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路疾驰而过，累死了数匹马，身上还背着那把大龙雀。师尊以修为相助，只是半天功夫就让他恢复如初。

    张天泽贪图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成王，还有那可让人修炼到不死不灭的张家刀谱，就连师尊那种老妖都对张家刀谱来了兴趣，可惜搜遍了张成仙，也没找到上下两本。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小红身上。他是昨夜出的城，至少要在成王兵败的消息扩散出去前骗下那两本刀谱。

    灯火渐近，小红的军帐灯还亮着，十三下了马，狠着心用长枪在肋下扎了个窟窿，这才捂着小腹，踉跄着脚步直奔小红的军帐。

    小红抚着肚子，望着帐顶发呆，眼皮子跳了一整天，跳的她心神不宁。

    一道人影闯进她余光中，看到十三那狼狈的样，她只感觉心沉脚底。

    “将军，他败了。”

    这几个字落在耳畔，仿佛一瞬间抽干了小红的精气神。她跌在榻上，只剩下失神的流泪，那种绝望就像天塌了下来。原以为自己能接受这个结果，原来那只是心底的一丝侥幸。

    “徐偏将背叛了将军，导致深陷敌阵，兵败如山倒。将军拼死为我打开一道缺口，让我带着您和刀谱一起去找葬花魂。”十三面色苍白的吓人，说话都显得很费劲。

    小红抹去脸上泪痕，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最起码也要保住肚中的孩子，还有那两本刀谱。她取了绷带给十三扎住伤口。“怎么样？”

    十三挪了下脚步，“没多大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离开这里。一旦兵败的消息传回来，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张天泽贪图那两本刀谱，将军特意嘱咐我，刀谱一定不能让他得去。否则这天下将不会再是属于天下人的天下。”

    小红多看了十三一眼，手指扣在刀架的尖端，刀架侧面探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两册发黄的书册，上面写的正是张家刀谱。

    “成仙这辈子守着的东西不多，亲情，爱情，却独独最放不下的还是这天下。如今他兵败，留下的东西也不多。一把大龙雀，两本张家刀谱。还有我肚中没有取名的孩子。”小红轻声念着，只觉心里酸苦的厉害。

    “将军他希望的是您和肚里的孩子活的好好的。”十三出言安慰道。

    数个呼吸，小红收起心绪，吧那两本刀谱递给十三，“你说的对，至少也要保下张家的骨肉。也不枉我嫁入张家的门。这两本刀谱我带着不方便，还是搁在你那。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十三没有推脱，接过两本刀谱。

    出了帐篷，这才两眼泛光，牢牢盯着张家刀谱四个大字。曾偷听张叔跟张成仙说过张家刀谱修炼至化境可不死不灭，至少也比自己现在修炼的霸王诀要强太多。想那张天泽贪图的不就是不死不灭，永世享受着至尊的位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那把至尊椅只能姓张的来坐？难道他贺家天生就是当马前卒的命？不甘在心里咆哮，催促着一双手翻开了书页。

    蜡黄的书页上爬满了蝇头小字，十三一目十行的看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终脸色铁青的合上了书页。他敢断定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刀谱，虽然造的足以以假乱真，可当初张成仙教过他一段时间张家刀法。

    他掀开军帐，里面哪还有小红的身影。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十三一巴掌拍下，整个军帐跟着轰然坍塌。视线范围内仍是不见小红的身影。

    这一动静闹得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德仁慌乱中赶来过来。看着面色阴毒的十三，颇为意外，“贺副将，我们胜了？”随后又觉得不对劲，“将军呢？”

    “将军让我们在四方军中候着，他随后就到。”

    “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她都念叨了三个多月了。”德仁喜上心头，这三个月里他看着嫂子日日望着长安的方向暗自伤心，心里就只盼望着将军得胜归来。

    “干娘已经去了四方军那边，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吧。”十三说完，迎着四方将领的军帐走去。

    德仁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没往心里去。将军说过，十三的话在军营里就是他的话。

    四方将领还未睡，昨晚上探子来报，成王已经兵临临潼关，从临潼关到燕回谷，探子走一趟得两天，也就是说张成仙在三天前已经打到了临潼关。除了赞一句，有几分兵神年轻时的风范外，他们都还在等着结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两天是王是寇的，总该有个结果。

    十三领着德仁一路疾驰，甚至连个通传也没有，就这样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军帐。未等四方将领呵责，他已从怀中取出一枚兵符。兵符上硕大的燕字十分刺目。

    这是几个意思？四方将领对视一眼，成王的人拿着燕国的兵符，这闹得是哪一出？

    “十三，你......。”德仁一句话还没说完，漆黑的枪身就已捅穿他的心脏。

    “为什么？”德仁满脸的不敢置信。

    长枪划过，割下那死不瞑目的头颅。鲜血喷洒在四方将领的案桌上。“下去问问你的兄弟，就知道为什么了。”

    四只老狐狸玩味般的眼神落在十三身上，闹了这么一出，也知道成王兵败。

    “皇上口谕，成王无道，谋逆天下，罪当诛九族。四方将领镇守燕回谷功不可没，赏黄金万两，府宅一套，官升一级，过武门不用下马，上殿可佩刀剑，今日启程，回宫受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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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有心就好，回宫受赏这种繁琐的细节就免了。成王这么一闹，北黎的兵马跟着蠢蠢欲动。等退了黎军，我们就回四方城，继续做我们的四方将领。”

