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全部跟着跪了下来,把两人的马车围上了一圈,他们磕头求救,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凤时锦直直盯着女人身边的孩子,那男童无声无息、面色青白,她无意识道:“师父,我们不应该见死不救对不对?”
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会动恻隐之心,更何况他们呢?
君千纪最终放下马缰,对那女人道:“你起来吧,先将孩子抱进屋里去,我来看看。”
女人抬起头来,额头磕破了,血痕顺着鼻梁流下,有几分可怖。但她那张枯瘦的脸上透着欣喜若狂的神色,连道了三声“好”,忙从地上爬起来并将孩子抱起,飞快地进屋去。
君千纪将马车靠边停着。随后和凤时锦下了马车进了屋子。
甫一进去,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活着的人纷纷涌上来,或站在门口,或扒着窗户,与其说是看热闹不如说是在等待生命的奇迹。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里间还有一张床。然而堂上角落里,一张席子裹着一具尸体,尸体早已经布满尸斑变成了青紫色,可见人死了已有好几天。早春虽然天气不大,可哪里受得住死人一直放在这里的,难怪屋子里会散发出恶臭。
凤时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怖的场面,往君千纪身后躲了躲。那股恶臭熏得她几欲作呕,但见君千纪没有什么反应,她也只好苦苦压制。
君千纪皱眉,指着尸体冷凝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可怜道:“是我丈夫,前几天得病死了,我孤身一人,买不起棺材,更没有地方、没有力气埋他,我不知该怎么办……”
君千纪道:“难怪你的孩子也会染病。”
女人愣了愣,就见君千纪转头对着门外那些人说道:“你们不妨现在将尸体抬出去,找个露天空旷的地方放着。”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先行勇敢地踏进屋子里来。关键是尸体就是病体,他们见过太多的例子了,碰过尸体的后来都感染了瘟疫死掉了。
凤时锦便沉声道:“你们若是都想活下来,便先要团结起来,不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帮不到你们。”
可是这些活着的人,约莫是被病痛和死亡折磨得麻木了,留在这个地方也只是等死而已。在凤时锦和君千纪到来之前,曾经为了活下来他们也团结过、努力过,可最终也还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家人一个个死去……如今凤时锦如是一说,让他们动容的同时也抱着怀疑。
凤时锦知道,要想让他们团结,需要的是信任和希望的力量,要让他们相信是真的有人能够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凤时锦见他们迟迟不动,便又指着君千纪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师父是大晋的国师,我师父慈悲为怀,难道会放任你们不管吗?你们只有按照他说的去做,才有可能赶走病瘟重获健康。”
大晋的黎民百姓对国师向来抱有崇高的敬仰,这是随着历史和时间的慢慢积累而来的,非一朝一夕可消磨。
国师可上通天意,一定能够帮助他们。
有这样一种信仰让他们不愿意去怀疑,况且君千纪衣袍如道袍,气度不凡宛如临世神祗,凤时锦身为他徒弟亦穿着一身袍裙,两人的装扮有些符合她的说法,若不是上天派来救济他们的国师,又有谁敢在这夜里来到这样一个可怕的镇子上呢?
于是乎大家都进了屋子,齐心协力把草席裹着的那具尸体给抬了出去,依照君千纪的吩咐,放到了镇子上开阔露天的地方。
君千纪又问:“这镇上哪里有药铺?”
女人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哪里有!”
“那把孩子抱到那里去。”
女人抱着孩子在前面带路,君千纪和凤时锦在后面跟着,没走多久便到了所谓的药铺。铺子早已经大门紧闭,待推开门后,里面的腐蚀气息扑来,凤时锦就再也没忍住,蹲在门口便哇哇吐了出来。她刚还想问,既然镇上有药铺,那为什么会没有大夫。
眼下却是不用问了,因为药铺的地上赫然摆着一具早已半腐的尸体,根本不住地死了有多久。地上老鼠、蛆虫等食腐的东西爬得到处都是。
突然有人开门,动静惊扰了它们,老鼠四处乱窜。
君千纪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看凤时锦,轻声道:“你就在门口呆着,不要进来。”
凤时锦起身就往外跑,道:“我去叫人来把尸体抬出去。”
药铺里点了灯,君千纪去翻了药柜,发现里面的药材都保存完好,还能使用,于是取了药出来掂着分量,将就着药铺里的药煲开始加水熬煮。
君千纪虽然不是大夫,但他精通炼丹术则对药物的药理也就知道得很清楚。眼下他就只能熬药给女人怀里的男童喝了试试,但愿能够使男童捡回一命。
镇上仅剩的人们都将挨家挨户查看了一遍,把横死街头亦或是死在家中无人收拾的尸体都抬去堆在一处。也有人来了药铺把死去的大夫抬走,凤时锦不敢远离君千纪,始终守在门口。她也脸色发青,若不是晓得她吐得死去活来,还以为她也患了瘟病。
君千纪在里面对她道:“时锦,你回去马车里看看,我们带出来的可有护心丹和清浊丹。”
“是。”凤时锦立马回马车那里查看。
他们离京出来,行囊里少不了的就是丹药。光是炼制给凤时锦缓解头痛的丹药就有好几瓶。其他各种功效的丹药自然也都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凤时锦就拿来了,君千纪正在喂男童汤药,吩咐她道:“给这里每人都发一颗护心丹和一颗清浊丹。”
君千纪一连给男童煎了三帖药,男童的情况紧急,等不了多少时间,因而熬煮的时间短的情况下只能加大剂量。在三帖药均喝下以后,男童意识有些模糊,仍旧是没醒,但脸色有所缓和。
君千纪对女人道:“等明早看他能不能醒来。”
凤时锦也不忘给男童准备了丹药,让女人喂他吃下。
随后君千纪走出药铺,正值月上中天,为这座死气沉沉的镇子镀上了一层如霜惨白。凤时锦正蹲在门口,他不由问:“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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