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桑渴那天饭都没吃, 饿着肚子匆匆跑到体游馆,满心满眼期待结果换来的却是裴行端冷冰冰的一句:“桑渴,你迟到了。”
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 一滴水都没有, 裹着毛巾。
面容阴沉的似暴雨天,黑云压城般昏暗暗的天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怒气倾盆一样。
‘了’字刚落, 裁判应声发出号令, 赛道上选手鲤鱼打挺, 独独中间赛道那儿缺了一位。
分明就拼死拼活地赶上了,但是裴行端说她迟到, 那就是迟到。
裴行端盯着桑渴,桑渴的视线则落到泳池。里面的少年个个卖力冲刺,张骏也在里面,桑渴下意识捏紧了书包带子, 再看向裴行端时, 裴行端又邪性乎乎地问:“好看吗?”
要不要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全/脱了, 你爱怎么看怎么看,一次看个够。
桑渴被他的目光吓到, 本能地瑟缩朝后退了半步,不停摇头。
裴行端见她躲闪, 顿时就火气冲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来回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杨培东,再落在她泛红的耳根, 阴森森病态地笑着:“桑渴。”
“要我说多少遍。”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上赶着要我骂你, 是吗?”
桑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赶上了,为什么还要被他这样平白无故地说。
杨培东的神色也不自在,作为状况外的第三者,他也没想到裴行端会为了等桑渴,就连赛道摸都没摸。
他也是鬼迷心窍,想跟桑渴一起过来,路上看看她,理由无他,他就是着了迷的想看看她。
结果桑渴为了停下跟他说话,没赶上专线的旅游公交,就差了一点,车子在他们眼前驶过。
下一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最后他们换了不是直达的5路,下了车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
明明赶上了,但。
杨培东想解释,但是气氛有些胶着,他插不进话。
桑渴有些害怕裴行端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她尽量小声,目光软软地辩解说:“我,我赶上了。”
裴行端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轻易一哂:“赶上什么,是赶上被我捉奸在床还是在洗鸳鸯浴啊,你那天怎么答应我的。”
“桑渴。”
“你又骗我。”
他总是这样蛮不讲理,言辞激烈。
周围有很多人,他们还是学生,他在说什么胡话。桑渴哑然,本能又在挣扎,只觉得他像陌生人,难受皱了脸,
“好,好疼。你快松开我。”
裴行端跟没听见似的,力道直接又加重了三分。
*
穿着桃粉色泳衣的许慧刚一出现,正好就看见这副场面,又是阴魂不散的桑渴。
她的表情一瞬间流露出厌恶,紧接着立刻掩饰掉,重新换上腻人的微笑,踏着小碎步靠近。
“裴行端,我还在水里到处找你呢。”她满面笑容还有点透着娇羞,故意挺了挺胸。
若不是这声嘤咛,裴行端都快忘了也把她叫过来了。
许慧的到来让桑渴原本慌张的心思变得更加戒备无措,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消退了。
裴行端闻声立马松开了桑渴,牵扯的力道退去,脱离他的桎梏后桑渴出于惯性冷不丁朝后退了好几步。
左手攀上捏红的右手手腕,目光落在许慧胸前的两团。
杨培东就站在她身后,桑渴一边看一边还无意识地朝后面靠了靠。
本是无心的举动,但是落在裴行端眼中,就又千回百转地染上了别样恶劣的揣度还有深意。
瞬间他手腕处的青筋都横出来了,但是他在忍,五秒钟后他硬生生是忍住了。紧接着他转过身,有些意味不明地问许慧:“你怎么才来。”下颚线绷着。
目光似有若无在看桑渴的反应,所幸她仍是那副吃味的样子,就连掩饰都不会。
裴行端模样深深浅浅的是似笑非笑,一只手顺势搭上许慧的腰,近距离凑到她耳边,“看不见你,我都没心思比赛了。”
跟刚才面对桑渴时的悍色截然不同,就连语气都变得缓和缱绻。
但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桑渴听的,只是可惜——
桑渴听不清,她只是惨惨盯着,盯着裴行端揽住她腰的动作,目光像是黏在了上面。
*