    “将军们的意思我会传达给皇上的，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四位帮忙。皇上的意思是诛九族，可这燕回谷还剩下两个余孽，而且逃了。十三想请四位将军发兵，将那一对母子抓回来。”

    四方将领沉默了，张成仙离开之前，他们受了一拜，说不会为难小红。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张成仙那一拜，他们当了大半辈子的兵，还没有下贱到去为难一个苦命的女人。“我们答应过成王，不会去为难那个女人。话都说了，就不能当放了个屁。”

    “将军只需借我点人马就够了，她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又能跑多远？”十三满目阴毒。

    四方将领皱着眉，张成仙一身的清高骨，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可十三手持燕国兵符，不应付过去，长安城里的那位还以为自己四人在燕回谷呆的久了，久到起了谋反的心。

    “吴双，你点两万人马随十三去办点事，一切都听他的吩咐。”

    临出帐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剩下的那一万成王兵按谋反判处，几位将军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直到听着帐外的脚步声远去，一个将领叹着气，“像这种丧尽天良，六亲不认的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心狠手辣，加上那股遮掩不住的野心，张天泽这是给他自己埋了一棵祸根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到底我们在这燕回谷呆的太久了，要投诚还是得拿出点诚意来，要是回了四方城屡遭猜忌，虽不至于动了根本，麻烦事却少不了。那一万人马还是我去办了把。”

    另外三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帐篷外冷风阴瑟，冷人皮骨也寒人心。小红靠在枯树下，抚着有些发痛的小腹目色悲悯望着眼前的黑暗。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会是十三背叛了张成仙，但事实摆在眼前，只是两句话就让这个畜生漏了破绽。又如十三所言，她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又能跑多远。前路茫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过这一劫，这天下哪还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除了一个葬花魂。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交到葬花魂手里，这样至少保下了张家的血脉。

    远处灯火渐进，如汪洋星海在这黑夜中涌来。

    小红咬着牙关，忍着腹痛，继续在黑暗中逃亡。

    一炷香的时间很长，长到她躲过几波人，杀过几波人，雪袍沾满鲜血，腹痛难当，可她也未曾放弃。其实逃出生天的机会很渺茫，她懂。除非有人会突然出现来救她。

    一道人影摸着黑潜了过来，还未近身，就被利刃削下一缕长发。

    “嫂子，是我。”那道声音压得很低。

    “别过来。”匕首依旧指着来人，这声音她熟，是老徐。可她已经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几人值得相信。

    “平安。将军他给孩子取名了，叫张平安。”

    一瞬间，小红只觉心里的酸苦有了宣泄口，只剩下泪水模糊视线。

    老徐跟着一阵黯然，“十三背叛了将军，我们深陷敌阵，全军覆没。我心脏与常人有异，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是老徐怕死，将军临危托孤，老徐不敢辜负。只等嫂子生了，老徐就孤身上长安，替将军报仇。”

    小红抹去眼泪，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脆弱，“他给孩子取了名，我已经知足了。只希望能逃过这一劫，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

    “有老徐在，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下嫂子安全。”

    一夜的浴血，一夜的逃亡，天色已是渐亮时，老徐瘸着腿背着腹痛无力的小红，像匹受伤的狼。前面只听水声，不知到了何处。后面追兵依旧，如跗骨之蛆。十三沉着脸，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半柱香的时间，老徐停了脚步，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霹在头上，这条汉子心凉到底。小红挤出一丝苦笑，真是天要亡人。正前方一条高流灌瀑拦了去路。

    “逃了一晚上也该够了吧。”十三从后面赶来，看到老徐那张面目狰狞的脸，眼见诧异之色，“你还活着？”

    “活着就是为了干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只恨不能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喝你的血。”老徐拳头捏的作响，可念着将军临危有托，他不敢胡来。

    十三不以为然，“临潼关外那一箭没能要你的命，昨晚腿上挨了我一箭，还能撑到现在，果然是个悍将。可惜没用，连天都不给你们活路。”说话间，他已经把目光落在小红那张悔恨的脸上。“不用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当初你们就该掐死我，现在后悔迟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交出来，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否则回到长安，就不是死那么简单。”

    老徐虎目像要吃人，只恨不能活撕了这个禽兽。

    “畜生说的话，可敢叫人信？”

    十三轻描淡写的来回踱步，“你以为们还有路走？”却在踱步间以不易察觉的距离向两人靠近。他跟小红处了三十多年，知道这女子性情刚烈，只怕她走了那一条绝路。

    “还有一条。”小红看向下方湍急的流水。“跳下去吧。我们没有路走了。落在他的手里，会比死更惨。”

    老徐犹豫了，又是寒冬腊月，这水冰凉刺骨，嫂子又动了胎气，这一跳恐怕是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活下来，胎儿铁定是保不住了。

    听到小红开口，十三心神一紧，扑上前去却只抓了一把空，老徐在他起身的瞬间就已经纵身跃下瀑布。

    看着被水流淹没的二人，十三眼眸犯狠，骂了句臭婊子，就对后面赶来的士卒下了令。“都给我听着，沿着水流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成王兵败，圣旨上以谋逆罪诛其九族，通缉的布告贴满有民生的地方。一个美貌女子，一个粗犷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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