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已是黄昏。
东瑗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盛夫人就道:“那七月二十那日,咱们娘俩去看看单小姐。”
“您要是身子不好,我帮着看也成。然后寻个机会和二姐商议,把单小姐带到咱们府里坐坐。”东瑗还是担心盛夫人的身子,怕她太过于劳累。
“不好,不好!”盛夫人压低了声音,“别走漏了风声。和煦大公主要娶奕姐儿,也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八月初一就是奕姐儿的好日子,等她回了门,这件事落定,娘心里才踏实。你放心,娘已经没事了……”
说罢,神色微黯,不知是因为钰哥儿还是秦奕。
古时三朝回门之时,倘若婆家对女方不满意,可以退亲的。三朝回门没有退,这门亲事才算彻底定了。
秦奕不守闺誉,和盛修沐私下来往,盛夫人就不太高兴;而后秦奕听说要嫁到秦卫侯府时表现出的欢愉,让盛夫人对她有些寒心。
不管将来如何,这条路是秦奕自己选的。
她知道盛昌侯不可能同意她做盛家的媳妇,虽然盛修沐的身份人人艳羡,秦奕却没有太过于纠缠。
她是个聪明又实际的女孩子。
当初和盛修沐好,倘若不是真情,大约是为自己寻条后路。盛家要把她配给平民人家,那么她宁愿在盛昌侯府做妾;而后有了秦卫侯府的事,她自然愿意攀高枝,做正经的奶奶去。
抓住眼前最实际的东西,远远比风花雪月来得实惠。
东瑗虽看不起她的手段,却也能体会她的心情。
谁不想往上流走?
盛夫人说莫走漏风声,无非是怕秦奕美梦破碎,对她是个打击;而盛修沐对她余情未了,将来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盛家只怕又是难安。
和煦大公主想娶秦奕做儿媳妇,无非是看中了盛修沐,想把女儿嫁到盛家来。若是她知道盛家现在在挑选别人,自然不会再娶秦奕。
这中间的曲折,盛夫人一说东瑗就明白。
她道:“娘,我会小心不说出去的。”
盛夫人微微颔首。
回到静摄院,乳娘把诚哥儿抱过来,东瑗就留了诚哥儿在静摄院住。晚夕盛修颐回到内院,东瑗把祖父的话告诉他。
他微讶:“说了什么事没有?”
东瑗摇头:“祖父只说是好事。七月二十那日,你得闲吧?”
盛修颐点头。
诚哥儿白天睡得多,晚上到了子时都不睡,非要人抱着。把他放在床上,他立马就高声哭起来,吵得人根本无法入睡。诚哥儿一哭,盛修颐立马就起身抱起他。
东瑗没劲,再疼爱的孩子,吵得她无法入睡,也实在爱不起来了。
盛修颐做起来哄孩子,诚哥儿在父亲怀里,又咯咯的笑。
盛修颐亲他,甚至低声问他:“诚哥儿今天怎么这样开心啊?”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盛修颐还跟他说话,把睡得懵懂的东瑗折磨得不行。她猛然坐起来。
盛修颐吓了一跳。
心里的火气努力压了下去,东瑗要接盛修颐手里的孩子,对他道:“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我来哄他。”
盛修颐不给她,道:“是不是吵了你?要不,你去暖阁里睡?”
东瑗就抬眸看盛修颐。
盛修颐觉得很好笑,她被人吵醒时,神态很可爱,像个孩子般。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不发火,可是眉宇间的不情愿,还是很明显。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你明日不是早起要去给娘请安?上午还要见家里管事的婆子们吧?你去暖阁里睡吧……”
“那……”东瑗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盛修颐瘦的厉害,熬夜对他不好。
“你明日和娘说,我夜里带诚哥儿,早上没起来,就不去给娘请安了。我早上多睡会。”盛修颐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东瑗脑袋还是有些晕,并没有彻底清醒般,睡觉对她的诱惑真的很大。她道:“那我真的去暖阁里睡了?”
盛修颐颔首:“去吧。”
她微微欠身,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感激道:“天和,你真是个好人!”
说罢,下床穿鞋就走了。
盛修颐愣了半晌,直到她下了床他才反应过来。她…….她亲吻了他,还说“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哪里学来的?
盛修颐哑然失笑。
东瑗并没有去暖阁,而是在东次间和值夜的蔷薇挤在炕上睡了一夜。
她睡得香甜,蔷薇却一夜没敢阖眼。突然从内室跑到东次间睡,蔷薇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晚上心里兜兜转转的,生怕等会儿世子爷也要出来寻大奶奶。
可世子爷并没有出来,她只是听到内室有诚哥儿的笑声。
次日清早,东瑗轻手轻脚进内室,见盛修颐和诚哥儿父子俩睡得香甜,就把妆奁盒子搬到了东次间。
蔷薇顶着熊猫眼替东瑗梳妆,还暗暗打听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东瑗发觉她的异常,就笑着把诚哥儿吵得她难以入睡的话,告诉了蔷薇,又笑道:“你可是没有睡着?”
