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尘城一路向北,杨柳越来越少,松柏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寒冷。
行了数日后,天气更冷了。虽然还未交九,也没有冰雪,但已是天寒地冻、北风凛冽。
如此严寒,无论是俗世之人还是修士,都希望在吃饭的时候喝口热汤。若是还能饮上两杯酒暖暖身子,那就更妙了。
当然,顾白二人是感受不到车外寒风的。车内只是有些凉,不算太冷。车外就不同了,顶着风驾车的老车夫,纵然带着风帽,也难以抵挡那种刺骨的干冷。
幸好离开千杯少酒楼时,老掌柜送了满满两坛陈年老曲。这几天,老车夫一边赶车,一边抽空整上几口,好歹能生些暖意。
就这样,老车夫一路赶车,一路喝酒,十数日后,两个酒坛都已见底了。
酒喝完了,他自然想找个酒馆喝上几口,再带上几坛。
这天傍晚,眼看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车夫却一直不肯停车。
顾奇珍自打离开出尘城之后,就没怎么喝过酒,此时看出老车夫的小心思,也难免想借机喝上几杯。
白毓明虽然不喜与世俗之人接触,也不喝酒,但一来不想与老车夫过不去,二来也想喝点儿热汤热水,便端坐不语。
马车足足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前面才出现成片的灯火。
成片的灯火一般都代表着俗世的聚居之地。
俗世的聚居地也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一种叫雄城,比如出尘城,最小的那一种叫村落,比村落大一点儿的叫小镇,比小镇大一点儿的叫小城。
眼前这片灯火虽然不如出尘城那般广阔,也比顾奇珍老家那个小镇晚间的灯火多出了了许多。显然,这是一座小城。
小城不但一定会有酒馆,甚至还可能会有本地酿造的烧酒。
想到这里,老车夫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风山很快,看到灯火之后,一会儿就到了附近。
灯火虽暖,城门却很冷。
铁铸的城门紧紧关闭,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冷光,将灯火与璇天宗一行三人隔开。
老车夫虽然以前没来过这座小城,但他多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与眼前这一幕类似的局面,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圆筒,然后轻轻按了一下圆筒底部的一个铜钮。
一道青色的烟花自圆筒中喷出,冲天而起,在星空下凝出了一柄长剑的形状。
长剑宽大而古朴,正是璇天剑的模样。
在大陆,璇天剑就是璇天宗的标志,这个烟花幻成的璇天剑也就是璇天宗门人自证身份的凭据。
任何一个作为守门的军汉,没人敢不熟悉这些修真界的毛窍,因为耽误了修士们的行程,有时不仅仅是个人受到惩处那么简单,甚至还会导致一城、一国的覆灭。
所以,烟花还没完全消散,城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两个军汉。一个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另一个比较老,怎么说也在五十岁以上。
当风山缓缓通过城门的时候,年轻的军汉一脸崇敬地跪了下来,老军汉却依旧站着,并没有想要下跪的意思,脸上的神色有冷漠,有审视,有质疑,可就是没有崇敬或虔诚。
年轻军汉悄悄地扯了扯老军汉的裤脚,提醒他赶紧下跪。
老军汉向后退了两步,挣脱了这个后辈的拉拽,然后继续笔挺地站着。
老车夫没有说话,仍是控马继续前行。
白毓明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白毓明没有说话,顾奇珍自然更不会说,更何况他也的确不知该说什么。
五个人都默默无言,只听见马蹄得得。
马蹄声渐渐远去了,年轻军汉才敢低声嗔怪前辈:“老刘,不是我说你,跪一下又不会掉根毛,犯不着跟修士怄气嘛!”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老军汉可抓住了一个出气筒,立马梗着脖子吼了起来:“俺就是不跪,咋地了!”
