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乌云磅礴。
看惯了翠微山水,这片灰色的世界竟有种异样的美,广袤的平原上,一座巨大城池若隐若现,坐落在天地苍茫中,壮丽无双。
紫电看了看天色,问道:“大小姐,进城吗?”
迪莉娅缓缓摇头,侧脸高冷:“不进。”
他们二人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日行千里,星夜兼程。
王都巴尔奇克已近在眼前,按照紫电的想法,应该先进城查探一番,如若安全,也可聊作补给。可是很明显,不尽快找到千狩卫,迪莉娅寝食难安。
看着女子冰冷的脸,紫电安慰道:“大小姐宽心,千狩卫实力超群,必能自保。”
迪莉娅一叹,淡淡道:“我不是担心千狩卫,你我火速赶来,一定能够及时找到他们。我担心的,是菲利普。”
紫电紧了紧身后的投枪,皱眉道:“你担心他会败?”
迪莉娅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担心,他会死。虽然情报说暗影只有20目的实力,可很多时候情报总是表里不一,如果他们的实力超过了20目……”
紫电想了想,莞尔一笑:“虽然相处时日尚短,菲利普与我却是交浅言深,这是他给我的信任,我也感其胸怀坦荡。所以我知道那小子处事干练,谋而后动,不用担心的。”
迪莉娅忧虑难消,闻言冷笑道:“谋而后动?看来你真的不了解那个傻瓜,大多数时候或许是这样,可他要是被逼急了,那是全然不计后果!”
“好吧,就算他会冲动,难道约翰也会冲动?藏尸人的名头可不是白给,要知道处理情报的人,向来心思细腻,谨小慎微。”
“呵呵,我只能告诉你,菲利普身边的人,都是疯子。”
这句话听着有些别扭,紫电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菲利普的很多朋友我都没见过,想必大小姐是知道的,能给我说说么?”
迪莉娅冷哼一声,美眸烟波流转:“其实我与他的朋友并不熟悉,只记得寥寥几人。”
紫电笑笑:“我很感兴趣,大小姐请说。”
迪莉娅回忆片刻,悠然说道:“你既是兵门出身,当然知道杀手是由‘艺门’的学院来培养。学院崇尚丛林法则,最后活下来的人,往往是踩着他人的尸骨,菲利普也一样。不同的是,他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自身的弱小,于是这家伙就联合身边的人组建了一支势力,开始在学院兴风作浪。”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迪莉娅丹霞般的红唇微微翘起:“虽然都是些小孩子,却也打的有声有色。在菲利普的队伍中,最杰出的有八个人,约翰你已经见过,他们是同乡,还有一人叫做林克,也是他的发小,极重情义。还有一人……”
迪莉娅忽然沉默下来,面上浮现一丝厌恶:“还有一人擅用阴谋诡计,我讨厌那个家伙,不提也罢。”
电光在云中游走,天空忽明忽暗,雷雨终于哗啦啦下了起来,不多时,二人已浑身湿透。他们远远地绕开了巴尔奇克,朝着远方的山峦疾行而去。看着迪莉娅忽然阴沉下来的脸,紫电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过得半晌,才问:“还有吗?”
迪莉娅点点头:“有,我还记得一人,在那群孩子当中他本身算不得强,可是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什么气质?”
“侠气!”
“侠气?在学院?”
“不错,说他固执也可,说他愚蠢也罢,总之那小子在学院当中也颇有几分名声,心性刚正,仗气任侠。尤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与人对打,总是以命换命,伤人伤己!”
紫电面色肃然,沉声道:“原来如此,这种人我见过,很难缠。他叫什么?”
迪莉娅转过脸,任由雨水打湿了娇颜:“我记得他叫做,约瑟夫……”
两侧的景物飞快的倒退,雨水借着风势拍打在菲利普的脸上,令人身心皆寒。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菲利普哪怕体质再弱,习武多年,身体早就锻炼的无惧病痛,这种沁人心脾的冷意只说明他失血已经太多。
“体能状况……”
幻象声音冷的像冰:“仅剩余5%,执行者182,你的冲动最终会让你万劫不复!”
菲利普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不到你说话也颇会用辞?”
幻象的声音透着焦急:“还有,敌人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踪迹,始终跟在后头!”
菲利普用脑袋顶了顶约翰,虚弱道:“他们追来了……”
约翰咬了咬牙,飞快地运转着劲气,速度终于又变快一些:“我说菲利普,你小子下次能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再行动?你再牛也不能这么个玩法吧?非把老子也害死不可!”
菲利普无力地笑,歉仄道:“对不起,可你知道的,我就是我。”
目光看向身旁那奄奄一息的汉子,菲利普又问:“这位兄弟到底是谁?我欠他一命。”
约翰深深一叹,沉声道:“还没认出来么?我真为他感到不值,你再好好看看,他到底是谁?”
菲利普侧目端详,越看越是眼熟,蓦地想起一人,心中一紧:“他……,是谁……”
约翰苦笑一声,道:“还能有谁,他,当然就是约瑟夫!”
“什么!”
