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蛮蛮进门之后,就看到马氏在一边殷勤地给伏案写些什么的杨云戈打扇子。
她顿时脸色一沉,道:“都入秋了,还打什么扇子?得空不若伺候院子里那位去,他才是你正经的主子。”
马氏豁然变色,忙拿了扇子在手里不敢动了,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蛮蛮道:“去啊!他正说我们亏待他了呢,正好,你去给他打打扇子。”
杨云戈依然伏案写着些什么,没有抬头。
马氏只得去了。
她的纠结显而易见。院子里的那个叫花子似的人,什么时候变成她正经的主子了?!何况这几天,她放那人去如厕,还嫌恶地嘀咕过好几句呢!
等她出去了,郑蛮蛮把门关上,站在杨云戈跟前儿,叉着腰道:“你们俩关着门在屋子里干什么呢?”
杨云戈正皱眉写着什么,显然极为投入。但是被她吼了一声惊醒了,顿时莫名其妙。片刻便黑着脸道:“你就连那种人的醋也吃?”
马氏?!就她?!他府里的粗手丫头也比她嫩上好几分吧!
郑蛮蛮哼了一声,道:“孤男寡女,还关着门……我告诉你啊杨云戈,等各奔东西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在这儿,在我跟前儿,不许你沾花惹草!”
沾……花……惹……草……
这院子里……有什么花……什么草……
杨云戈撑不住想笑,丢下笔。然而把她那话咀嚼了几遍又皱眉。不过他很识趣地先避开了这个话题不提。
郑蛮蛮不管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他写了些什么。却见他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因古人的右起竖写的习惯,她看得费劲……
片刻后……她还不是不明白他写的这是什么。
她皱眉看着杨云戈。
许是想起“要对她好”,杨云戈拉了她一下把她拉进怀里,低声道:“这是《夏阳赋》,是前朝旧赋。当年霍贵妃就是怀抱琵琶吟唱此赋,被我长姐听见,觉得其歌声婉转,又不失铿锵,似引人重回昔日繁花夏阳……因此将其举荐为妃。后来因宫中的姜皇贵妃缠绵病榻,长期在别宫疗养,而霍妃甚恭谨,我长姐便举荐她为贵妃。”
……听起来皇后倒是颇赏识且提拔这位霍贵妃的。难道是霍贵妃的城府实在太深,骗过了皇后?
她道:“那您写这赋做什么?”
“只是觉得奇怪。我长姐那人你不知道的,她心机幽微,而今上总是盛赞其有相辅之才。霍妃若是想要骗过我长姐,并不容易。”
从杨云戈嘴里说出来的聪明,那想来那位皇后也的确不简单了。
……怎么原先听他形容的,被皇帝弄回去先封了婕妤,后来莫名其妙的封后了,郑蛮蛮总觉得那是位傻乎乎的国母呢?
“那只能说明,霍妃在后宫,绝对是老老实实的。而他们的目的,大约也不是争宠富贵什么的这么简单。只怕是隐藏得深了,我长姐才一时不察。”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郑蛮蛮解释。现在的后宫,皇后不但专宠而且独宠。而且皇后娘家的势力实在太过骇人……后进的几位妃子又多是平民出身。争宠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实在太小。
何况,皇后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撇开了霍家是想争宠夺富贵的可能。
而前几次,霍家人摆明了态度,是想要奇门兵法。不管这是不是打得迷魂眼,但光这么看,依然和争宠什么的搭不上边。
那霍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只是直觉,那会是一个牵涉极广,筹备已久的……布局。
然后,杨云戈突然想起了那霍妃进宫时所谱的《夏阳赋》。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抓不住要领。他索性就把这赋整首写了下来。
然后……虽然依然不得要领,可是他感觉,已经隐隐有些头绪了。
他回过神,对郑蛮蛮道:“这事儿,恐怕比咱们先前想得还不简单。”
听他说“咱们”,郑蛮蛮倒是愣了愣,然后道:“要不咱们把霍远抓来严刑拷打一下?”
“……”
说到霍远,郑蛮蛮终于想起来了,她凑过去在杨云戈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便生活自己就先忍不住笑。
那气息喷在耳后,杨云戈的喉结不禁动了动,忽而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香味。
他皱了皱眉,选择微微别开脸避开。
郑蛮蛮哪肯啊,一把又搂住他的脖子,把话说完了,才笑道:“我看他啊,是忍不住了呢。”
杨云戈对霍远兴趣不大,道:“忍不住也得在院子里呆着。”
郑蛮蛮笑道:“我就是想,这都大半个月没沐浴更衣了,风吹日晒的,也怪可怜的……”
杨云戈低头,询问地看向他。
郑蛮蛮道:“我看他老不顺眼了。他这个人贩子……骑主,不如让我玩玩啊。”
玩玩?
