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饲血的最后一天。
夏末入秋的日子微微夹杂了几分凉意,天空也比往日萧瑟些许,院外的杏花林的小径上残余着凋谢的花瓣在风中打着转儿。
凝霜絮絮叨叨的替墨语准备了捂手用的镶玉鎏金手炉,厚实的貂皮大裘,直到将墨语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才肯罢休。
墨语不由得哑然失笑,“我这裹得都根粽子一样了,一会走不动路了……”
“没事,走不动我相信公子会很乐意把主子抱过去。”
“……”
沿着小径一路上由几个卿歌派来的心腹侍卫领路。
刚经过前院,一抹大红华裳的女子款款而至,不着痕迹的挡在了墨语的去路之上。
“芍药姑娘。”墨语虽有几分诧异但是还是先开口打了招呼。
“夫人真是好兴致,这凉爽的天气也适合出院赏玩一番。”芍药眼眸含笑,端的风情万种,举手抬足间大家闺秀风范尽显,全然不似昨日。
“还望芍药姑娘看得上族内的景致,也算是墨语能稍尽地主之谊了。”墨语见对方如此拿捏分寸,自然也不好白白驳了人家面子客气疏离的浅笑着。
“这几日还望夫人多加担待了,昨日是芍药失礼了,还望夫人万莫放在心上。”芍药微微一笑。
“来者是客。”言简意赅,恰到好处的不失大度。
“芍药能否问一句夫人是往何处去?”
墨语微挑眉,这是试探?
“往圣地去。”
“夫人……”旁边几个侍卫错愕出声,约莫是没想到自家夫人会如此大方的说了出来,毕竟这件事一直处于隐秘进行的状态中,这样贸贸然告诉了外人,怕是不妥。
瞧见侍卫脸上的惊讶,芍药红唇轻勾,缓缓一笑道:“夫人当真是做事磊落。”
这话听起来可不觉是夸奖,墨语眼眸清亮似盈盈雪色,嘴角轻挑,“有些事不是遮遮掩掩就不会不发生了。”
“呵,夫人倒是个明白人。”芍药美眸流转,语调忽的一顿,转为一声轻叹绵长,“只可惜,太明白的人总是活不长久,芍药替夫人惋惜了。”
“不得对夫人无礼。”
一个雄厚的中年男子踱着步子从另一处走来,走近了墨语才发现这人原来就是那日擅自闯她闺阁的男子,不愧是蛇鼠一窝嘛。
“夫人,小辈无礼之处还望海涵。”
这卑躬屈膝的姿势倒是做得到位,只可惜,脸上浮上的笑意却格外意味深长。
这是两人一起演双簧?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无碍,昨日便已经见识过。”轻轻一句,不着痕迹了点明昨天的事情让男子脸上笑容一僵。
男子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既然夫人有事在身,那就不便打扰了。”
“多谢。”两个字里带的讽刺,男子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却并不阻拦墨语的去处。
看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内,男子冷冷甩了一句,“不过就是个凡人,要不是你跟我说她体内含有神力,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芍药低垂眼帘,轻声道:“成败在此一举,三叔可安排妥当?”
“那是自然。”男子胸有成竹的注视着圣地的方向,得意之色尽显,没有注意到芍药唇际若有若无古怪的笑意。
到了冰窖处,刚进去一股迎面而来的冷风扑面,让墨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抓紧了身上的大裘裹紧了些,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就是凝霜临时强塞给她的小火炉,温贴的放在胸口,丝丝暖意在四肢蔓延开来,舒适不少。
拾级而下,只见男子执扇而立,唇角笑容似嘲非嘲,再看不出平日里的矜傲与风华,夜明珠散发出的淡淡光华下那张清俊如玉的脸颊亦越显苍白,竟无端带了几分受伤般的冷意。
听到脚步声,男子蓦然抬头望去,目光不偏不倚,恰好迎上。
墨语心口兀的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思绪被拉扯着回到了昨天夜里。
她猝不及防间被他霸道的抓了手贴在他的心口处,说了那番话后,她只是不动声色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柔的声音飘渺如远处传来。
“有必要么。”
他盯着她如蒙了一层朦胧雾霭的眼眸,墨色瞳孔幽深,直直的看着她如破碎的蝶翼般眼睫轻轻颤动,如刀刃一样狠狠划他的心尖。
他忽然无声笑了,松开她纤细的手腕,那转身离去的身影带了几分决绝,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果然到头来这个赌局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么。
她傻到动了情,殊不知他也是如此……
两个人还真是可悲。
奈何世事弄人,她能做的也不多了。
努力平复自己动荡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卿歌眼前。
男子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语调平淡得一丝情绪也无,“等族长来罢。”
简短一句话,两人站立在一侧再无其他交流。
陌生得似乎根本不曾认识。
墨语安静的站在一侧,身子在寒风中无意识的轻颤,毕竟这里的温度实在是低得可怕,手中的暖炉一下子就失去了热气,只残余了些许余温还证明它的存在。
“如果,我死了,能把我葬在昆仑山那片桃花林么?”墨语低着头问道,语气里的一丝希翼让人不忍心拒绝。
“不行。”卿歌直接拒绝了她,神情冷漠得如这冰雪。
墨语忿恨的瞪他,她都快死了都不能满足她的遗愿,这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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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墨语看错,那薄唇轻轻地弯了下,黯哑低柔的声音徐徐响起:“你要死也要跟我葬在一起。”
“……”
这确认不是幻听?
这货是在表白……?
墨语仰着面看他,漆黑的眼眸如拢入了一池春水,倒映出她的模样,极尽温柔。
这妖孽……
墨语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躲得远远的,所幸,他也并未继续注视她,但是那嘴角微弯很愉悦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魂淡……
等了许久也不见族长的来,墨语等得也颇有些觉得不太对劲了,这冰天雪地是要活活被冻死么。
正在想着,手腕就被人给拽住了,回头一看,卿歌带着问询之意看向她,意思是一起出去看看。
不等墨语作出回答,冰窖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慢慢接近,墨语抬眸望去。
“两位久等了。”男子一袭玄色黑衣从冰窖处缓缓走下来,嘴角含笑,似乎很期待他们两个人的反应。
墨语脸上一点惊讶也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三叔。”卿歌勾起一抹浅笑,只是那笑意未到眼底。
“看,我给你们送来了一个礼物。”那男子拍了下手,立刻就有两人将一个麻袋给丢了进来。
麻袋大小形状似乎装了个人?
墨语疑惑的看了一眼麻袋,但一点动静也没有。
“只剩一口气了,自然是没法动弹的。”男子像是看穿了墨语的心思,笑着答道。
“是谁?”墨语瞥了一眼脚下的麻袋问道。
“还能有谁?这可是好不容易抓住的少主的贴身侍卫呢。”男子笑起来眼底愈发阴鸷。
……逐月?
墨语下意识望了一眼卿歌,看他表情并无波动,也稍稍安心了不少。
卿歌看着男子得意的笑,他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流露出一种类似怜悯的神色。
男子被那目光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脊椎处无端的涌上一股寒意,连毛发都竖了起来,仍旧硬着胆子道:“把你那小夫人给交出来,不然就一刀刀的当着你的面割掉你侍卫的脑袋。”
说罢,将麻袋揭开,只见里面熟悉的面容映入她眼帘。
“逐月……”墨语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青丝凌乱不堪的倒在地上,双眸紧阖,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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