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凝霜从主院内一看到公子的马车停在院门外,顾不上长长的裙裾即刻就朝马车奔了出来。
只见车帘微晃,卿歌沉默的抱着沉睡中的墨语就站在了马车旁,眸光复杂。
凝霜在他那样的眸色里看到了许多她无法猜测的东西,那是心疼还有一丝愧疚?
看到公子缓步走来,落地无声,动作轻柔好似怕惊醒了怀中的主子,凝霜正欲上前接过沉睡中的主子,“公子,还是奴婢来吧……”
视若无睹般,卿歌抱着墨语径直跟凝霜擦肩而过。
他的视线内,除了怀中已然沉睡的人,其他都看不到一般,继而继续朝主院屋内走去。
凝霜愣在原地半天,看到逐月向她示意了一眼,凝霜连忙又回过神来继续追了上去。
进了屋内。
卿歌抱着依旧沉睡的人儿走至塌边,轻轻瞥了一眼凝霜,凝霜立刻会意的将塌上的锦被一层层铺好,这才小心的接过卿歌怀中的墨语将她放置在榻上。
沉睡的女子面容很是恬静,只是几日不见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公子……”凝霜看了半天自家主子沉睡的模样,心里冒出了太多的困惑想要问清楚。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卿歌凝视那沉睡如莲的容颜片刻,打断了凝霜的话。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凝霜不好再继续询问。只好硬生生压下自己心底的那股不安,吩咐了几个小丫鬟下去便开始准备清水帮主子开始沐浴。
当墨语转醒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被泡在浴池中,水面上白雾袅袅升起,清澈的水面漂浮着各色娇嫩的新鲜花瓣,散发一股清香。
意识到背后有人轻抚,回头一看凝霜正替她一点点擦洗着身子。
“主子……”凝霜看到墨语睁开眼迷茫的望着她,一双眸子顷刻蓄满了朦胧的水雾,眼皮一眨,似乎就要落下来大滴的泪珠。
“别哭呀。”墨语被这丫头眼泪来得这么汹涌的架势给吓到了,一下子慌了神忙不迭的安慰道。
“主子。”凝霜憋回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使劲揉了揉自己红红的眼眶,深深吸了口气,一脸被抛弃的无辜模样,湿漉漉的眼眸像极了路上被抛弃的小猫小狗。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凝霜美人乖,快给爷笑一个。”墨语伸出手继续捏了捏凝霜的小脸蛋,顺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摆出一副大爷我就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纨绔子弟的表情,让凝霜也不由得破泣而笑。
待洗浴完毕之后,凝霜细心的准备了美人榻放在院外,平常主子最是喜欢在院子内晒太阳。
墨语恹恹的躺在院内的榻上,阳光正好,和煦而不失温和,隐隐间又有些犯困,意识到凝霜担忧的神情,墨语还是摸了摸凝霜的发顶安慰说道:“我只是刚回来有些累,不用担心。”
凝霜还欲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轻声回道:“嗯,主子好些休息,凝霜就在外候着。”
“嗯。”墨语点头。
清莲阁。
青怜端坐在锦被缎塌上,头上珠翠夺目闪耀,眉染青黛唇点丹朱,美人似玉,举手投足间端端一股风情万种,美艳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得意的笑,陷进帐幔的阴影里整个妆容顿时都显得狰狞不少,听完小萍的汇报,微抿了口茶清清嗓子道:“你确定打听到是卿歌那个老不死的娘亲还在人世?”
小萍对这个话题虽有些胆怯,但是面对自己的主子还是垂下头绞手指低应了一声,“是的,小姐。据说被放在雪域的冰川之下可终年不腐,所以狐族才会搬来此处,据说是为了保护遗体。”
“这都多少年了?这还真是个孝顺儿子!”青怜冷笑一声。
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还真是够费尽心思折腾的。
“我那日潜进公子的卷宗阁,翻到桌面上的一叠卷宗说……”小萍迟疑着不敢说出口,卷宗阁可是狐族禁地,她不过是冒着必死的风险趁着公子出行才有机会潜进去的,这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万一被公子发现,后果她都不敢想。
“说。”青怜微微讶异,不由挑眉。
“……卷宗上说,如果将神力灌入人的身体内,通过引魂之术,是可以有逆天的能力的。”小萍颤着音,说话声越来越小,几乎快低到听不清楚。
“神力?哪来的神力?不是神魔大战时,神都几乎湮灭了么。”青怜美眸里泄漏出一丝困惑,染了鲜红丹寇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去水牢。”青怜眸色一凛,起身就是往门外走去。
“水牢?小姐你去水牢作甚?”小萍很是不解的跟了上去。
“你忘了挽月那个女人么。”青怜微勾起丹唇,缓缓一笑。
水牢,在整个雪域冰川的下面。
为何被称之为水牢也是有一番说法的,因雪域此处的山上山下温度不一致,所以越往山上走,随着温度的升高雪慢慢融化成涓涓溪流,成为了山上一景。又不知是何人想到山上初融化的雪水最是刺骨寒冷,而这雪水就被引导进狐族特有的水牢作为惩罚犯人的一种手段。
据说水牢中最狠的方法就是将人浸泡在雪池中永生永世,因为雪水无时无刻都在融化,引进来的雪水自然也是日复一日永不断绝,随着没日没夜的雪水浸泡,比把人活活直接冻死更加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等残忍之至的手段连旁人听了浑身都会生寒,何况被丢进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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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怜看到挽月时,那个曾经被传为天宫的美人已经整个人近乎苍白到透明,被浸泡在水池中奄奄一息,像是随时会断气,但是由于她毕竟是仙骨,所以一时半会儿并死不了,不过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下去,那这种痛苦也是生不如死罢了。
挽月被小厮被一桶雪水浇醒之后,脏乱的青丝胡乱的披在肩头,活脱脱跟街边的疯妇并无二样。
看到这,青怜也开始同情起她来了,原本是多风光的仙子游走于九重天之上自持貌美如花看不起任何女人的容貌,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一种活生生的讽刺。
挽月轻咳几声,神色迷茫的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她面前的青怜,随着眼前人影逐渐清晰,看清了来人之后挽月忽的嘴角微弯,诡异一笑,说道:“怎么?五小姐也跟我一起下了地狱不成?”