没有比赛,乌龙的结局,裴行端压根都没有上场。
此刻许慧还换好了泳衣。
桑渴直直盯着她胸脯的两团,以及一双好看的长腿,裴行端就站在她身侧,桑渴看了一会,有点想走,她想回家。
但裴行端绝对不会将她放走,他一面轻易扯住桑渴的书包,一面笑着对杨培东说:“东子,咱俩有段时间没一起游了吧。”
杨培东虽然心下惴惴,有点不安,但还是连连说对。
桑渴最后还是被逼着留下了。
许慧尝试漂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初学者,她对于自己身体能漂浮在水面不会沉下去而感到十分新奇,以至于不停地娇呼,模样嗲嗲。
桑渴默默蹲在岸边的空地上,在许慧身旁两米左右的距离开外,悄悄打量着她,打量着她的一双长腿,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团,湿濡的发梢鬓角。
桑渴的耳朵还没好全,不能下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而且她也没有带泳衣。
她对于许慧,是那种小姑娘最最本能的羡慕,且这天许慧穿的是泳衣,就更加剧了桑渴视觉上的冲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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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样,桑渴不是什么圣人,她也会妒忌,会本能地妒忌她跟裴行端站在一起。
但是除了这两种情绪,她从未对她生出其他任何带有负面讨厌意义上的感觉。脑海中不停浮现的,不过是裴行端刚才那句带着笑意的“看好她。”
许慧装模作样玩了一会,想等一会裴行端过来教她游泳。
“你叫桑渴是吧。”突然,许慧停下了拨弄水花,双手攀住岸边,对桑渴说。
桑渴看着她艳红色的嘴唇,一瞬间错愕,紧接着礼貌点头。
“你从小就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总是能激起人保护欲的模样是吗?”
这地方人不多,区域内就她们两个。许慧跟平日里善解人意的乖乖女模样大相径庭,突然就言辞犀利起来。
她们已经挨得很近了,许慧说完,从池子里慢悠悠站起来,桑渴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她还浑然不觉危险。
“知道吗,裴行端说他喜欢我。”许慧居高临下,看着桑渴,口吻轻快得意。
桑渴听见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了然认命似的,轻轻点头,她知道。
“他还说,他迟早会跟我上床。”许慧皱眉,接着说。
即便这样的念头桑渴已经暗暗想过无数次,但是从许慧的嘴巴里说出来,桑渴还是会觉得心脏像是被刀剜了一块。
她虽然难受,手拉扯衣摆,但还是点头。
许慧被桑渴这副不知是装傻还是真无邪的样子给彻底激怒了,她走上岸,朝桑渴身前走了半步:“裴行端跟我说你就是个小婊/子,上赶着倒贴我还不信,现在一看,还真是。”
桑渴听见这话,不可思议睁大了双眼,她忽然就急了:“我不是。”
许慧站在岸上,声音沉下去:“你是。”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是恋人关系,就只有你,不要脸的小贱.人,成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恋人,关系。
桑渴脑子里轰的一声。
“桑渴,我跟她不是情侣。”那夜的话,喃喃尤在耳。
“小婊/子。”
“裴行端跟我说你就是个小婊/子。”
桑渴突然,脑子里某根弦,像是断了,她猛地站起来,激烈反驳:“我不是!”
不料下一秒,许慧像是从不远处看见了什么,脚一滑,直直朝后面一仰。
“噗通,哗——”
变故来的太快,桑渴瞬间懵了,本能用手去抓她,但是来不及,许慧整个人后脑朝下,在水域里面不断扑腾。
跌落的瞬间不论是角度还是时机都很完美,正好能被不远处的裴行端看清楚。
一米深的水池,她在里面扑棱半天,最后终于被人抱了上来,紧接着疯狂咳嗽。
桑渴目睹了裴行端跳下水,再将她抱上来的全过程。她们靠得好近,许慧的身体直接就黏在裴行端身上。
桑渴还溺在巨大的愣怔和震惊里,然后冷不丁撞上把人救上来的裴行端一双阴沉沉的眼,像是要吃人。她吓得啪地一屁股坐到湿滑地面。
许慧在地面上缓过劲了,吐出一大口池水,忽然指着桑渴说:“为什么,为什么推我——”
桑渴听清楚后先是愣住,紧接着难以置信地不停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滑下去的。
周围已经聚过来一些路人了,桑渴还想解释,结果被裴行端一只手直接扫开,他表情难看,朝她吼道:“闭嘴!”
