她别怕,她好像更怕了。
晏洋苦恼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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