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你看着办就好，身为间谍大师，我想这样的场面于你不过小菜一碟？”
西哥特缓缓点头，前行中，整个人气质神态已和那中年迎亲使别无二致，老龙藏在菲利普腰间，利爪将劲服撕开一条细缝，观察着四下动静。
西哥特微微扬起下巴，就这样负手前踱大摇大摆，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进入餐厅，酒宴还在继续，环视望去，已有人酩酊大醉。
一人笑着招呼一声，却忽然发现西哥特身后跟有一名黑衣青年，不由愕然：“大人，这是……”
西哥特板起脸，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从现在开始，佛隆塔耶公主的安全便由这位大人全权负责！”
说着也不理众人困惑，只将几名迎亲副使唤出房门，神神秘秘道：“他是宫廷来人！”
几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事情古怪：“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间需要护卫？”
西哥特双眉紧蹙，压低了声音：“听说王都出了乱子，现在已然全城戒严，陛下恐公主身遇不测于皇室尊严有损，特命此人前来护卫。”
一名副使思忖片刻，建议道：“大人，不如让城主派人去卫城芙拉求援？”
西哥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没脑子？这一来一回要多少时间？那咱们明天还要不要走？延误了迎亲行程谁来负责，你来？”
副使卑躬屈膝，连连称是：“属下就是觉得，有士兵防卫总要稳妥一些……”
西哥特一耳光就扇过去，灯光下，那张削瘦的脸看起来格外阴险：“简直白痴！你是不是敌国的探子？你为何如此看重那公主性命？那公主死就死了又有什么要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导致公主遇害那与我等有何相干？咱们的职责就是迎亲，现下既然有了护卫，那公主安全自然是他来负责，何必蹚这浑水！”
几人言听计从，齐道英明。
想了想，西哥特再作吩咐：“不过既然宫廷来人，咱们就不能再为难公主，否则传扬出去恐怕会惹麻烦，稍后命人给那母猪送些吃食，算了，还是我去吧。”
再向城主略作解释，西哥特便亲自端起餐盘上了楼，菲利普不苟言笑，也装出几分皇家护卫的冷傲，偶有过往仆从好奇望来却是飞快扭头，只因那目光如刀，叫人不敢直视。
“精湛的演技，无可挑剔！”
“雕虫小技罢了，这种事情我做过太多次。”
“接下来怎么收场？”
“看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就能一直伪装下去。”
不多时来到楼层尽头，菲利普一眼就看到两名侍女站在门前闲聊，不由怒意横生，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俩贱人定也给优拉刁难。
西哥特冷冷说道：“下去。”
侍女当然认识迎亲大使，却有为难：“大人，男宾不可靠近公主卧房，还有这一位……”
感受到气温骤降，西哥特连忙解释：“他是陛下钦指的护卫，此行负责公主安危，你们都退下，无论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言罢，便将餐盘交到菲利普手上，随侍女悠悠行远。
打开卧房大门，菲利普轻轻走入，竟是漆黑一片，没有掌灯。
月光下，一道倩影立在窗前，身穿雪白纱裙，浅啡长发也被月华染成了桃红，女子没有回头，只是怔怔望着那北方灯火，婉约而静谧，却是难言凄冷。
“我不饿，谢谢。”
“就算不饿，也该吃点东西。”
优拉香肩一震，豁然回身：“是你？”
菲利普将餐盘放下，步步靠近，就像从黑暗中走出的阴冷鬼魅，只有那蓝色的眼，还带有些许人间的温度。
优拉娇躯微颤，双拳已握得紧紧：“你来干什么？”
菲利普张了张口，又开不了口。
优拉转过身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泪：“你走吧，我已经说过，从此你我恩断义绝，我不想看到你！”
菲利普叹息一声，道：“看来我不该来。”
优拉咬着红唇，声音中隐有痛恨：“不错，因为我恨不得杀了你，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我没有杀。”
“你是没有杀，可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无关？”
“有关，所以我很抱歉。”
“那么现在请你滚。”
菲利普摸摸鼻子，苦笑道：“要我滚也可以，不过优拉，我想带你一起走。”
优拉冷笑走来：“怎么，现在改做人贩子了？”
菲利普视线游移，竟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当然不是，我要带你走，只因为你的婚姻不可能幸福。”
优拉唇角翘起一道冰冷弧线：“幸福与否和你无关，哪怕前方是地狱我也义无反顾，因为我是康纳里维斯家的女儿，我很清楚的使命！哪怕这场联姻再可笑我也不会退缩……”