桑渴陡然大脑一片空白。
杨培东刚换好泳裤过来,看见后也懵了,急忙跑到桑渴一侧,想把桑渴拉起来。
不料他刚伸出一只手,只听见对面的许慧说:“不怪她,不怪小渴,她跟我闹着玩,没想到会这样。”
桑渴急了,瞳孔睁大,盯着她,浑身冰冷,就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你胡说,我都没有碰到你。”
许慧听了,咬着唇柔弱兮兮地看向裴行端,突然之间泫然欲泣。
裴行端脸上的表情一变三变,最后他一把将桑渴拽起来,指着许慧,口吻强硬:“道歉。”
桑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她对着裴行端缓缓摇头:“我没有推她,我不道歉。”桑渴的衣领子都皱了,身后还背着大书包,整个人像是根没有养分就快要干渴死掉的小枯木头。
裴行端急了,按住她的头:“桑渴,道歉。”
忽然间,无措绝望,种种念头席卷了桑渴的意识。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就是比不上许慧,即便被这样逼着说道歉,但她仍旧倔强地看向裴行端:“不是我推的我为什么要道歉,她在乱说话,我不道歉。”
“不是我推的,她在乱说,你相信我,我没有,小渴没有。”
...
最后,裴行端犟不过她,当着桑渴的面,将许慧搀扶走,谁知桑渴还一路跟着。
一路上,桑渴都跟在裴行端后面,一遍遍说:“不是我推的。”
“不是小渴推的。”
裴行端背对着她,快步地走,桑渴看不见他的脸,她走了一会觉得眼角湿了,毫不在意地抹干净,紧接着又迈腿跟上,一遍遍说:“不是我。”
求你,求你信我。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就是不能对我这样,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凭什么。
许慧被送进换衣间。
裴行端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他强行将桑渴拉到角落里,揉着生疼的太阳穴,朝她低吼:“那里围着那么些人,她咬你,你就跟她反咬吗?你说得清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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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桑渴眼神直瞪瞪的。
裴行端用膝盖抵着她,末了被她气笑了:“桑渴。你是真的蠢,这么多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脑子里都是浆糊是吗。”
“你蠢,蠢到连你...”后面的话,裴行端咬牙,说不下去了。
谁料桑渴突然就一把推开他,语带颤抖:“是啊,我是蠢,你喜欢她,她说你会跟她上床。她还说,你们是情侣。”
桑渴说着说着,说到这里快崩溃了,本能捂住耳朵,“你骗我!你说你们不是情侣,那我算什么,我是。”她愣了一下,接着喃喃自语道:“我好贱啊,我就是小婊/子,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裴行端没想到她会蹦跶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瞎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他急了:“谁他妈跟她是情侣!?我跟她那样还不是为了!”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哑了声。
裴行端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为了什么,为了让我难过是吗?”
“为了羞辱我,让我觉得难过是吗?你说啊?!”桑渴人小,声音也小,吼出来的东西都没有裴行端随随便便一声笑骂来的刺耳。
虽然是质问,但是桑渴心里知道,其实裴行端已经做到了,早就成功做到了。
这么多天,桑渴尝到的苦难滋味已经够她受的了,还要她怎么样?跪下来跟许慧道歉是吗?
小小身板由于情绪激动而不住的颤抖。
他可真是个畜生啊。
裴行端原本毫无破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以为无非是因为自个偏袒许慧,桑渴小姑娘家的吃味。
他抹了一把脸,紧接着陡然换了语气,阴森森地:“桑渴,闹什么?”
语气再度恢复了先前的无所谓。
“我当然得对她好了,因为她那儿有我想要的东西。”
“而你呢,你有什么?”
裴行端看着她,说着说着笑了,语带他自己都想不分明的苦涩意味:“是啊,你这么蠢还这么难看又丑,你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我魂牵梦绕,像是喝了迷魂汤似的放不下。
桑渴听见后,心脏口那儿像是变得钝麻,她的眼圈当即红了:“那,那你以后就不要来招惹我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你他妈说什么?”裴行端急了,上去掐住她的肩膀。
“裴行端,我不喜欢你了。”
“你再说一遍?!”
