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薜所位于皇宫东南角,是怯薜建在宫里的营地,方便值守换班,或作休息之用。那木罕怒气冲冲闯入,见着他的怯薜皆避开行礼。那木罕拉住他们便问,浣衣局的珊丹有没有在此?他们不认识珊丹,但也知道有个浣衣局的丫头常来,今天她正好又来了。怯薜指了方向,她应该在最里边的那间屋里。
在那么偏僻的角落做什么?那木罕的怒气更大,推开答话的几名怯薜,往最里边迈去。
昏暗的小屋中点着灯,一群人围着张木桌,除了珊丹,另有七、八人,都是怯薜装束。桌上铺了张地图,借着灯光细看,竟是皇宫详图。
其中一人在地图上边比划边说:“两天后,正好轮到我们几兄弟值守忽必烈寝宫,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其余不当班的,能调班就调到两天后,不能调的也得想办法入宫。值夜守卫除我们几人,还有二十七人,我们这边能多一些人手更好。”
“那二十七人交给你们,我去取忽必烈人头!”珊丹冷酷道,“无论成败,不用管我。你们速出皇宫,到西北投奔海都汗。”
“太危险!”怯薜劝她考虑清楚,她如此决定等于不愿活着出宫了。
珊丹想得很清楚,“我必手刃此人!”
“珊丹——”身后一声响,有人踢门,还在大叫她的名字。
“开门!锁门干什么?”那木罕吼叫。
踢到第三下,门垮掉了,屋里密谋众人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他看到珊丹,还看到一群男人。“你们在干什么?”那木罕怒问。
屋里的人都不回话,神色遮掩,那木罕扫过他们,衣着整齐,应没干不正经的事,但大白天躲在这个角落,还锁上房门,也决不会发生好事。
“你来干什么?”珊丹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过去。
“来找你。你们在做什么?”他们似围着桌子,那木罕几步过去看桌上有什么,但除了桌角的油灯,桌上什么也没有。他疑心更重。
“出去。”珊丹命令。
“你叫我出去?”
“当然是你,我与这几位哥哥是一个部族的人,今日在此叙旧。你无故闯入,是皇子应有的礼仪吗?”
“叙旧用得着锁门?”
“锁门是为防止你这样的人打扰。还不走?要让宫里的人都来看笑话吗?”
说话间,围观者越来越多,许多人在偷笑,低声议论是四皇子来捉奸,都来看热闹。
“看什么?滚!”那木罕冲着围观众人吼叫。
不敢惹怒皇子,众人速速散了。
那木罕再盯住珊丹,这个女人依然冷冰冰地以后背对着他。“等会儿到我宫里来。”他下令,气冲冲离开。
参与密谋的怯薜扶着被踢坏的门张望,确定那木罕已走远,可悬着的心却难以放下。密谋者提心吊胆,“他会不会已看见了?”
“应该没有。他要是看见,会当场揭穿。”珊丹也难安心,突遇这么场变故,恐会影响计划。
“就算他没看见,刚才围来那么多人,也定有人起疑。我们还要不要做?”
“要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我们不做,如果有人告密,我们依然逃不掉!”珊丹略作考虑,下决定道,“提前行动!就在今晚!”
……
那木罕回宫等珊丹来找自己,他当真被那女人气得不行,本意向她表白,她却这般对他。这种女人,喜欢她有什么用?论相貌,毛伊罕比她美丽十倍,她成天素颜,性格又凶悍,像个男人,别的女人身上挂香囊,她身上挂的是刀。
刀?
脑中像是闪过了什么,但没抓住。真金成亲那晚见到她时,她正佩了柄刀,而且是怯薜的刀,她自称是别人送的。今日撞见她与怯薜在一起,他们像是有密谋。那木罕相着不对劲,仔细回忆与珊丹有关的种种细节。一个宫婢哪来这么好的身手?就当从小草原骑马拉弓,她也太专业了。她是按照武士的要求来训练的。这么优秀的女子怎么会做宫婢?安童曾提醒过——珊丹是阿里不哥的余党。
那木罕突然觉得可怕,难道珊丹是潜伏宫中的刺客?他不信!怎么也不信!他会喜欢上刺客?
等到天黑,珊丹也没来,那木罕火冒三丈,连晚饭都吃不下了。目中无人的女人,没把他的命令当回事?命人去催。
催找珊丹的宫人回报说,没找着珊丹。
“怎回能找不着人?难道还出皇宫了不成?再去找!一定要给我找到!”