“居然敢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莫非想死了不成!”小萍在水牢内看到昔日得意的仙子落得如今的下场,心中不免一阵畅快,抓到机会就上前一步代替自己小姐训斥道。
挽月一瞬间凌厉的眸光直直的盯着小萍,让小萍如同身子被阴冷的毒蛇紧紧缠绕般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小萍面对如此的目光下意识害怕的退后了一步,不禁想着这女人眼神就算落了这样的下场,仍旧煞是恐怖,跟地狱里描述的厉鬼一样阴毒而怨恨。
“小萍退下。”青怜在一旁也被这目光吓得心下一紧,忙打圆场说道:“此番前来,不过是跟挽月仙子打听一些事,还望仙子能告知一二。”
“告知一二?”挽月目光移向青怜,唇角逸出一声冷笑,“你们害我至此,居然还敢来跟我说打听事情?”
“我家小姐是给你几分面子,你现在还装什么装高贵。”小萍又壮着胆子斥责了一句,但是迎上挽月冷冽的眸光也不敢再说半句。
“小萍退下!”青怜低斥一声,让小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一边。
青怜唇际笑意未褪,只是双眸子逐渐转冷,淡淡说道:“挽月仙子如今的状态若是要摆脱,自然是需要人帮忙,若青怜愿意将仙子放出去并不追究此事,仙子可愿助青怜一臂之力呢?”
她从来都知道没有利益的交易是断然不会成功的,现在对于囚禁在水牢里苦苦挣扎的挽月来说,自由才是她最希望的事情,这样的诱惑又有谁会拒绝呢?
除非她甘愿这辈子都在这水牢中度过。
挽月定定看她半响,道:“你想知道什么?”
“主子,木槿花都开了,来院子晒晒太阳吧。”凝霜看到院子里荷花开得正好,层层荷叶上圆溜溜的露珠划过转瞬即逝,凉亭处木槿花在枝头一簇簇的盛开,喧闹的开着,淡淡的花香闻了叫人很是神清气爽。
“好啊。”墨语趁着身子还算爽朗,跟着凝霜到池边的凉亭上开始享受着刚送上来的各种精致的小甜点,桃花酥,千层糕点,桂花团子,每一样都做得令人食欲大开。
“这厨子越来越懂我了。”墨语满足的捻起一块金黄色的桃花酥就一口咬下去。
“这个可是公子给主子准备的。”
唔……墨语一口噎着了。
凝霜立马端了清茶过来,墨语忙不迭的喝了一口把噎住的糕点咽下猛然深吸了一口气,总算还活着……
凝霜也一直帮着墨语拍着背部顺气,略带心疼的说道:“主子吃糕点都能噎着……可别太急了,慢点。”
墨语轻咳了几声,恍然间意识到有人在看她,四下望过去之时,才发现卿歌不知何时从院门口远远的注视着她,眸色漆黑,里面仍旧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公子。”凝霜也循着墨语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卿歌的存在,立即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
阳光沐浴之下,卿歌一身青色广袖锦袍,内里白色深衣以玲珑玉带束腰,衬得整个人优雅从容,阳光洒下间愈发显得身材修长挺拔。
落在墨语眼中,当真验证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墨语如是这般想着,只可惜如玉的人将来却不知会是谁。
“身体可好了些?”注意到她的凝视他的视线,卿歌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朝她抬步走来。
“好很多了。”墨语的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清浅得如这阳光和煦而暖和,抬手却触摸不到,仿佛一眨眼就会消散。
“那便好,特意从各地寻了些小吃,可喜欢?”卿歌那双墨色瞳仁清澈剔透,微弯眼眸,笑容如星辰般耀眼。
“味道很好,多谢。”墨语颔首。
虽说成亲后至今如此相敬如宾,两人之间的疏离连旁观者都一清二楚。
夫妻之间客气的对话,一问一答,如此波澜不惊。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凝霜私下也费了不少脑筋也没想个方法来。
“主子,你们先聊,凝霜去给主子准备晚膳。”
这才刚用完午膳……凝霜你要找借口也要找好一点的……
两人也不点破凝霜的那点小心思,见她一溜烟跑得老远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也略微有些尴尬。
“额……你先坐?”墨语看到他一直站在那,还是很“好心”的说了一声。
……啊喂,这真是成亲了的夫妻么?