菲利普飞快打断：“我要杀了国王！”
优拉呆住，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转瞬却又恍然：“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来到塞波加尔，原来你要复仇！”
“不错，所以你必须走，否则塞波加尔会将矛头指向你，因为两国关系早已貌合神离，开战是迟早的事，等到国王一死，宫廷会认为所谓联姻本身就是一场杀局，你会变得很危险。”
“那又如何？”
“我不想看到你有危险。”
“说的好听，我告诉你菲利普，这场联姻谁都不能破坏，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告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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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
“哈，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联姻的本质是为西里尔争取时间，也是你们做出的最后拖延，我知道他还没准备好，他还需要时间收编各地私军还需要筹备大量资源也需要大量金钱。然而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为了战争，如果我能杀掉塞波加尔国王无疑会造成举国动荡军心大乱，而在未来战场你们将占尽优势！所以你不会阻止我，甚至于你很乐意见到国王身死，可是优拉，我同样也需要时间，刺杀国王绝非朝夕可成，而在此之前你可能会遭遇到非人的羞辱，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你飞蛾扑火？”
“我就算是死，又关你何事？”
“因为……”
菲利普蓦然哑住，他这才知道西哥特说的极对，他的确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只因为造化弄人，彼此间情谊早在新年之夜就已耗尽，而那层朦胧的暧昧，也终于烟消云散。
至少在菲利普看来就是这样。
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优拉有些失望，幽幽侧身：“菲利普，我最后再帮你一次，然后你我，各自天涯，即便我死了也不用你来操心。”
与二人的疏冷不同，数百里外的王城，此时热闹非凡。
一次次的袭击与暗杀终于令王庭震怒不已，这是对皇室的挑战，也是对这个古老王朝尊严的亵渎！国王下了死令，倘若三日之内找不到真凶便将城防军将尽数撤换发配，而王城治安总署官员从上到下，全部绞刑！
于是就在今夜，宫廷颁布了宵禁令，并从卫城塞丽调集驻军三十万进城协同城防部队展开严密搜查，到得子夜时分，东南两城已被牢牢封锁——这是袭击最频繁的区域。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书记官匆匆走入，手捧一摞厚厚文件，看起来颇为吃力：“大人，最新的调查报告！”
一名胡髯飞扬的大汉豁然回头，眼里迸射着吃人的光芒：“捡重要的说！”
书记官扶了扶鼻梁上金丝镜片，飞快道：“已经勘察出袭击线路，凶犯应是从北城而来，具体人数无法确定，但有多名证人目击到一金发青年动手。”
大汉跨步走来，恶狠狠就将文件夺过，略微扫视就在地图上插入一枚彩色图钉，已是密密麻麻，多集中在东城区域。
书记官又道：“还有，城中几大商会联名投诉治安署，说我们人浮于事散漫懈怠。”
大汉牙齿咬得蹦蹦响，双目喷火：“还有呢？”
书记官又抽出一张文件：“这是财政署发来的布告，说伤亡抚恤就从治安署未来五年经费中扣除，已有宫廷签章。”
大汉痛苦地揉着胸口：“多少钱？”
书记官犹犹豫豫：“两千七百万金币……”
“哎呀我操！”，大汉一拳就把长桌捶成粉碎，哇哇大叫：“操他妈的财政署，一帮傻逼只懂坐着看戏，哦，脏活累活我们来干，黑锅也是我们来背？现在连饭都不给吃，哪有这样的道理？”
书记官唉声叹息：“的确很不公平，可如果我们搞不定，就要被绞死……”
此言一出，偌大的会厅顿时爆出一阵愤怒咆哮，一群人摔桌子砸板凳也将面前小山一般的文件撕成满天飞雪。这些人都是治安署官员，此时齐聚一堂可算奇景，只因事态诡谲，而国王的怒火却是谁也无法承受，他们除了疯狂地发泄着心中委屈愤懑根本无能为力，已然焦头烂额。
“这就是你们死前的狂欢？”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透着浓浓奚落，也让会厅陡然间静寂下来。
众人侧目望去，才见门口已站有一名华服中年，大汉嘴唇抖了抖，忽然嚎啕大哭：“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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