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木回春下意识地回答完,心里才生出一股不安感。那蒙面人是在他就寝之时半夜爬床而入,姬清澜如此问,是否有几分试探之意?
姬清澜亲自为倒了杯茶,含笑道:“近来事忙,难免顾及不到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莫要藏在心里。”
端木回春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干笑道:“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又没什么活干,悠悠闲闲自由自在,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哦?”姬清澜道,“我听说阿佩这丫头这几天一直缠得你不得安生。”
端木回春暗暗松了口气道:“是阿佩姑娘念及我新来,对我诸多照顾。”
“是么?她以前可不曾照顾过别人,看来她是真的长大了。”姬清澜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端木回春一眼。
端木回春状若不懂他言下之意,跟着笑了笑。
姬清澜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正色道:“你既要在异客居常住,有几样事不可不知。一是这药室没有我的吩咐决不能去。”他顿了顿,继续道,“里面倒没什么东西,只是我曾研究过几味□□,这些□□药性大,不易散,所以若是没有我的吩咐贸贸然前去,难免误伤。”
端木回春忙不迭地点头。
“二是不得随意与异客居之外的人交往。”他见端木回春面露不安之色,又微微一笑道,“当然,绝影峰峰主例外。峰主武功高强,乃是人中龙凤,能与他结交是你三生之幸,而且峰主七月末便会离开此地,难得一见,你不妨放开怀抱。”
端木回春道:“其实我与峰主并不熟悉,只是他……”
姬清澜截断他的话道:“峰主行事虽然有时出人意表,但是你若与他交情深了,自然会知道他为人仁厚,乃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工夫,简直可以与纪无敌相媲美了!
端木回春低着头,继续颔首。
“阿环哪里还有三四五六七条,琐碎得很。我记不大清了,只盼她也记不清才好。”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口气太过严肃,他故意说笑了几句,才以看书之名打发端木回春回去。
端木回春原想留下来,后听姬清澜说喜欢独自看书才罢了。
出得门来,便看阿佩在书房外的院子里采花。
端木回春走到她身边道:“这是什么花?”
阿佩斜了他一眼,“笨蛋,格桑花也不认识吗?”
端木回春起初只是想借此搭话,谁知走近一看真的不识。
阿佩道:“这是教主亲自种在这里的。”
“哦?”自从蒙面人夜闯之后,端木回春便以为辛哈和姬清澜之间乃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尔虞我诈,可如今听阿佩说辛哈居然亲自为姬清澜种花,又觉得似乎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为何不种在公子的卧房外面?”
阿佩道:“教主倒是想,不过公子不愿意。公子不喜欢卧房里外有任何花草的。”
端木回春微微一讶,随即恍然。姬清澜善毒,因此惧毒。花草大多俱药性,若被人有心利用,成毒亦未可知。
阿佩问道:“公子叫你去做什么?”
端木回春道:“为我睡得好不好。”
“只是这样?”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其实这些小事问我就好。”她挨过去,手轻轻刮了下端木回春的脸道,“看你没烦没恼的样子,就知道夜里睡得不知道有多踏实了。”
端木回春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距离,“我先回房了。”
阿佩瞪眼道:“你吃饭了吗?”
端木回春脚下一顿。
“笨蛋。肚子不饿吗?”阿佩利落地转身,“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端木回春原想拒绝,但很快想起刚刚想通之事,心微微一软,便跟了上去。其实事虽然只有一件,但细细算起,又可以分为很多回。很多回他以为的巧合在蒙面人夜访之后,就像被线串起来的珍珠,闪耀出他的光彩来。
这第一颗珍珠便是阿佩带他去药室那次。他原先以为阿佩只是一人无趣,才带上他的,可如今回想,她当时其实是在提醒他药室的危险。事后又有几次,她口口声声让他安分守己,不要妄图离开。这些事情连贯起来后,岂非与那个蒙面人许下的承诺和怂恿他所做之事不谋而合?
以此推断,那些书童极有可能是受了蒙面人的蛊惑,才死在姬清澜手中的。而这件事姬妙花显然是知晓的。他当初提起书童,或许也是一种提醒。
端木回春越想越惊心。
如此说来,蒙面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姬清澜的掌握之中!甚至蒙面人半夜三更来找自己之事也没逃过他的眼睛。那么姬清澜今日问他的那句“最近睡得可好”绝非是普通问候,而是对他的试探。至于后来姬清澜提到阿佩或许是看在阿佩的面子上,对自己的提醒。
想到这里,端木回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匆匆吃过饭,便借口白日里看比武看得头晕眼花回了房。
回到房里,他第一件事便是又将房间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查看了一遍,确认房间没有插什么用来偷听偷看的竹管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被姬清澜发现蒙面人来找过自己倒没有什么,反正他也不准备按照蒙面人的话做个替死鬼。倒是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给姬清澜知晓,尤其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姬清澜与魔教有什么恩怨,不然他的下场可能比之前的书童还要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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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上床想了会儿,自觉无法静心思考,便盘膝打坐,用真气冲经脉凝滞之处。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空白一片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为何不化被动为主动?
既然姬清澜已经知道蒙面人来找过他,他干脆就向姬清澜和盘托出一切。如此一来,该烦恼的反倒是姬清澜了。他如此想是因为看得出姬清澜并不想得罪圣月教,不然不会对圣月教中有些人屡屡唆使自己的书童之事视而不见。
打定了注意,端木回春便觉得心头担子一轻,正打算躺下睡觉,就听到窗户方向传来熟悉地拨木栓声。
他的动作僵了僵,干脆坐起来等着,躺在床上被人用刀子逼着脖子的感觉他可不想尝试第二次。
于是,蒙面人一进来就看到端木回春盘坐在床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她见他没有大喊大叫,愣了愣,很快回神道:“你倒是识趣。听说你今天去看比武了?”
端木回春道:“是啊,双方你来我往真是精彩。”
蒙面人道:“若是那些拳脚落在你身上,你还觉得精彩吗?”
端木回春脸上的笑容顿时成了苦笑,“这,这当然不精彩。”
蒙面人道:“武人与文人不同,文人斗口,武人动手。尤其在西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事。”
端木回春脸色更白。
“像你这样的书生在西羌是活不了多少年的。”蒙面人恐吓道。
端木回春暗暗叫苦,听到这种话不但不能笑,还要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实在是份苦差事。他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行动了?”
蒙面人狐疑道:“你很想行动吗?”
至少比继续听恐吓好。端木回春怯生生道:“我只是想早点听完也好早点就寝。”
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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