菲利普气血攻心,顿时咳出血来,面色惨白:“怎么会是约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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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苦笑道:“他刚好就在雷克附近,我让他来帮忙,他就来了。你个白痴现在后悔了吧,咱们还是想想怎么逃脱再说。”
菲利普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肝肠寸断,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想不到来援之人竟然是约瑟夫,他不是别人,他是他的兄弟!
他们阔别多年,本想着相逢一醉,却不曾想到,重逢竟然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往事浮上了菲利普的心头,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泪雨滂沱。
约瑟夫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菲利普面上的悲色,露出一个无悔的笑,一如昔年。
夜幕降临,雨势仍然不见减缓,约翰拎着两名沉重的伤患,只觉得如山一般沉重,当得知暗影仍穷追不舍,无影决已经全力施展,隐入了夜色当中,不敢暴露半分气息。
不知跑了多远,他也已经到了极限。忽听远处有水声传来,约翰转了个方向,循声掠去。
这是一片河滩,四下漆黑一片,只有流水翻腾,哗哗作响。
约翰将二人放到水中,压低了声音:“水能隔绝部分气息,有黑夜掩护他们一时半刻找不到我们。”
河水冰寒刺骨,菲利普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颤声道:“我这里有老师给的伤药,疗效非凡。”
约翰摸索一阵,从菲利普的怀中掏出来一包油纸,捡了一枚药丸给菲利普吞下,然而看着约瑟夫缺了一半的喉咙,却是无从下手。
“怎么办?这家伙脖子都快没有了……”
菲利普强忍着虚弱的伤痛,飞快思索着办法,以约瑟夫这样的伤势根本无力吞服伤药,时间愈久,则会死。
用劲气行不行?
这个念头甫一闪过,顿如一道光电照亮了他的脑海。
他忽然想到当日岚用劲气包裹住石块的情景,然其内小石却并未碎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伤与不伤,其实是由自己来控制?还是说劲气其实并没有杀伤力,所谓攻击,其实只是劲气的一种作用?
也就是说,劲气也可以人为变得温驯……
沉思良久,菲利普轻声道:“约瑟夫现在还没死,定是用劲气强行护住了伤势,却也无法进食,你试着用劲气裹住药丸,消耗掉他颈部的劲气,一旦有了缺口,就帮他服下……”
约翰听得目瞪口呆,急的冒汗:“你这是什么玄幻的构思,我根本就不会啊!”
“你不会劲气外放?”
约翰咬牙切齿:“会,但我没听过你这种用法!”
菲利普闭上双眼,等待着药力一点点发挥,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我来吧。”
虽是菲利普临时起意,却觉得大有可能,劲气的本质是能量,外放即有破坏物体之力,若是反过来,理应能够产生吸力才对。
岚在彼雅诺的拍会上买了不少药草,炼制了一些交由菲利普随身携带,药丸不惧高温,却遇水即溶,以菲利普此时的体力根本就不用担心药丸会焚毁。
菲利普默默地感受体内劲气的流动,随即在约翰惊骇的目光中,两指延出一丝微弱的黄光,如风中残烛,似明似灭。
心随意动,那黄光变得柔软,非常柔软,它渐渐伸长,又缓缓缩拢。
再不犹豫,菲利普控制着气小心触上了那小小的药丸,将其裹了起来,继而一收,那药顿时黏在了菲利普的指尖,停留片刻之后,掉落在地。
失败了。
菲利普并不气馁,而是继续尝试,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终于,他掌握了一些窍门,并非单纯的收放,而是要让劲气在其指尖旋转起来,让气旋转得像球一样,还记得在岚的手中,劲气所化的光球离体却并不消散,而是形同活物一般掌控自如,此情此景,岂不是相同的道理?
菲利普心中大喜,再度施展,这一次那气裹住药之后,稳稳地停留在光团当中,菲利普精神紧张,就像托着易碎的水晶。
缓缓将药送进约瑟夫的口里,继续深入,顿时有一种无形的滞涩感挡住了药丸的前进。
这是约瑟夫护体的劲气!
头一次,两种截然不同的劲气相互溶解,以一种缓慢却无情的方式侵蚀着对方,绞杀着对方,这种感觉难以言喻,菲利普仔细体会着其中的奥妙,对劲气的理解已再度加深。
终于,约瑟夫的劲气被灼出了一道缺口,微弱的黄芒继续深入,穿过了喉咙,与此同时,菲利普迅速撤掉劲气,令它自然消散!
约翰眼睛都看直了,对于他来说这一幕简直就是魔术表演。
他实在难以想象,劲气居然可以这么用,略微检查一番,发现约瑟夫只是被灼伤了皮肉,并无太大伤害,只感到匪夷所思。
菲利普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好了,咱们现在可以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约翰侧目问道:“怎么,你还想杀回去?”
菲利普点头:“杀!”
约翰还待反驳,陡然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大笑,凄厉而愤恨:“说的好!杀,当然要杀,不杀了你们,如何解我心头之恨!”
话音未毕,三道人影从天而降,几道浓烈的杀气弥漫开来,正是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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