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中午是同乔璟前后脚回来的,乔璟下午不上课了,端午社学要放假一天半。
安氏回来,乔婆婆就从厨院来正房给她和乔璟请了安,安氏一直是个慈和的人,除了上次和黄氏翻脸,平常对人从来都是神色和睦面带笑意的。
中午在安氏强留下,乔婆婆留下来用了午膳。
安氏和乔婆婆在东屋餐厅里用膳说话,乔婉和乔璟就在乔璟的书房外间用。
乔婉吃好了,就同乔璟说,“娘是我见过最会做人的人了,就没看到她处理不好的关系。”语带崇敬之情。
乔璟放下手里的碗,说,“小丫头片子,你又见过多少人呢。不过娘当然是好了,不然又怎么会有现今的这份家业呢。父亲当年也根本不管家事的,内外都是母亲打理。大伯母肖想着家里的这份产业,除非咱们三房没人了,不然不可能给她。”
乔婉听到他说黄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她还真从没有这么厌烦过一个人。
但看乔璟微微愁眉的样子,不像是只是发表个感叹的意思,就问,“那件事,是大伯母没有死心吗?”
乔璟脸上收起了表情,面无表情时自有一股气势,说,“她哪里会死心。之前,也就是二月时候,她去了一趟苏州,据说被骗了八百两银子走,现在她缺钱得厉害,上次那八百两,大约是她家里的所有积蓄了,她回来之后,家里的家奴被她卖得差不多,连长短工都辞了不少,还卖了些头面首饰。”
乔婉一愣,“八百两?这么多。怎么她也能被骗银子?”八百两的确是够多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座两进的宅子,要去卖,也只得一百多两。
乔璟叹了一声,道,“人只要有死穴,有弱点,被骗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乔婉没想到乔璟小小年纪,看什么都挺精准的,说,“难道是什么江湖道士,说有神奇的药,可以把大伯的疯癫病治好,要了她八百两银子?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骗了大伯母八百两这么多啊。”
乔璟很惊讶地看着乔婉,“你倒是猜得准,大概就是这样。不过不是江湖术士,据说是曾经在皇上身边炼过仙丹的大人物,大伯母也是求了人,才花了八百两求了这么一瓶仙丹回来。”
乔婉目光灼灼地看着乔璟,“那大伯吃了有作用吗?”
乔璟道,“大伯根本没吃,大伯母回程路上,在船上东西掉水里去,那仙丹被水冲走了,没找回来。”
乔婉一阵扼腕,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化为叹息一声,“怎么这样。”
乔璟倒很心平气和,淡淡说道,“只能说命定如此。我倒觉得幸好那仙丹被水冲走了,不然拿回来,把大伯父吃出更多病来,那也是得不偿失。说是练给皇上的仙丹,但就没见哪个皇上吃了真的长生不老荣登仙界的。”
乔婉点头觉得乔璟说得很是,又问,“这个是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翎哥儿同你说的?”