瞧出了墨语有些局促的表情,卿歌也不甚在意便坐在了墨语的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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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酥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看?”墨语捻起一块糕点,探询的问着眼前的人。
卿歌眨了眨眼睛,似乎思考了一下,凑到墨语跟前。
俊俏的脸蛋忽然间在眼前被放大,墨语一时间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逐渐靠近的黑影笼罩而来,对方浅浅而均匀的呼吸洒在墨语的脸颊上,灼热的温度愈发的明显,缓缓的一点点靠近,就快是要亲到的距离……
墨语手足无措之下,只觉唇际被柔软的东西轻轻一触碰,随即那温热的气息便远离了。
“糕点味道不错。”
“……”
见墨语陷入无语的状态中,卿歌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愉悦。
“这几日多在主院休息,其他地方就不用去了,免得劳累。”卿歌抬眸看她,眼眸里的温柔如清澈的池水,里面的宠溺仿佛能溺毙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这是变相软禁么?”不知何时她意味深长的望着他,唇际清浅的笑意已然褪去。
“果然你要这样的认为的话。”卿歌亦沉静的看着她,不置可否的淡淡笑着。
“反正我也没几年了,如果你要那么做的吧,可要抓紧一点时间。我这身子恐怕拖不了那么久了。”墨语自嘲般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你会没事的。”
墨语蓦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眼眸中。
随即她轻笑道:“什么叫没事?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已经是事实。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而你的重点也只是那个人罢,你要那样做的话,那就趁早,我还真怕我活不到你计划那天。”
“我说了你会没事的。”忽然蓦地攥住她的手腕,微微侧目,脸色愈发阴沉,眼眸越发幽深难辨,那深不可测幽潭里到底潜藏着什么,她永远都看不懂。
“好吧好吧,我会没事,恩恩。”墨语被攥得手腕生疼只好附和道,顺道努力想把手给抽回来。
“……弄疼你了?”卿歌拉过她的皓腕,雪白的手腕上面一道青色的箍痕赫然在目,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痛色。
“唔,没事,回去让凝霜上药就好了。”墨语企图用水袖盖住,但是还是被卿歌强行拉了过去,身子轻得一点也不费劲般被抱在温热的怀中。
卿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一打开,浓郁的草药香扑鼻,凉凉的膏药被均匀的涂抹在青痕处,修长白皙的指尖在肌肤上轻滑过去,那温度像是一点点灼烧着她的肌肤,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滋长着,不断蔓延至心房的各个地方。
要是能这样下去或许眼前的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墨语凝视着他轻柔的动作,心底也是一软,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还在打算欺骗她。
“其实,你们只要找齐药引,还有会引魂之术的人便可,准备好的话,一个月便可。”
正在肌肤间游走的指尖倏地微滞。
他眼神幽深,直直的看着她如蝶翼般轻颤不安的眼睫,抿了抿唇,哑声道:“非要如此么?”
他的眼神如同受伤的小兽,她心口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狠狠敲打一样,一股隐隐的酸涩涌上心头,连嗓子也有股说不出的酸涩。
她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不去看他,兀自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摊开了说,对你我都好。”
“摊开了说?”他眯起眼注视着她,仔细辨析她眼睛里的神色,不放过任何表情,确定她是认真的,眼眸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难道不是么。”墨语趁他不注意将手自他掌心里抽离,站起身来不闪不避定定望着他,声音缓慢而坚定。
眼底渐生痛色,他没有留恋地收回视线,转身,消失在墨语的视线里。
那消散在视线里的身影落在墨语眼里看来却意外的孤寂,他也会有那样的情绪么。
明明知道一切不过是欺骗。
明明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惊心计划好的戏。
明明知道自己一回来,连享受最后的时光的权力也会被剥夺。
可是自己还是跟他回来了。
这样的自己也是傻得可以,居然就这样乖乖的跟他回来。
重生一世,能这么顺利也多亏了他一直在身边帮她,不然她这世怕是连引魂灯都见不到,更加不用说能看到挽月下狱,也算是了却上一世的仇恨了,这次出逃知道清峥无恙,唯一的牵挂也算了了。
如此这般,也算可以安心了。
墨语目光落在涂抹了药膏的手腕上,心里轻微一抽,心下既是愧疚袭来,又是黯然落寞,怔忪半响,方才喟叹一声,最后的结局还是逃不开么。
还有什么弥足珍贵?
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欺骗,注定了利用,注定了末路,注定了无法更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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