宫人吓得又出宫再找。
那木罕坐不住,自己不能干等,他要亲自抓住那女人!想到就干,提上弯刀迈出宫殿。
入夜的皇宫四周黑漆漆,宁静中又响着虫鸣。那木罕踏步花园的石径,小侍提着灯笼照亮道路。那木罕很没耐性,嫌小侍者得慢,夺了灯笼自己走。小侍在身后边喊边追。那木罕不等他,几个弯拐完,就把小侍甩丢后面。
珊丹不在浣衣局,那么可能在怯薜所。那木罕越想越感到白天见到的事哪里不对,自己忽略什么细节了吗?夜风吹过,灯笼摇摇摆摆,火苗跳动,那木罕急护住灯笼,担心火苗熄灭。
火苗?灯笼?灯?
脑中浮现出一盏油灯,白天在那间房里,他在桌上见到了一盏灯。问题不在灯上,而在灯摆放的位置——它放在桌角。一般来说,众人围桌谈话,会将灯放在中央,但那盏灯却被放在边沿,说明曾有某件东西放在桌上占据了中央位置。把灯挤到那么边沿的位置,它尺寸不小,但自己进去时,它已被不知藏到哪儿了。什么东西尺寸不小,却又容易隐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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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
宫人的喊声打断那木罕的思路。
皇子毫不迟疑,跨过花台,寻声奔去。沿途已有怯薜从四方赶来,目标竟是他父汗的寝宫。
父汗又遇刺?那木罕更不敢拖延。前面的怯薜挡了道,他拐弯抄小路。
突然,假山后窜出一人,怯薜装束,却黑布蒙面。
是刺客!那木罕拔刀。
那人手中亦有刀,但体力已明显不支,身上又中了两箭,与那木罕只过两招便跌倒地上。那木罕却不伤害,仅是这两招,他已认出刺客。
“珊丹?”皇子扯下刺客面罩。
珊丹一脸抗拒,但此时却无力将其推开。
远处追喊声渐近,那木罕抱起女孩,没入花园的树丛中。
今夜,忽必烈的寝宫进来一伙刺客,幸好合汗不在宫中,宫卫发现他们,进而缠斗起来。刺客人数不多,很快被制服。忽必烈闻讯回宫,发现刺客又是怯薜成员,震怒异常,急召数名怯薜长及右丞相议事。皇宫今夜又不得安宁。
那木罕的心也从没今晚这般慌乱过,他把珊丹抱回自己宫里,把宫人都斥走,又警告他们不许乱说话,再派人请御医过来。
御医来了,见到床上中箭的着怯薜制服的少女,知道是刺客之一,吓得不敢动。那木罕以刀威胁。治了,以后合汗知道,死罪;不治,四皇子现在就要他死。御医不得不治。
那木罕一旁协助,剪开珊丹的血衣,少女的身体让那木罕侧目。那木罕立刻制止脑中邪念,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他重新正视那具身体。上边新旧不一的数十条伤痕让他触目惊心,这不是少女的身体,更像一名战士。她是怎么熬过的?受过多少苦?那木罕想知道。
取出箭,包扎好伤口,天已快亮。那木罕送御医出去,警告他不要将所见告诉任何人。不用他吩咐,御医亦不敢外传,急急拜退了。
回到屋里,珊丹正好醒来。那木罕见她没事,满心欢喜。
珊丹裹紧被子,警惕地将他盯住。
“怕什么?我早看光了!”那木罕笑道,“不仅我看了,御医也看了!不怎么样!”
说完这几句话,那木罕后悔,自己嘴贱,这时候挖苦她做什么?
珊丹自然极气,但却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救我?”
“刺客对吧?我知道!你真是阿里不哥的余党?”那木罕问,“阿里不哥已经死了这些年,还有人追随他?其实那时你才多大?男人的斗争女人不懂,成人的斗争小孩也不懂。你怎么知道阿里不哥一定正义?看清现实吧!忽必烈才是合汗,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不仅是阿里不哥汗,还有我父亲和哥哥。”珊丹沉沉地说,“我或许不能明白当年阿里不哥汗与忽必烈的恩怨,但我知道,父亲与哥哥是无辜的。忽必烈杀死了他们。”
那木罕愣住,还想劝珊丹几句的,说不出口了。
“忽必烈与我有血海深仇,皇子你明白吗?你不该救我。”
“该不该救你,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那木罕倔强说,“你是我的女人,这是你亲口承认的,不要忘了。所以你的事我有权过问。”
“当那是戏言吧!你也不过是想戏弄我。”
“我很认真!”那木罕捏紧她双肩,“以前我的确是为戏弄你,但现在我认真了。我喜欢你。”
珊丹怔怔看着他。
两人相对,屋里寂静无声。
“不可能。”珊丹绝情道,“断掉这个荒唐想法吧!我与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你是仇人的儿子,我是会杀死你父亲的女人。”
冰冷的话语使那木罕的手渐渐松开她,他爱上了怎样一个女人,他会不知道吗?这个女人会使他痛苦,会使他一无所有,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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