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子就这样静静看着秦玄柯的脸,秦玄柯也就这样看着太师傅云流子的脸,一双坚定的黑眸之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太虚城玉虚宫对于仙族崛起的执念,涅达族人和魅魔对于魔族的怨恨,鬼族对于轮回和生命的看法,妖族灵界聚妖府和地隙万妖洞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人族对于科技和威胁的权衡利弊,这些都让秦玄柯的眼界在无形中开阔了起来,但是无论如何,秦玄柯作为一个青鹫山的弟子,他首先是一个人,是一个仙族弟子,即便他的心里想要装下整个六界,但是他的眼睛还是只能看见眼前漆黑一片的青鹫山鹫岩岭,还是只能看见垂垂老矣,失去仙灵之气的太师傅云流子。
秦玄柯就这样默默看着云流子,一言不发,似乎已经把青鹫山的担子担在了自己的肩上。
云流子似乎窥见了秦玄柯的内心,终于面带微笑,缓缓叹了口气:“我想赤霞天亮之前应该不会回来了,太师傅有些话像说说。”
秦玄柯连忙说道:“太师傅您说!”
云流子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时间紧迫,你的修为虽然得到了暂时的提高,但是以你目前的道行,应该还不能完全使用这种力量,就像给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把弩箭一样,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究竟能掌握多少,又能使出多少,只能听天由命,看造化了。”
秦玄柯眉头一皱:“请太师傅指点!”
云流子摇了摇头,可是整个身子都被所在这棵大树之中,想要动弹一下都是极为困难,只能轻轻摇了摇,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嘲地笑了笑:“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逆天而为,把这仅存的一些修为传到了你的身体里,你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让你的身体来适应这些外来的能量,而且我传的都是我身上修行而来的虚白阳灵之气,与你身上的火灵土灵,虽然没有相冲,但是也绝对算不上相合,在短暂的融合之后,还是会烟消云散的,估计也只能使用一段时间,就像坛中水尽,你可明白?”
秦玄柯看着太师傅云流子的表情,似乎希望自己能明白更深层的意思,要是一个普通的玄字辈仙族弟子,这样的事情确实很有必要,不过对于秦玄柯来说,对于一个接受过人族皇家学院教育的学生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难理解,沉思片刻,回答道:“太师傅的意思是希望我知道,这种短时间的提升终究不是正道,如果想要获得更为深奥的仙灵之气,需要自己修行,您所传授的仙灵之气只是寄居在我身体里的一股灵气而已,总有消逝的一天,不知道弟子理解的是否正确?”
云流子看着秦玄柯,似乎颇为欣慰,呵呵一笑,眼睛眯着,颇为高兴,不过笑了几声,立刻咳嗽起来,秦玄柯见此情形,连忙端起水袋,希望太师傅再饮几口,云流子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喝水,继续说道:“你的悟性很好,至少比你那几个师傅强得多了,哎。”
秦玄柯听到这话,又问了一句:“我师父酒尽子不拘流俗,不争掌门,追求逍遥之境,饮酒为乐,不正是您所说的仙族逍遥的境界么?弟子愚钝,却始终看不开这些六界之中的俗世,眼见京都城被毁,心中一直难以释怀,显然悟性还不够。”
云流子听到京都城被毁,也稍微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继续说道:“反正你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体内外来的仙灵之气,不如和太师傅聊聊天怎么样?我这最后的日子里居然是和你这青鹫山小坏蛋一起度过的,总好过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哭哭啼啼要好~”
秦玄柯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只好看着云流子,没法回答。
云流子继续说道:“你觉得你师傅酒尽子已经达到了你所想的逍遥之境?饮酒为逍遥,那你觉得你绝弦子师傅算不算逍遥呢?你是不是觉得你师傅要比绝弦子师傅更适合做青鹫山的掌门?”
秦玄柯听到这话,眼睛一瞪,连忙反驳:“弟子绝无此意!”
云流子笑吟吟地看着秦玄柯,继续说道:“你别紧张~我青鹫山弟子,谁执掌青鹫山又能如何?只要能让我青鹫山繁荣,保一方安宁,顺应仙道,不违人伦,都是好的,哪怕只是教人向善,也实现了我仙族的意义,不枉身为仙族一世,你说对不对?”
秦玄柯听到太师傅的见解,如同振聋发聩,想不到这些即使在仙族之中也讳莫如深的权势,在太师傅眼中竟然如此随意?沉思良久,才点了点头。
云流子看着秦玄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问道:“我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你觉得酒尽子和绝弦子哪一个达到了仙族逍遥的境界?”
秦玄柯眉头紧锁,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绝弦子师傅琴艺高超,以曲同心,以静养仙,所求应是大音希声的雅境;而师傅酒尽子,饮酒为乐,纵情恣意,与世无争,所求的应该是不问世事的逍遥境,这两个,弟子认为应该没有高下之分。”
云流子听完,不禁说了一个好字!
想不到玄字辈的弟子竟然已经有如此见识,看来这些人族的教育确实有其高妙之处!秦玄柯对于自己这两位师傅的理解倒是颇为深刻,云流子听到这些的时候,心中也是复杂,想不到这两个得意弟子一生所求,竟然都在自己徒孙的眼中,一目了然,想到这些,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他们却不明白我对他们的希望~”
秦玄柯听到这里,也是颇为好奇,不知道太师傅的期望是什么?
云流子呵呵一笑:“酒尽,绝弦,只在名中。”
秦玄柯听到这话,盯着云流子的眼睛,跟着读了一句:“酒尽,绝弦?”
云流子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不借酒而得逍遥,不借琴而登雅境,此为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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