杨云戈有些不舒服,道:“他一个大男人,你凑上去做什么。”
“不凑不凑,绝不凑上去。我就是想啊……”
说着,她又搂住杨云戈的脖子,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一通。听得杨云戈神色越来越诡秘……
这次郑蛮蛮就没忍住,说完了,还冲着那肉肉的一口咬了上去。
“嗯!郑蛮蛮!”
她索性支起身子,细细地舔了过去,后又含住。
杨云戈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你……”
郑蛮蛮依在他怀里,红着脸道:“骑主,您可一定要忍住啊。我这,可还没出小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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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料到她会这样,杨云戈半点不生气。他只把她搂进怀里,长出了一口气,神情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蛮蛮盯了他一会儿,愤愤心想,丫又装深沉忧郁了。
不过她也没说话,赖在他怀里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她把脸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又使劲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末了,她咕哝了两声,又自得其乐的笑了起来。
杨云戈耳力好,听见她咕哝的是,“还挺香的”……
赖了一会儿,郑蛮蛮就站了起来。末了好像也有点舍不得,低下头捧着杨云戈的脸亲了亲,道:“骑主,你放心啊,我不会胡闹的。我呢,就去找他赌几把。反正他是赢不了的,说不定,我还能套出些话来呢。”
对这个,她一向在行并且有把握。
杨云戈看着她笑嘻嘻地出去了,突然想起来从前不管她的时候,她好像总是趴在那窗口上……
郑蛮蛮屁颠屁颠跑到霍远面前,道:“霍大少,我对骑主说了,说这样老拴着你不好。”
她一脸的天真无辜,可是霍远早就摸透了她扮猪吃老虎的个性,只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劳蛮蛮姑娘了,骑主可答应了?”
郑蛮蛮道:“屋子不够,不拴着你你也没地儿住。骑主说了,你还是就在院子里呆着罢。”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霍远听了,嘴角还是抽了抽。
“我也挺无聊的,不然霍大少,咱们赌一把吧。若是你赢了,我就再去求骑主,让你歇在厨房好了。虽说条件不怎么好,但也好过呆在院子里啊。”郑蛮蛮眨巴着眼,看着他道。
霍远一怔,半晌,道:“就算在下……侥幸赢了,骑主就能答应?”
郑蛮蛮一挥手,道:“这你放心,我赌品可好了,既然敢承认,必然就做得到的。”
这话倒是让霍远若有所思,他道:“赌什么?”
“摇骰子,赌大小,叶子牌,我觉得都没什么意思。恰好骑主最近新教了我一个好玩的,听说是他师父老人家从小用来练他的脑子的。”
说到这儿,郑蛮蛮笑一笑,又道:“他不是老嫌我笨吗,所以教了我这个。和射覆差不多,但不依占筮之法,只靠猜测和问答。”
“射覆?”
霍远眯起了眼睛。
自古流传下来的玄学异术之中,紫薇太乙观国运,六壬观人事,也即是一般用来占卜琐碎民生,而奇门遁甲则大多用于行军布阵。
但以上秘术都甚少流传于民间,便是有些高人,也居无定所,很难找了。就只有六壬之术的高手还能找到几个。而奇门兵法,民间几乎没有。
射覆便是六壬学习者钟爱的游戏。玩法很简单,就是把东西藏在碗底下,然后让对方来猜底下是什么。当然瞎猜是很难猜出来的,也没什么乐趣。只有学习卜占之术的人,用占测的方法测算出里面的东西,并可以马上得到验证,寓教于乐才觉得有趣。
八部骑兵掌握的奇门兵法,但是这几门玄学异术,都是触类旁通的。杨云戈从小以此为乐,也不稀奇。
郑蛮蛮笑道:“霍大少看起来倒不大聪明的样子,可别说我欺负你,你觉得怎么样。”
“尚可。”霍大少淡淡地道。
八部骑兵老骑主教杨云戈的东西,现在又交给郑蛮蛮了?
也好,不管是不是真的,先见识见识是什么玩意儿。
“蛮蛮姑娘,既然要赌,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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