乔璟点点头,“翎哥儿同我说的,说是大伯母夜里哭着告诉他的,要不是大伯母告诉了他,恐怕都没人知道大伯家里怎么突然就这么窘迫了。”
乔婉只能想乔大爷家里真是什么奇事都能发生,说,“那大伯母家要怎么办?我觉得大伯母很可能会再筹钱去求一瓶仙丹。”
乔璟对乔婉刮目相看地盯着她,道,“你脑子变灵醒了嘛,想得到这个。”
乔婉白了他一眼,“怎么会想不到。”
乔璟说,“我也觉得大伯母想要咱们家的产业,是想再去求仙丹。”
乔婉说,“她怎么不把乔家的大宅子卖一半出去,反正他家里又住不完,房子空着,修缮费也不少。”
乔璟,“祖母还在呢,她就卖房子,祖母肯定不同意。祖母一定觉得大伯母手里还有私房,不到万不得已,祖母自己的钱都很少拿出来的,再说,咱们家还有钱,祖母定然想要咱们家给出这个仙丹钱,我问了翎哥儿,翎哥儿说的确是祖母说老太爷给咱们三房留了私房,祖母是老辈了,谁还敢质问她的话是否撒谎吗。反正祖母就是那么一个人。”
乔婉皱了一下眉头,说,“真是不明白祖母怎么会这样。”
乔璟则很看得开,说,“每日里坐在佛堂,就那么个小天地,心思总要比一般人琢磨得更多。”
乔婉叹了一口气,又想,自己难道天地还不是这么一小块吗,不由面上也表现出了忧郁。
乔璟看她这样,还以为她是因为老太太而难受,就说,“你还是小姑娘,老太太的事情,你愁着眉做什么。”
乔婉说,“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乔璟笑,“那是因为什么。”
乔婉说,“我每日里也只有咱家这么小的天地,我连外面是什么样子,也没见过几次呢,人生的天地这么小,不由有些惶恐。”
乔璟笑得更畅快了,说,“小丫头片子,你还知道惶恐?在家里,你就只差爬上房了吧。”
乔婉哼了一声不理他。
乔璟想了想,就说,“明天我不去社学,你扮成个小童子,我带你出去玩吧。”
乔婉,“……”
乔婉在愣了一下就欢呼了一声,“真的?你不怕母亲教训你吗。”
乔璟说,“咱不让母亲知道。”
乔婉没想到她哥这么开明,连忙道,“那说好了,你带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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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璟说,“但你要听话,不要乱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罪过就大了。”
乔婉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安氏和乔婆婆在东屋餐厅旁边的花厅里坐着说话,花厅里摆着乔婉伺弄好的一盆剑兰,正开着紫红色的花,乔婉进去看花,顺便就听一听乔婆婆和安氏说话。
两人已经要说完了,乔婆婆道,“真珠是很好的,太太以前也见过,虽然比不上大家闺秀,但是在咱们东乡里,是出了名的好看,手又巧,会说话。要是她一直在乡里,到头也只能嫁个庄家人,她是有傲气的,还是想进城,太太您和三爷都是好人,太太您娘家又在扬州,让舅爷给问问有哪户大户人家缺丫鬟,将真珠送去,就是咱们家的福分了,她去了,定然不会给舅爷太太您们丢脸的。”
乔婉一听,心想果真是这件事。
安氏说,“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过几日,丫头她大舅就要来一趟咱们家,到时候就给他说一声这事。”
乔婆婆一听就千恩万谢,安氏说,“三爷病着的时候,劳您记挂,给找偏方来,又大老远送草药,三爷当时用了也有些松缓的样子,三爷和我都是记着您老的恩情的。真珠这事,您老放心,我会同大舅说的,到时候一定找个好人家送她去做丫鬟。大舅家里,我是知道内情的,就不说送真珠去了。大舅一年多半日子在外,家中是嫂嫂做主,嫂嫂持家严,对下人也严,让真珠去,恐怕不是为真珠好。”
乔婆婆说,“婆子还不知道太太您心慈吗,都由着您做主。”
之后乔婆婆又问舅爷什么时候来,她也就把真珠送来让舅爷看一看。
安氏想了想,说,“不急的,大舅会在这里住两天,到时候给您老带个话,您老再带真珠来,说不得这次大舅回去,就直接带了真珠进扬州,到时候,您家里还要送一送这孙女呢。”
乔婆婆便又是千恩万谢地道了谢。
安氏送乔婆婆离开时,给了一吊钱,又将端午节礼给了她一份,她连连推辞着不要,又说,“求了太太帮忙,又带这么多礼回去,哪里要得。”
安氏说,“您老拿回去就是,这过节的,是应该。”
一直将乔婆婆送到了门口,她站在影壁处,对她挥手,看她出门走远了,才转身回正院。
乔婉这次也到了影壁处,从那院门望出去,外面是青石板的街道,街道两边种着桃树还有垂柳,一片绿色,在阳光里闪着光。
安氏牵着乔婉进正房时,就说,“乔婆子人不差,当年你父亲病着时,她时常送东西来,又来看他,人走低时还来结交的,都是有真心的。虽然是门贱亲戚,也还算不上亲戚,但总归是好的,比有些真正的亲人却盯着咱家产业不放的要好。”
乔婉知道她在说乔大爷家里,想到要给乔大爷家里送的端午节礼,就说,“那给大伯家里送的端午节礼谁去送?”