蔷薇很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东瑗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笑道:“今日免了你的差事,你去睡吧。”
蔷薇忙道:“我不碍事的。”
东瑗就故意落下脸来:“胡说,人怎能不睡觉?你在我跟前服侍,打瞌睡被小丫鬟看到了,你可怎么办?”
被小丫鬟看到她打瞌睡,威严不存啊。以后好怎么管教那些偷懒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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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不敢再推,下去歇了。
橘红等人服侍东瑗梳洗装扮。
到了七月二十那日,东瑗和盛修颐早早起了,两人去桢园看了诚哥儿。东瑗嘱咐乳娘照顾好孩子,才和盛修颐去了静摄院。
盛夫人精神很好,也早醒了,吃过了饭等东瑗夫妻和二奶奶。
昨夜一场大雨,今日是难得好天气,盛夫人道:“真是天公作美。要是还像前几天那么热,出趟门也不便。”
东瑗就笑着道是。
二奶奶过了一会儿才来,打扮得很隆重,倒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
东瑗和二奶奶簇拥着盛夫人,去了镇显侯府。
镇显侯府出了皇后娘娘,如今更加繁盛,门口的马车拥挤不堪。盛家的人等了半晌,才挤到了门口。
看到是盛修颐先下车,门房上的人就知道是九姑奶奶来了,忙上前先迎了他们。
盛家的人进了大门,东瑗的三哥薛华轩迎上来,亲热喊道:“天和!”
盛修颐忙跟他作揖,两人很亲热。
而后大哥正好从角门那边出来,看到薛华轩在盛修颐跟前,他微微顿了顿,才上前和盛修颐打招呼。虽然和三哥说话,两人却不太亲热。
因为是堂兄弟,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到底隔了一层,不亲热也是人之常情。
盛修颐等人都没有多想。
大哥安排车马送东瑗婆媳三人去了垂花门,又吩咐三哥招待盛修颐,就又出去待客。
进了垂花门,迎客的是东瑗的几个嫂子。
她觉得变化真快。
两年前,迎客的还是她的大伯母、三伯母等人,如今就换成了嫂子们。
马车径直送他们去了大伯母的元丰阁,东瑗在车上低声问大奶奶:“大嫂,祖母身子好些了吗?”
大奶奶表情就微敛,勉强道:“好些了……”
盛夫人和二奶奶看了过来,东瑗也不好深问。
元丰阁的船厅后面连着花厅,今日通开了,设了围屏。尚未走进,就能听到嫣然笑语。今日的来客很多。
大奶奶杭氏把东瑗婆媳安排在花厅的西边先坐。
“盛夫人…….”有人笑着打招呼。
是定远侯姚夫人,东瑗四姐薛东婷的婆婆。
大奶奶把盛家和陶家先安排在一处,倒也是挺贴心的。
定远侯府的姚夫人带着她的三个儿媳妇,忙热情迎了东瑗婆媳。姚家的妯娌们在家里是怎样的情景,东瑗不知道如何;可在外面,她们极其亲热,跟亲姊妹一样,人人都羡慕他们家妯娌好缘分。
果然,姚家几位奶奶和盛夫人婆媳见礼后,就插科打诨说笑,惹得盛夫人笑了好几回。
东瑗的四姐薛东婷也拉着东瑗说话,问她好不好,诚哥儿好不好等语。
东瑗也问她二夫人好不好。
薛东婷道:“病了几回。三嫂不是回京了吗?她比我们做女儿还要孝顺体贴,娘的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东瑗就念阿弥陀佛:“是二伯母的福气呢。”
薛东婷抿唇笑了笑。
说着话儿,大奶奶杭氏有领了几个客人过来。
穿着银红色妆花褙子的女子,二十四五的花信年华,雍容美丽,又带着几分干练,是东瑗的二姐薛东喻,单国公夫人。
她身后跟着几名年轻女子,个个模样端正清秀。
东瑗和薛东婷都起身,给她行礼,喊了二姐。她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身份如今是水涨船高。
薛东喻上前,也给东瑗姊妹还了礼,然后就上前给姚夫人和盛夫人行礼。
盛夫人的目光就在薛东喻身后几名女子身上转了转。
其中有个穿月白色褙子、草绿色襕裙的高挑女子触及盛夫人的目光,不自觉脸微红,垂了首。盛夫人心里就有数了,她大约就是七小姐。
从模样上看,不委屈盛修沐,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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