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时锦道:“我不可以爱上他吗?”
苏顾言抬头直直看着她:“为什么是他?”
凤时锦耸耸肩,无谓道:“这个问题,就好像当年我疑惑,为什么除了我,偏偏是凤时宁一样,其实没有丝毫意义。你既决定和凤时宁过下去,就好好照顾她。”
“你,还是原谅她了吗?”
凤时锦道:“不,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而已,因为就算没有你,我现在过得也很好,比以前更好。”
苏顾言的脸上,透着隐约的落寞。
“你若真是为她着想,就不要像今天在宫里这样,把她安置在你的视线以外。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带她去任何场合。”
凤时锦正色道:“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身体经不起任何意外。你要是顾念她,以后不要带她随便进宫见你的父皇母妃。”
直到她走下台阶也不见苏顾言回答,她不由停下脚步,转身去看着他,黯淡的光落在他的面上更显黯淡,就一身白衣出尘似雪:“兴许以后天各一方,我对你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你有本事回答我,你到底能不能照顾得好她?”
凤时宁她不甘心,她害怕,她终究是不相信凤时锦。以为凤时锦让苏顾言送她出去,铁定是要抖出事情的真相来。
所以凤时锦和苏顾言前脚刚走,凤时宁再虚弱也无论如何要挣扎着起来,后脚跟出去。彼时她躲在门后的墙角处,听到凤时锦说出那样的话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着双眼,眼里泪光连连,身子踉跄,苍白枯槁的手扶着墙面,虚弱地喘息着。
她手捂着胸口,似极其难受的样子,然后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张口咬着手指头,似正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凤时锦啊凤时锦,枉你恨了我那么多年,到最后你还是心软了是不是?为什么不继续恨下去?就如你所说,自己这一辈子,都是无法值得原谅的……
最后,凤时宁还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苏顾言的回答,比想象中更加坚定,却透着无限的哀沉:“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了,脚下的路依然要走,你不用担心,照顾好她我的责任。”
凤时锦继续云淡风轻地笑笑道:“那就好。”
她转身回去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苏顾言又道:“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凤时锦这次没有回头,只脚下一顿:“和谁?”
苏顾言道:“相信我,他是你师父,除了你们自己,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凤时锦的笑声依旧,道:“苏顾言,你是嫉妒吧。嫉妒我找了一个比你好千百倍的男子。”随口一句玩笑话,她不是说给苏顾言听,而是说给自己听。她安慰自己苏顾言只是因为嫉妒,她安慰自己苏顾言所说的不是事实。
可这事实不是早就清晰明了的吗。即使是这样,即使万劫不复,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需要多一点点的勇气,往前踏一小步。
她也渐渐开始,对明天抱着如此大的希望。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活着的感觉;两颗心隔着胸膛那一寸的距离相碰撞的时候,才真真实实地体会到心跳的旋律,那是一件多么美的事。
所以她一直往前走,背对着苏顾言,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几许温柔。
苏顾言如鲠在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最后竟没有力气说出一言半句来。他颓然转身,嘴角含着那抹无奈的笑。还真被她说对了,他就是嫉妒。
嫉妒得如火中烧,嫉妒得又无可奈何。
这场缘分,从错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还不了原了,彼此只能渐行渐远。
苏顾言在门口站了许久,垂着的双手微微收拢,松松握成了拳头,转身走进了家门口。只是堪堪踏进去时,目光往角落里一放,身体又顿住。
凤时宁蹲在那角落里,瑟缩着肩膀,衣着单薄。眼泪打湿了她的双膝,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感觉眼前有阴影笼罩,缓缓抬起头来,彷徨极了。
苏顾言站在她身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时宁道:“打从一开始,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离开我么?”
苏顾言淡淡道:“我不会离开你。”
“顾言……”凤时宁再也抑制不住,扑过去抱住苏顾言的腿,哭得肝肠寸断:“顾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什么我都改,我再也不会那样对时锦,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好不好……”
苏顾言弯身去扶起她,道:“起来吧,天冷,又穿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
“我不起来,我有罪,我不起……”
“方才你也听到她怎么说的,除了我好好照顾你以外,你也应好好顾念着你自己。”
最终苏顾言还是如从前那样将凤时宁打横抱起,往后院里面走去。凤时宁搂着他的脖子,一路上叮咛着哭泣。尽管苏顾言如从前一样贴心温柔地对待她,她还是知道,到底不是从前了。
凤时锦回到国师府以后觉得倦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躺回自己的床上,三圈在她床边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凤时锦一把摁了它塞进被窝里暖和着,而后沉沉睡去。
三圈倒也温顺,没有乱刨乱动,兀自蜷缩在了凤时锦的身边,当起了天然的暖宝宝。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日暮。天气不阴也不晴了一整天,到天快黑的时候,天边反而泛着隐隐的昏黄霞光,那霞光将窗棱上的白纱照得微微亮。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轻脚地走了进来。尽管动静很小,还是将凤时锦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正从门口进来,头晕晕沉沉的还不甚清醒,便又阖上了眼睛,心里却了然来者何人,一颗沉睡的心仿佛随着他的到来而慢慢苏醒,而后怦怦地悸动着。
君千纪在她床边坐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伸出手去,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捻开了面颊的几缕发丝。
那手指温润如玉,随着抬起的动作,袖袍散发出独特的隐隐槐香气息,让凤时锦不由想起中午过后的梅花林的情景。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竟然有些没底气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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