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菲利普走进豪宅的时候，只觉气氛压抑。

    一路走来不见任何帮派成员，却有股冰冷杀气笼罩上空，到处空空荡荡，直至来到顶楼那间巨大的会客室才见其内人山人海。仔细看去两侧墙壁已被人生生劈裂，贯通左右，护卫宅院的千余混混挤在里头，一个个颤抖不止，就好像严冬时节聚集取暖的鸭群一般可怜。

    刹帝利皮蓬加百列三人舒舒服服地坐在壁炉面前，齐洛托多端酒倒酒忙得不亦乐乎，而一众大佬则跪在他们脚下，聆听训示。

    忽觉春意盎然，也冲散室内冰寒，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菲利普已经出现门前，不由热泪盈眶。

    几名威望深重的大佬连忙小跑过去，如同见到了救星：“大人您可来了，他们、他们……”

    菲利普笑道：“他们是我兄弟。”

    此话一出，恍如风雪又至，几名老人顿时欲哭无泪，嗫嚅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刹帝利冷哼一声，嗜血的目光顿时将几人牢牢锁定，寒声道：“还敢告状，活腻了是不是？”

    菲利普缓缓走来，拉开椅子坐下：“怎么样？”

    加百列摇头晃脑，鄙夷道：“废物，都是废物，虽说整体力量强于佛隆塔耶，可这帮人似乎和平太久，徒有其表！”

    齐洛乖巧端上美酒，菲利普一饮而尽：“潜力如何？”

    皮蓬打个酒嗝，拉长了声调：“所谓潜力，不见血又如何能够知晓？”

    注意到菲利普探询目光，加百列亦是点头：“不错，是要多练练，否则用不成。”

    菲利普思忖片刻，颔首笑道：“行，人就交给你们，在集体作战方面给我打造出不逊于兵的队伍，死活不论。”

    忽闻一声重重咳嗽，侧目望去，只见人群里一名华发老人已是长揖到底：“大人，老朽有话要说！”

    此人叫做凡勒诺斯，是城内第三大势力头领，麾下人数近千，掌管城北十多条主要街区，赌坊酒肆无数，据说还做海路生意，身家巨万，就连这豪宅也是他的产业。同样是家族化经营，其祖父当年也是安托法拉塔尔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来此时轮不到他说话，可菲利普当日一来便将王都黑道龙头特兰格枭首当场，而这些大佬的代表也在当夜被他压成肉饼，到得此时，凡勒诺斯已是一人之下。

    光丝卷过一把椅子，菲利普示意道：“请说。”

    凡勒诺斯大大方方坐下，正色开口：“菲利普大人，我们尊敬你，也都知你辉煌履历亦是敬仰你在巴尔奇克所为，所以你来安托法拉塔尔谋生夺了那龙头之位我们无有怨言，甚至还觉面上有光。可你不能将我们当做猪狗来使唤，说杀就杀说用则用，现下又冒出这些个不三不四的家伙将我等肆意糟践！”

    刹帝利笑了，笑得阴阳怪气：“哟哟哟，反骨仔这就出现了，来吧，就让大爷宰了你，省得祸乱军心！”

    菲利普摆摆手，笑道：“凡勒诺斯，你想说什么？”

    凡勒诺斯豁然抬头，缓缓开口道：“不瞒大人，这些日子兄弟在下面也有议论，我们都知道大人必有所图可你总不能将我们一直蒙在鼓里，哪怕要死也让我们死个明白不是？就如这三位兄弟，实力虽说算不得太强可一身杀气却是有如实质，老朽眼不瞎，也算有几分见识，所以我知道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杀人如麻，也知道你们是真正的黑暗中人，与我等黑道有着本质区别。老朽斗胆问问大人，你们这种大人物来这安托法拉塔尔究竟想做什么，我们这帮下三滥，究竟有何价值？”

    菲利普环视看去，只见众人虽沉默，神色却都有惊惶，不由心生歉仄。说实话他的确忽略了这帮黑道的感受，或者说他现在的性情已有转变，变得更加冷酷，也有些不择手段。可他哪怕再冷酷再不择手段却也懂知恩图报，这些时日混混们可谓兢兢业业奉命唯谨，虽说是迫于威慑有些逆来顺受的意味，却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少了真心的臣服，也少了凝聚力，暗叹收服容易，归心却难。

    思来想去，菲利普决定开诚布公：“看来诸位心中早有不满。”

