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茶被放到手边,打断了君小姐的出神。
君小姐吐口气抬起头,对上柳儿瞪圆的眼。
二人视线相对,都吓了一跳。
君小姐眨眨眼。
“怎么了?”她问道。
柳儿拍拍胸口。
“小姐你发呆好久又自言自语,吓我一跳。”她说道。
君小姐冲她安抚的笑了笑。
“没事,我想事情入神了。”她说道。
柳儿自然不会问想什么事情,也不认为小姐是强颜欢笑,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便又高高兴兴的继续摆弄手里的玩偶。
君小姐透过纱窗看了眼外边,凉风习习,旁边有护卫们的说笑传来。
心绪平复一刻,君小姐再次低下头向后翻看。
还好第十七页不是舆图了,但却依旧让君小姐愣了下。
这页画着一副铠甲,并十八般兵器。
铠甲锈迹斑斑,似乎废弃许久,兵器散落在其后形如凤翅,让着颓败中又添了几分莫名的杀气。
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是个文人,嗯,他自称的……
不过他的举止做派很多时候也粗鄙,功夫是否精通不知道,但一路跟随他几次跑逃抢掠,还是能看出有些底子的。
而且他还会做暗器,虽然都被他用来装毒药,但做工极其精巧,不是一般匠人能做到的。
比如她这个药箱,在阳城高管事找了好几家好几个工匠一起才做出来,但比起当初师父用的那个还是差很多。
师父那个在落下山崖时摔裂但并没有坏,她将它和师父葬在一起。
君小姐抚了抚铠甲画,揭过去。
这一张没有图也没有画,只有几个字。
还好,不是扉页那般莫名其妙的字。
敢则生,不敢则死。
君小姐手指抚过。
听起来气势冲天,胆气雄壮,不过师父这种怕麻烦躲闲事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啊。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是师父的话,君小姐心中默念几遍。
现在的她就是如此,敢则生,不敢则死。
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在聆听师父的教诲了。
君小姐默默。
能再聆听师父的教诲真是很高兴。
她出神一刻,揭过这一页,下一刻她的眼再次瞪大,神情惊愕。
这又是一张图画。
不是舆图也不是铠甲,而是阵图。
兵阵方圆,线点为人,如同乾坤八卦布列,一眼看去如同真人兵将浮现,刀枪挥动。
杀!
杀气扑面。
君小姐只觉得浑身发麻,啪的一下将手札拍合上。
这是兵阵,是兵书?
先是舆图,接着是铠甲,然后是血气的宣言,再是排兵布阵。
这是一个大夫,一个神医的手札?
半点跟医术无关。
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想起顾先生说过的那句话,他是一位大才之人,当的一声先生之称。
大才不大才暂且不论,顾先生提及师父,从来没用过大夫神医的称呼,而是先生。
她的眼前浮现那男人的回头一笑。
“我本不是大夫。”
他本不是大夫。
原来他真的不是大夫。
君小姐看着这本泛黄的厚厚的手札,似乎面对一个陌生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张青山真的是他的姓名吗?
暮色渐起,马车停在了一间驿站前。
君小姐将几案上的手札放进药箱夹层里。
自看到兵阵合上之后她就没有再打开,一来进入了一段难走的官道路颠簸摇晃厉害,二来她也想让心绪平复一刻。
“君小姐!”
看到陈七递来的驿券,驿丞脱口喊道,神情惊讶声音变调。
这种反应陈七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
“啊对,你可以喊了……”他懒洋洋的说道。
话没说完果然那驿丞已经看向后边。
“快来啊,是君小姐,是种痘的神医君小姐来了。”他激动的喊道。
听到这喊声驿站里的人都涌了出来,看到下车的君小姐,人们惊喜的围过来,有道谢的又询问种痘事宜的,驿站门前掀起一阵热闹。
陈七和护卫们已经司空见惯,留下几个护着君小姐,陈七则带着人自己安置车马,自己选了房间自己去厨房选了饭菜,等君小姐从驿站的人群中走出来,夜色已经铺下,饭菜也摆上了桌。
而此时的阳城北留宁家大宅里,恭贺的亲朋好友都散去,宁大老爷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仆妇丫头们笑容满面的将饭菜送进厅内。
但厅内却没有宁大老爷一家人。
宁大夫人坐在屋子里,手中捻着佛珠,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还是在亲朋好友的拥簇下,但两边站着的丫头仆妇却都低着头,神情战战兢兢。
“母亲。”宁云燕在一旁迟疑一下,“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叔父和父亲他们说话肯定要说些时候。”
“我不吃。”宁大夫人干脆的说道,脸上还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冰寒一片,“我现在吃了,怕一会儿吐出来。”
宁云燕没敢再劝,自从得知宁云钊中状元又随之而来与君蓁蓁宣布婚约之后,宁大夫人晕倒躺了两天,在大家惶惶不安以为宁大夫人会一直躺到宁云钊回来时,宁大夫人却第三天就起来了,不仅恢复如常,还继续接见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们。
这个时候,宁云钊跟君小姐当众宣布婚约的事已经传遍了,前来道贺的人关注点也全都不在宁云钊的状元身份上,而是和君小姐的亲事上。
但凡前来的人都会说道这件事。
更让人气愤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宁大夫人的脾气,不想也不敢流露表达对这门亲事的可惜不满,全部都是夸赞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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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真是太好了,什么金童玉女下凡配。
什么君小姐有钱又有才。
什么家里有这个神医坐镇,邪祟不敢侵扰。
什么以后就拜托君小姐多多关照了。
宁云燕听得都几次要晕过去,宁大夫人却还能保持着微笑。
当然待离开人前,她会气的一口饭都吃不下,连连干呕。
“母亲,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咱们谁都不见了。”宁云燕又是气又是急的劝。
宁大夫人却摇头拒绝。
“我儿子中状元的大喜事,清清白白的声名,我绝不会让别人看他的笑话。”她说道,“我也相信我的儿子这样做一定有苦衷,有不得已,再没有见到云钊之前,我不会坏他的脸面,我绝不会给他添麻烦,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宁大夫人就这样一直撑到了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一直很好。
这精神好也不过是一口气撑着罢了,宁云燕心里明白,如果宁云钊回来说了这婚事是误会还好,如果不是的话……
宁云燕攥紧了手。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
哥怎么可能看上君蓁蓁那贱婢呢?
君蓁蓁那贱婢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
哥哥又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也不是见了美人就昏头的人。
肯定是君蓁蓁勾引哥哥。
就知道君蓁蓁去京城是有目的的,果然攀上哥哥了。
也不对,哥哥也不是那种能被女人勾引的人。
君蓁蓁肯定是拿着圣旨逼迫的,以前什么都没有,靠着一个官宦之后一纸婚书就敢嚣张,现在仗着圣旨仗着种痘还不上天啊。
她正胡思乱想,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爷公子来了。”仆妇的禀告声随之响起。
宁云燕身子绷紧,有些欢喜更多的是紧张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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