老刘的嗓门很大,虽然璇天宗的马车驶离了一段距离,但也足以传到马车附近,年轻军汉吓得“唰”一下脸色就白了。
姓刘的老军汉却似还不过瘾,继续吼道:“凭啥要俺跪?俺每年缴给他们那么多银钱,他们给俺啥了?栓子战死的时候,他们哪儿去了?栓子的娘眼哭瞎了,他们咋都不能给治治呢……”
随着风山的行驶,顾奇珍已经听不清老刘后面的话了,但那份因立马就能吃上热饭、喝上老酒的愉悦已经荡然无存了。
老军汉口中的大栓想必是他的儿子,“他们”肯定不是指风山上的这三个人,毕竟璇天宗离这儿已经非常远了,所以极可能是说当地的一些修士。当然,也可能是说天下所有的修士。
白毓明的眉头越皱越紧,拳头也开始攥了起来。
就在他似乎要跳下车去惩戒这个狂悖的老军汉时,马车突然快了起来。
白毓明眼一瞪,正要发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眉头,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
对一个能够用鞭子上的布条打到化湖修士的脸,哪怕只是一个车夫,白毓明也不想无谓地去开罪。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敌人要对付,那才是宿命中的死敌。
大戍山的明金峰上,有一片鳞次栉比的房屋。
在这片房屋的最中间,坐落着一座大火炉。
此时,东方的第一缕晨曦刚刚洒向大地,炉火就已经烧得极旺,烤得旁边那个赤着胳膊的精瘦汉子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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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瘦汉子身后站着一个身量不高、肤色黝黑的少年。
少年一边看着精瘦汉子抡着锤子叮叮当当地锻打着一根铁棒,一边咬牙切齿地诉说着自己以前的那把刀如何地弱不禁风、宗门大比中排在他之前的那两个家伙是如何地嚣张、天罗刀法又是如何地非要一把宝刀来施展。
少年虽然说得起劲,打铁的汉子却似充耳不闻,只管低头对付着火炉上的那根铁棒。
打铁汉子任凭少年怎么絮叨,就是不搭话,只是打铁;少年任凭汉子怎么打铁,就是不住嘴,只是絮叨。
两人各干各的,从旭日东升直干到红日当空。
任谁絮叨半天不喝一口水,也会口渴。
此时,少年的嘴唇已经开始干裂,嗓子也已经开始沙哑,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汉子抡锤的节奏也变得缓慢了一些。
看到汉子有停下来的迹象,少年像是突然打了鸡血,絮叨得更带劲了,好像刚喝过两大杯太平猴魁一样。
他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早已进入飞虹境,莫说打半天铁,就算连续三天三夜不停地打铁也不会觉得累。既然不觉得累,就只能是被说烦了或是手中的活计该淬火了。
但那根铁棒此时被砸扁了,看起来似刀非刀、似棒非棒,极是怪异,怎么也不像是该淬火的样子。
可能是烦透了,汉子终于停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猛地转过了身来。
见汉子终于肯转身,少年得意地笑了。
可他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就已经凝固。因为汉子用那根极怪异的铁器当头劈了过来。
倒霉的孩子虽然惊慌,并未失措,危急之际,一个侧扑,窜了出去。
这一窜足有三丈多远,少年不仅保住了脑袋,而且躲开了胸腹要害之处,只有左腿在刚窜出之际被铁器划出了一道伤痕。
伤痕又宽又长,流出的血也不少,但没伤到筋骨。
遇到烧得通红的铁器,鲜血“嗤”的一声就化作了烟雾,更多的鲜血渗入了铁器。
铁器上渗入鲜血的地方开始由红变黑。
少年逃过一劫之后,并未急着逃走,而是瞪着一双牛眼盯着疑似发疯的汉子。
汉子根本不管少年眼神中透出的是震惊,是惶惑,还是愤怒,朝着少年又是拦腰一扫。
少年早就有所防备,敏捷地一纵身,如一头迅猛的黑虎般高高跃起。
黑虎躲避得虽快,那件铁器划出的红里透黑弧光更快,终究又在黑虎拉出的幻影上划了一下。
这次流血的是少年的右腿。
伤口同样又宽又长,流出的血同样也不少,同样没伤到筋骨。不同的是铁器又冒出一些烟雾后,颜色已变为通体黝黑。
汉子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铁器,就像摩挲着自己孩子的脸蛋一样,充满了珍惜和爱怜之意。
但是,这种情绪在汉子身上一闪即逝。下一个刹那,铁器划出一道乌黑的弧光,然后就深深地插在了少年右手边上,只露出不到一尺的手柄。
少年身在峰顶,脚下数寸后的泥土下都是坚硬的岩石。这件铁器能够像刀切豆腐一样插进岩石,固然有汉子元力深厚的缘故,铁器的锋利也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看着一脸错愕的少年,汉子微微笑了笑,道:“林烈,这柄天罗刀用的千年寒铁可是我干了件脏活才换回的,莫要再被人砍断了。”
少年不免腹诽:“什么脏活?还能比打铁脏吗?你每天打铁,不知道该算作多少脏活,多一件又算啥。”
嘴里却道:“弟子明白,请师傅放心!”
“你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很快就会有真正的师父。不要再叫我师傅了。”汉子轻描淡写地道。
“我才不管什么内门外门、师傅师父的!您就是我林烈的师傅,任谁也改不了!”可能是见汉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少年话锋急转,道:“打铁师傅不也是师傅吗?难道我叫打铁师傅也不行吗!”
听着眼前少年有些任性的话语,汉子的双眼有些湿润了。
唔,大概是这里太热,连眼睛都热出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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