“我不要做小婊/子,我也不要做小贱/人,你喜欢许慧,你们在一起,我不喜欢你了。”
她眼神笃定到令裴行端觉得浑身冰冷,裴行端从没见过这样的。
“桑渴。”
“我他妈弄死你。”
“把话给我收回去!反了你了。”
桑渴没有流泪,她只是摇头:“你讨厌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那么多奇怪的话,我长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错了。”
“你放过我吧。”
*
“你放过我吧。”
桑渴小时候溺过水,为了救狗。
端端是条不识水性的土狗,是桑渴七岁那年端午节前夕,被桑保国偶然抱回家的。
桑保国早年在某化工厂工作,下班回家途中发现它被遗弃在路边,很年幼,小小的一只,乍一看几乎都快死了。桑保国看着狗,不自觉联想起,女儿刚刚出生时的模样,同样小小的,躺在保育室里,脆弱不堪。
他心生不忍,于是将它抱回了家。
正好当时爷俩日子枯燥冷清,小狗的到来为家中添了不少的乐趣,虽说小狗病歪歪的,也不像正常狗那样活蹦乱窜,但是桑渴依然很喜欢它,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每天都照顾它,跟它说话,帮他按摩,因为是端午节带回家的,包着粽叶香的某个夜晚,桑渴一边吃粽子一边给他取名端端,而且巧的是它的叫声也跟普通狗不太同,乍一听就像是在叫‘端端’。
久而久之这狗渐渐活了,还活得有模有样。
那天家中无人,狗又偷偷溜了出去,这一次它没有去到隔壁,没有透过门缝偷窥,而是不小心撞上附近抱团捣乱的熊孩子,由于它叫声比较特殊,还瘦得脊背露骨,像是狗中的异类,顿时引起了他们注意。
被疯狂踩尾巴,还被挂在树枝上,吊起来玩弄。后来只因为玩弄它的其中之一,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见过电视里头,有的小狗会游泳。”
它就被相视一笑的恶孩子抛到了水里。
护城河很长,但是水流并不湍急,绕着居民区附近的又恰好是下游,除了深度稍稍大了些,河道也不甚宽阔。熊孩子吼着一!二!三!将惊慌乱叫的狗,朝河里一扔。
扑通一声,甚至都没有水花。
桑渴经过时,端端正努力地在水面扑腾,她看见后,疯了般的冲过去,后面发生的事她现在已经回忆不上了,意识中就只剩下手边湿滑黏腻的水草触感,以及近乎窒息灭顶的滋味。
想来,她自小便傻。
再来就是一副很有力的手掌,将她连人带狗一块捞了上来。
那年她十岁,也是这样类似的季节,七月短夏季长,浮躁喧嚣,热风贴耳。
裴行端将一人一狗救上来后,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末了他缓过气,站起来极没轻重地猛踹了狗一脚,骂:“疯狗。”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那些干坏事的孩子一看见裴行端,都纷纷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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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渴眼眶朦胧,鼻腔耳道全是水,听见小狗尖叫后,她扑向裴行端,抱着他的腿,想让他别再踢了。
裴行端浑身湿透,衣服原本是白色的,结果遇水,又在河里拼命的游,后背隐隐约约渗出血痕,就像是不久前刚被被鞭子疯狂抽打过一样。
桑渴当时除了劫后余生,什么都回忆不上,只记得当时裴行端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有后背上渗透出来的,似乎是伤疤状的一道道东西。
那年裴行端十岁,他跟桑渴同年同月同日生。
走之前他拽住桑渴的辫子,语气老成眼神寂寂,俨然不像是什么童真十岁的孩子。
裴行端对她说:“小矮子,记住。”
“你欠我条命。”
那句话,打那时起,桑渴真的就记了一辈子。
*
明明不会游泳,跳下去,明摆着就是送死,但是那些在天性中,自出生起就被带有偏见,被定义为弱势的群体,譬如桑渴,行为举止往往会偏激,会不顾一切。
因为他们想证明自己,或者说他们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桑渴就是这样的人,那天她跳了。
哗啦啦入水的那一刻,就连一丝一毫后悔的心思她都没有萌生过。
桑渴是早产儿,能生出来都是万幸,自小体弱,体格方面的弱势,会让她本能地觉得自己比正常孩子要自卑一些。
体育课她不能上,同样是小圈200米,别人轻松能跑完,而她只能坐在树底下乘凉,巴巴地用眼睛看。
同样是食物,她小时候很多都不能吃,只能看着周围人吃,听他们描述酸甜,冰凉的滋味。后来长大一点才渐渐能接触,但那时却早已过了新鲜的乐趣。
桑保国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小渴啊,你要勇敢。
久而久之,她是真的把这句话给听进去了,她勇敢了,而且是拼了命在勇敢。
她不会游泳,但为了救心爱的小狗,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但,桑保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直都不是。
