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磨呵呵一笑，道：“他们说你脾气不好。”

    红绸也笑，只是那笑容却森寒无比，而她手中的巨弓，已经瞄准了菲利普的头颅。

    阁楼里，菲利普身体不可察觉地朝后挪了挪，黑绸见状，也乖觉地换了个姿态。

    “混蛋……”，远处的红绸咬了咬牙，移开了准心。

    阁楼里，雕爷身旁的费克直吓得亡魂皆冒，中年人凄惨的死状他看得异常清楚，他甚至还看到在门外的墙壁上赫然多了一个盆口大小的坑洞，在那上面，插着一支黑色的羽箭，那箭矢直到现在仍震颤个不停。

    他的裤子已经湿漉漉一片。

    费克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他是一个亡命之徒！

    费克从年幼时就在托梅市井间厮混，甚至他在13岁的时候就敢拿刀砍死一个勒索他的混混，可以说，他的凶残在整个托梅都是有目共睹。

    被射成半截的中年人名叫金，是从东方流浪过来的蛮族，年轻的时候骁勇剽悍，做了好几票大生意。

    后来费克被金收留，他以少年人特有的无知和无畏博得了金的赏识，成年以后，更成为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再后来，新老两代流氓渐渐起了分歧，直到费克自立门户，自此以后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乃至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恩怨。可是从内心来说，费克绝对不可能杀死金，因为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对他始终有着养育之恩。

    而现在，金已经死了，死的如此之快，快得令人不及反应，费克这才知道，原来用弓箭射人比用砍刀砍人还要刺激，还要摄人心魄。

    费克害怕了，他的刀下不知有多少条亡魂，但是此时他害怕了，他害怕的不是对方凌厉的杀伐，而是对面的那个饮酒的年轻人，至始至终表情都平静得吓人，他忽然明白，自己所谓的凶残不过是个笑话，而自己真的不算什么亡命徒！

    费克在害怕，雕爷却有些心惊，对方竟然还埋伏了狙击手，他有些相信卡缪的话了，佣兵团的队伍里最不缺的就是箭手。

    顶楼的动静很大，下方的帮派成员已经意识到出事了，他们纷纷鼓噪起来，而几名老大身边最精锐的手下更是疯了一样的冲上楼，手里握紧了各式武器，等看到屋中情形，顿时怒吼着就要冲进门来。

    雕爷大急，忙喊道：“别进……”

    啸声划破了黑夜，数只箭矢已经如同抛出的长矛一般急速飞了过来，不过须臾之间，已将挤在门口的人群尽数洞穿。

    后方的人群还在蜂拥而上，红绸的射击也没有停歇，她的射速并不快，但是极有规律，黑箭几乎是一支接着一支地射过来。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每一支羽箭都是一样的力道，而力道之大简直骇人听闻，凡中箭者，身上必然会缺失一个部位，一轮打击过后，门口已经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听着那人肉碎裂的沉闷声响，雕爷只感到头晕眼花，他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自己该做的：“住手，快住手！你们都退出去，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菲利普不经意地打了一个手势，窗外顿时变得静悄悄，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其实大家完全可以好好谈谈。”

    雕爷忙不迭地点头：“这位先生，您想要什么只管说。”

    雕爷表现得很是顺从，他刚才已经注意到，数不清的箭矢擦着对方的鼻尖而过，可菲利普却连眼都没眨，这份强大的自信背后，是对同伴的信任以及自身实力的肯定。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要你们的帮派。”

    雕爷心脏狂跳不止，他在思索菲利普话语中的意思，对方并不想下死手，如果说江湖仇杀，那么根本不必绕圈子，难道真的是盯上了这里的收益？

    雕爷轻咳一声，恭敬道：“先生恐怕不是什么小狗佣兵团的人吧？”

    菲利普微笑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不是，甚至我还知道你们人手并不多，不过你们实在太强。”

    菲利普顿感意外：“年岁果然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取走了青春，却又馈赠了经验和智慧，雕爷名不虚传，不愧是托梅市最德高望重的帮派头领。”

    雕爷面容有些发苦，恳求道：“想必先生是看重托梅的财富了，可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能做主的，这里的生意，都有主。”

    菲利普自怀中掏出酒壶，慢悠悠地斟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了右侧。

    黑绸撤掉了手里的短剑，和菲利普并排坐在一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雕爷所在的帮派名叫金狼帮，为托梅最大，创立时间超过40年。真实归属为帝国金茶花家族，是金茶花在帝国北方的销赃据点之一。”

    无视雕爷讶异的眼神，黑绸继续道：“雕爷，本名塔加隆?普尔曼，现年65岁，子女有七，在托梅市所辖县内拥有大量产业，目前族亲眷属居住在乡下，总人数共131人。”

    雕爷冷汗已经淌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黑绸冷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现在，交出帮派！”

    “你们压不住这些人，除非把他们都杀了……”

    菲利普笑道：“这个用不着你管，哦，你是担心这两位吗？”

    望着战栗不止的费克和在躺在地上装死的卡缪，菲利普轻轻打了个手势，可是等了片刻也不见红绸发箭，菲利普和黑绸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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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磨问道：“怎么不射了？”

    红绸没好气地扔过来一对有些发热的精铁指套：“用太久，早就磨坏了，再射会伤到我的手指。”

    铁磨翻了个白眼，忙问：“那怎么办，老大下令了。”

    红绸放下长弓，就地一躺，数着星星道：“你操那么多心干嘛，他们有的是办法。”

    菲利普板着脸，望向墙角的奇洛和托多，吩咐道：“你们俩去宰了他们。”

    奇洛早就吓懵了，闻言顿时惊醒，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大，你别逼我们杀人啊！”

    黑绸站起身，将两人拎到了少年的跟前，又递过去一只短剑：“投名状，懂不懂？”

    奇洛没接，只是呜呜哭泣。

    菲利普漠然道：“我说过让你们别后悔，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明不明白。而且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双手沾有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你们可知道？现在，动手！”

    说到最后，菲利普已经极为严厉。

    等了片刻没有反应，黑绸大感不耐，拽过奇洛的手握紧了短剑，噗嗤一声就捅进了卡缪的心脏部位，继而又拉过托多如法炮制。

    两少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泥雕木塑般，仿佛坚守了十多年的良心就在今夜彻底泯灭。

    菲利普摇摇头，不再理会二人，这都是他们的选择，男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行为，还是梦想。

    到了这一步，雕爷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知道最起码自己还不会死。

    菲利普一摊手：“好了，事情解决了。”

    雕爷艰涩道：“大人，此二人背后的家族……”

    “你自己解决，我想凭雕爷你的身份，应该不难吧？当然，或许我也会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顿了顿，菲利普冷冷一笑：“不杀你，是看你一把年纪，希望你能有个善终，不过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专心为我们做事，你的家人我们会妥善安置，如果你敢背叛，哪怕你的后台是国王陛下，我们一样能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雕爷平静地点点头：“我明白，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第一，你需要向本地政要解释今晚的事情，说辞你自己想，要是暴露了我们，后果你明白。第二，你出面安抚本地的帮派成员，然后宣布由你全权接管，做完这一切，来郁金香酒店找我们。”

    顿了顿，菲利普淡然道：“我只等你到黎明时分，你还有三个时辰。”

    言罢，菲利普站起身来，黑绸一把抄起瘫坐在地的奇洛二人，回头冷冷说道：“别耍花样。”

    雕爷也站起身来，躬身道：“老朽知道轻重。”

    抬头看去，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活人，夜风拂过，雕爷打了一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尽数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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