安氏一笑,敲了乔婉的额头一下,说,“虽然你大伯母实在不像话,但是还是要看在你大伯面上的,再说,还有翎哥儿,上一辈的恩怨,不要牵涉到下一辈去。这人啊,恩怨要分明,也不要太计较这些。”
乔婉说,“女儿都会记到心里去。”
安氏被她逗得笑起来,让乔婉赶紧睡午觉去。
下午就有几个伙计和大师傅,来乔家给主母和大少爷请了安问好,安氏坐在前院正厅里,乔璟坐在她左下首位,同几个人说了话,又给了赏钱,安氏说,“感谢你们在乔家酒坊里辛苦了,这些都是过节的礼钱。还给了大师傅酒钱,让请你们去酒楼里吃一顿酒,咱们家里现在是孤儿寡母,也不好亲自请你们。”
伙计们都很感谢,大师傅又说,“能够遇到太太这样好的主家,那是咱们的福分,咱们都会好好把酒坊做好的。”
之后安氏又让乔璟亲自去给每个人分送了节礼,乔璟在院子里和伙计师傅们说话,乔婉就从厅里屏风后面出来,和安氏说,“哥哥知道怎么送礼吗?”
安氏说,“他以后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了,虽然他是读书的,都说读书人最尊贵,他也的确眼界高,但也不能让他不知道家里的辛苦,不知道怎么和下面人打交道,明天送你大伯和四叔家里的礼,也得他去送。”
乔婉“哦”了一声,从安氏身上,她要学着怎么做一个管商铺的老板,要学怎么做一个好主母,要学怎么做一个好母亲。
先是酒坊里的伙计师傅来了,他们走后,胭脂铺子里的伙计也来了,是两个少年,和一个中年妇人,安氏和他们说了话,给了礼节钱,又让他们带了礼物回去,乔婉以为事情已经忙完了的时候。
安氏又叫来了乔璟,让他带着礼,由季婶子的丈夫刘定带着,亲自将过节钱和礼送到几个掌柜和账房家里去。
乔璟也没说累,就赶紧去办了,丝毫没有带上读书声的孤傲气,这倒让乔婉很惊讶佩服。
这掌柜和账房,加起来也有好几个人,乔璟一户户地去,到晚饭时候,才总算是送完了。
晚饭后,安氏又问乔璟和掌柜账房们说了些什么,乔璟同安氏说着话,乔婉就坐在一边听着。
等安氏总算放过了乔璟,乔婉才上前叫乔璟,“哥哥,我们出去说会话吧。”
乔璟点点头和她一起出去,安氏笑看着两个孩子,这是乔三爷留给她的最重要的延续。
在西屋檐下,乔婉小声和乔璟说,“你说明日带我出去玩,但我没有童子衣裳穿嘛。”
乔璟说,“你就穿你自己的衣裳,梳个男儿发髻不就行了。”
乔婉惊讶道,“这个别人不一眼看出来了吗。”
乔璟却说,“看不出来,我看你穿的这些衣裳,根本不是娇女儿穿的,和男儿衣裳没两样。”
乔婉哼了一声,“哥哥,你这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要给爹爹守孝,当然要穿这种衣裳了。你嫌弃我穿得不好吗。”
乔璟笑着摆手,“不,逗你玩而已。”
乔婉很无语,“……”
乔婉又说,“那到底衣裳怎么办。你既然要带我出去玩,就想个法子嘛。”
乔璟一本正经说,“我说真的,你就这么穿,没事。”
乔婉只好不和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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