    凡勒诺斯豁出去了，胆量也壮了不少。

    老头慢吞吞站起，径直从齐洛手里取过酒瓶，猛灌一口：“的确如此，我们的不满在于大人没把我们当人看，其实我们不在乎老大是谁，只要让兄弟们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舒坦些谁愿意理会太多？因为我们是黑道，是恶棍，我们靠捞偏门为生，尽做些人所不齿刀头舔血的恶事脏事，所以我们都明白自己是如何下贱，所以我们早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也早就做好了惨死街头横尸当场的准备，我们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哪怕死了也无人看上一眼！可是大人，黑道也是人，黑道也有属于黑道的尊严，你要我们的命那我们给你又如何，只因为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如果能够轰轰烈烈也算不虚此生，怕就怕被人当做道具一样用完就扔然后死的不明不白，如果真是那样，抱歉，我们无法接受！”

    “说的好！”

    “凡勒诺斯，虽然我看你不顺眼，可就凭你这番言辞我就服你！”

    “给我们一个交代！”

    刹帝利皮蓬面色一寒，杀气便是铺天盖地地压去，然在这一刻众人竟然爆发出无限的勇气，反倒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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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百列冷冷一笑，眯起眼来：“不错嘛，还会造反啊，不怕告诉你们这些垃圾，用不着菲利普出手，只凭我们三人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把你们杀得一干二净，信不信？”

    凡勒诺斯豁达一笑，沉声道：“那就杀吧，你们太小瞧黑道，也小瞧了塞波加尔人！你们根本不懂黑道，你们不懂黑道不是地痞流氓，我们有我们的原则，我们盗亦有道！”

    菲利普挥手止住，笑问：“凡勒诺斯，既然话说开了，咱们就好好谈谈，你有什么想法尽可当场说出，我不杀你。”

    老头整了整衣冠，如同英勇就义：“老朽今日代表众兄弟问问大人，我们跟着大人混是要混出个什么名堂，大人又打算如何使用我等，而大人你，能给我们什么？”

    菲利普唇角微抿，浅笑道：“你们的勇气令我动容，而你们的诉求我也都听到了，我可以作答，不过饭要一口口吃，话题一个个聊。首先我必须承认我的确在利用你们，因为我初来乍到，我需要大量的耳目也需要大量的情报，而你们是这王都地头蛇能量显然不容小觑。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参与其中极有可能死亡，至于回报，很抱歉我给不了你们任何回报。如果你们想要钱，我现在就可以去劫了王城中大一些的金行商会，可我想那不是你们真正的期望？”

    凡勒诺斯笑笑，重新坐了下来：“不错，虽说财帛动人心，可黑道却不一样。尽管比不了富商巨贾可黑道真的不差钱，因为我们所为本就是掠夺他人所得怎么可能差钱？甚至这城中数千帮派成员哪怕是混得最差的也比普通百姓舒服太多，而我们现在也有大量白道生意各行各业都有涉及可谓财源滚滚，大人你说，我们为何要沾手白道生意？”

    “不知道。”

    “因为没人愿意一辈子混黑道，谁不想风风光光门楣闪亮，谁不想光明正大受人景仰，谁不想自己儿孙后辈可以堂堂正正走上街头，而又有谁愿意承受他人面上的惧怕实则是内心鄙夷？不想，我们都不想，所以我们拼了命也要争取！大人，出人头地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生命的行动！就如那特兰格家族，大人你可知道他们是努力了多少代人才真正洗白才获得那可怜的贵族爵位？大人你可知凡黑道者，永远是在炼狱仰望神国！”

    一番话掷地有声发人深省，道出了人性最原始的追求，也道出了不为人知的辛酸，却也让菲利普心感索然。

    沉沉一叹，菲利普摇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很遗憾，你们的追求我更是无法给予。”

    凡勒诺斯亦是苦笑：“我知道，不过是肺腑之言，不吐不快罢了。可正如我方才所言，我们黑道也有自己的原则，也最是信奉力者为尊，要我们跟着你可以，你却必须……”

    “慢着！”，加百列悠悠踱步走来，注视着菲利普，一字一句：“你当然可以给予，你就在此告诉他们，有什么说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菲利普，虽然兄弟们不说，可我知道他们跟着你一定也是出于同样的祈盼，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你要知道你已然肩负着太多人的一生！或许你自己没有察觉，可你却带给大家希望，可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菲利普皱眉：“我该说什么？”

    加百列耸耸肩：“就说你其实是皇亲国戚，就说你外公其实是这古老王国的国王，就说你母亲是这王国那苦命的公主，就说你的家族其实是那个传奇的军神世家，就说你自己，正是当代的克罗利恩公爵！你再说，就说你来塞波加尔并非是为了避难，而是要杀死你的外公要点燃第二支烽火要让这世界从此陷入动乱而你——”

    将要逐鹿天下，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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