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弯弯,如同染血的钩,悬挂在西方天际,宛如一抹残忍笑意。
是上弦月。
约瑟夫捂着心口,跑的跌跌撞撞。
他伤的很重,可他不能不跑,他如果不跑,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菲利普。
都死了。
他水组五十名成员尽数死绝,甚至作为副队的罗丁都死去。
他是为了他而死,最后一刻若非罗丁舍命相救他甚至都没有机会逃脱。可他即使逃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菲利普,他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让他坦白说他为了逃命所以将同伴都抛弃最后像个懦夫一样独自逃离?
可不说又如何,木已成舟,一败涂地。
约瑟夫跑得很快,尽管脚步踉跄可他竟是拼了命地跑,不时咳出大量鲜血,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已是泪雨滂沱。
和风云二组一样,水组在出任务不久很快就遭到伏击,那是他们无可匹敌的高手小队,虽说仅十人,实力却高达百目,反观水组全员最强者不过45目的实力,天差地别!
约瑟夫虽说性情冷淡却是傲气冲天,当菲利普任命他为队长,他就深刻明白自己责任重大,他不能给兄弟丢脸更知道自己不足,他清楚自己无论实力亦或统帅力皆有欠缺,所以他非常努力,当众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他还在孜孜不倦刻苦修炼,又抓紧一切机会向加百列学习指挥之法。
渐渐的已有了很大进步,可惜还是不够。
当绝对的力量出现眼前他才发觉自己依然幼稚,也依旧孱弱。他们败了,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挡敌人攻势尽管他努力坚持了一天一夜,可最后只活一人。
唰!
一道剑芒切开罡风薄雪,只在黑暗中划出一丝晦暗的亮便翻绞着斩向约瑟夫后背,来势极快,剑未及,那森森寒芒已然迫近,单衣瞬间粉碎。血花飞溅中,约瑟夫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也算万幸,那剑芒掠过了他的头顶只将背部皮肉刮得一片模糊,有惊无险。
可令人惊心怵目的是,仅剑芒推行的压力便有如此威能,若是正面捱上一击岂非粉身碎骨!
风中传来轻缓脚步,声声清晰可辨,速度并不快,可不过喘息之间那人已立在约瑟夫面前,入目是漆黑轻甲,一柄细长钢剑闪烁着雪亮冷光。
“可还有遗言?”
将喉间热血生生咽下,约瑟夫翻身坐起,只觉四肢虚浮使不上力,却仍然颤抖着举起断剑,调用着为数不多的劲气,也竭力感受着风中元气,丝丝缕缕,极艰难汇集剑锋。黑衣人不言不语,也未有任何干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约瑟夫蓄势聚气,也在默默感受着剑刃上那道神秘的能量,直至有气劲散逸而出,他知道已是达到顶峰。
钢剑轻轻下斩,一条手臂飞上了天。
“你实力虽低微,却似乎懂得一些古怪招式,就是刚才这种能量,很奇特,很沉重,但我知道你尚未完全掌握,而此时的你更是无法操控。够了,放弃吧,你已经很努力,在我的追捕下能够逃到这里,足以自傲。”
话毕,屈腕执剑,作刺状,已然缩到胸前,一团莹莹白光倏然浮现,就像寒风中凝成的柔弱冰花,却泛着森森冷意,冷酷无情。手臂缺失,热血也在冰雪中失去温度,约瑟夫艰难抬头,眼中是浓浓的不甘,却已穷途末路。
蓦地,一道悠远高昂的歌谣传来,曲调艰涩难明,充满风霜苍凉,又有着淡淡乡愁,更像是借风远传一般越来越近,初时极远,然而眨眼的功夫已近在当前。黑衣人神色剧变瞬间爆退数丈,他死死盯着那夜色深处,惊疑不定!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歌谣消逝风中,一道白色身影也穿破雪幕,止住了脚步。
黑衣人神色惊愕,他发现这人衣着装束十分古怪,白衣飘飘,似袍似氅,观其面容约在四旬上下,却是蓄须极长,面容清癯。留长发,却是高绾头顶成了发髻,套有一金色发冠沿边垂落,宛如黑色的瀑布,腰带宽大编流水结,还有一柄造型笔直的古怪兵器悬挂腰间,佩有琳琅挂坠,华美端庄,像剑,却不是寻常之剑。
竟是一名海客!
“汝何人?为何夜间行凶?”
黑衣人再退数步,剑上白光暴涨,他有些听不懂这海客说话可他也不打算听懂,但有人目击此景,必杀之!
海客捋须一笑,剑眉冲天,气概非凡:“剑者唯思,锋犹骨,亦作君子风骨以显豪文,岂可用作刀兵肆意屠戮,岂非辱没了剑?”
黑衣人大喝一声,整个人已化身飞电一般挺剑前刺,而那剑尖白芒更是亮若火炬,气劲浑厚若斯,犀利无匹!
海客笑容更盛,竟有着莫名张狂,他大笑几声,也将腰间那剑形兵器握在手中,却无出鞘,就这样针锋相迎不闪不避,高声念道:“万象高天,血神屠!”