人确实要勇敢,要像妈妈那样勇敢,但他从没教过桑渴,人可以勇敢但是不能奢望不该奢望的人和事,勇敢要付出代价,同样贪恋不该贪恋的人,也是要遭报应的。
很不幸,桑渴在错误的年纪,遇见了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里,跟错误人的纠缠不清。
裴行端不是什么好人,而桑渴又天真过了头。
两个天性中,幼年经历截然不同的两只小兽,突然碰了面,它们撕扯着,头破血流着,跌跌撞撞的长大。
如果说裴行端是有着极端控制欲的狼,那桑渴就是他靠在嘴边舍不得啃咬又无比想一吞入腹的盘中餐。
他们无视种族,无视血统,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殊途,但是羚羊迷了道,野狼被鬼迷了心窍。
**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头发的长短,唇瓣的色泽,牙齿的排列,眼睛的形状,嗓音气息...都有可能成为万般着迷,千般沦陷的祸源。
同样,要想对一个人彻底失望,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
可能只是一句话,也可能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让原本光芒万丈的ta瞬间跌落神坛。
桑渴迷恋裴行端这么多年,被他欺负到自闭过,也被他的温柔深陷过,每次她想放弃最后都失败,原因无他,她喜欢裴行端那张好看的脸,迷人的桃花眼。
幼时磕磕绊绊,好看的少年总是那样矜贵且耀眼。
人群里一晃一笑,总是她视线触及的焦点。
只要是他,桑渴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且她生来便贪慕这样的存在,她像是一根风筝线,总是能被裴行端来来去去,放远了再拉回来,总是在他掌心间,飞不出去,断不了线。
但即便桑渴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可惜她勇敢过了头,勇敢错了时间,也勇敢错了人。
那天,决裂的戏码比桑渴想象中的还要突然以及狗血,以至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她已经不愿意再提及了,就连回忆都是断了片的。
或许是某种名为羞耻的情绪,随着阅历,年纪的增长积累到了不得不迸裂的地步,又或许是她真的不喜欢了,她受够了。
印象最深最忘不掉的,不过是泳池里桃红色泳装的女孩子,骄傲挺拔的胸脯,长长的腿,再来便是少年人精悍的躯干,她那样贪恋的脸,水花四溅。
推搡,卑劣,嚎啕间。
少年眼神冰冷:“跟她道歉!”
而她哭着对他对说:“你放过我吧,我不喜欢你了。”
*
“你放过我吧。”
这句话,在出租车里,桑渴整整对他重复了一路。
三百多遍,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裴行端听。
裴行端听见后,第一次回:“你在做梦。”
又不知道听她重复了几次,他第二次烦躁地点燃一根烟,让她闭嘴。
最后他快疯了,直接上去捂住桑渴的嘴,前边开车的师傅快被被吓坏了。
桑渴在挣扎,就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裴行端松开了她。
裴行端从来都自诩不是什么道德意义上的好人,他盲目他自大,目中无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他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顾虑太多,性格扭曲,不知道怎么去爱人,更不知道怎么去对待在乎的东西。
他野蛮成长,即便如此,有一点他却知道,那就桑渴只要哭了,他整个人都是要崩溃的。
夜里辗转反侧,只要想起桑渴,他就连脊背骨头都会有烙印感,会疼。
裴行端逼近桑渴满是泪痕的脸,桑渴犹如看见了什么魑魅,她缩到后座角落,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害怕到浑身颤抖。
裴行端苦笑了半天,最后像是诅咒一般地对她说:“我不会放手的。”
“你有本事,就踹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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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太难写了,废了快六千稿,一直重写,写崩溃了要,还是没能写出想要的感觉,以后慢慢改吧
有铺垫,有彩蛋
上章结尾重写了,衔接不上可以重看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妨明月 8瓶;人间蜜桃 5瓶;moneycoco 2瓶;辞故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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