霎时血光冲天,一道长逾数十丈的庞大剑光豁然照亮天穹,却是猩红如血就连风都是刺目的红!黑衣人亡魂大冒,想要闪避却根本避无可避,只觉眼前殷红一片如置身血海,耳畔是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摄人心魄,渐渐的他已经看不到那海客也看不到剑光,只有无尽的尸山血海还有无数腐烂尸体朝他疯狂扑来,直至撕下他的血肉将他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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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无头尸身缓缓倒塌,溅起几片冰屑,他的头颅已被那血光轻轻拂走,一招毙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海客无视地上尸骸,只随意挽个剑花,步履轻盈,飘飘若仙。
语气淡淡,还有着浓浓鄙夷:“化外之邦,尽蛮夷也。”
来到约瑟夫身旁蹲下,从怀中掏出一枚圆形金色药丸,喂他吃下。
一股暖流缓缓散开,约瑟夫眼中迸出热泪,虚弱说道:“老师……”
海客微微摇头:“吾从不收徒,观汝境界若虚,岂不知揠苗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大谬矣!”
约瑟夫哽咽半晌,道:“老师,我听不懂你说话……”
海客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良久叹息:“我是说,你境界不够就莫要尝试强行提升,只会害了自己。”
“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我说了,我从不收徒,你我不过两面之缘,勿要执着。”
“老师,弟子求你带我去王都!”
“你现已重伤致残,去之何益?”
“我兄弟在那里,他很危险,我一定要去!”
海客思忖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支卷轴,徐徐展开,原来是一幅画像:“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从此以后你便欠我人情,要帮我寻人,可见过此人?”
约瑟夫身体虚弱,视线也有模糊,仔细端详半晌仍然不太确定:“好像见过,对了,我真的见过!”
海客双眸带笑,话音却陡然变冷:“哦?可知他在何处?”
约瑟夫摇头:“不知,但我兄弟或许知道,老师你带我去王都,他一定能帮到你!”
海客思忖片刻,也不见其动作,便有一团柔和元气延出体外将约瑟夫牢牢包裹,徐徐升空。
约瑟夫又问:“老师,你找那人要做什么?”
海客两眼微眯,认准了王都方向,笑得有些惆怅:“师门之命,我要清理门户……”
雪虐风饕,两人却破开风雪寒冰如流星一般疾飞远去,转瞬百里!
哭喊声惨叫声络绎不绝,整个厅堂早已乱作一团。
所有宾客都被赶到墙边,惊惶失措,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恶臭,不少人早已吓到失禁。外围只站有两名黑衣汉子,手握刀剑,寒光闪烁,沉默中带着冷酷杀伐,叫人肝胆俱颤!
墨寒跪在地上兀自狠狠瞪视,像要生啖其肉将他千刀万剐:“肖恩!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大人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去手!有种你放开我!”
领头那黑衣人手一挥,一缕霸道气劲便削去墨寒一只耳朵,朗声笑道:“阶下囚还敢如此猖狂,莫非是嫌命长?”
菲利普握紧沙葬,淡淡问道:“你们是谁?”
黑衣人姿态恭敬,还是笑:“大人怎么糊涂?我等隶属兵门王都分部,自然是你的属下。”
墨寒豁然抬头,咬牙切齿:“兵门?王都分部?菲利普?你的真名原来叫做菲利普!原来你,是苏美拉之眼!”
菲利普苦笑摇头,与之对视,话有所指:“墨寒老师,很抱歉我骗了你,如你所闻,我的真名叫做菲利普,也的确是苏美拉之眼成员。可若不是这位兄台出言道破,我原想一直隐瞒下去,他真好心……”
黑衣人笑笑,眸中藏着淡淡倨傲:“大人潜伏银血日久,今日终于将侯爵斩杀当场可谓劳苦功高!如此英豪之辈又何须遮遮掩掩?大人,你说是不是?”
菲利普沉默下来,眉目低垂。
这时又一名黑衣人汉子来到近前,手中握有四柄小巧铁剑,从色泽来看当是金银铜铁铸造而成:“队长,兵符已取,可以行动了!”
黑衣人缓缓点头,再度请命:“菲利普大人,如今兵符已经取得,我等大计便能顺利启动,还请大人移步。”
菲利普抬了抬眼皮,盯住他手中四柄小剑:“兵符?你说这东西是兵符?什么兵?什么符?”
黑衣人深深一叹,关切道:“大人想必操劳日久,竟连这事也忘记,所谓兵当然就是禁卫,而符正是禁卫旗下金银铜铁四符,有了兵符,如今禁卫便由我们掌控,大业可成!”
元气缓缓聚集起来,再次流淌全身,更有无数道细弱光丝徐徐压制,没有丝毫外溢,也无人察觉异常:“墨寒老师,兵符怎么会在你们身上?你们四位,不是早就脱离了禁卫?”
墨寒不吭声,只死死盯着菲利普。
黑衣人解释道:“大人忘了吗?他们四人虽脱离禁卫却始终掌有兵符,但此事极其隐秘,我们费尽心力才探明真相,在组织想来,他们或许已然察得些许端倪,也知道没有兵符便无法号令禁卫,便想玩偷梁换柱之计,只可惜,已被我等识破。”
菲利普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
目光向下,在他眼中,整个空间光亮再度变淡,彷如退潮一般徐徐隐没,当浓稠的黑布满眼底,便只剩下一格小小窗棂,犹如管中窥物,唯一坪方寸。
刀尖垂落,轻轻触到地面:“一坪……”
霎时巨响震天!
整个大地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震颤,如天塌地陷般刹那就出现一个宽达百米的巨大坑洞,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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