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军马奔过客栈外,看衣着,个个是宫里的怯薜。店小二急关店门,改到窗边张望,那些胡番与那名蒙古汉子也来观望,唯有秦贞和真金不敢靠近,更不敢出现窗边被怯薜看到。
“乖乖,宫里出大事了吧?”蒙古汉子很有看热门的兴致,惊叹道。他忽地望向那些胡番,“你们是选妃特使的随从?或许是你们主人宫中出事,怯薜来捉拿你等。还不速速逃命?”
胡番也不知是什么事把宫里的怯薜惊动了,心里都没底,不敢再与这里的人争闹,灰溜溜滚回自己房内。
掌柜关上窗,劝大家都散了,这夜怕是不会太平,管好自己,千万别生事。
那汉子也不愿久留,第一个要离开。真金赶紧上前道谢,“多谢壮士相助!”秦贞也行了谢礼。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汉子抱拳回礼,“最见不惯那些胡鞑欺负汉人,既然遇见,怎可不管?两位多小心。”汉子不与他们多言,匆匆上楼。
掌柜来请他们,带他们上楼看房间。
真金早前订的两间上房已改租他人,如今只剩了间普通客房,他们是小夫妻,住一起无妨。掌柜退了多出的房钱,请他们早些休息。
秦贞关上门,立刻跪下。真金大骇,拉她起身,问是为何事。秦贞委屈,眼泪打转,极歉意道:“是我不好,是我连累殿下!殿下尊贵之身,竟沦落到受人羞辱。如果不是为我,哪会到此地步?”
“不关你事,是我自愿出宫。”真金亦感慨,“其实还要谢谢贞儿,如果不是贞儿,我哪有机会到民间走这一趟?以前只是听说,今才知道世间真有这般不平。我蒙古治汉地,汉人数倍于我,如果将汉人置于脚下,国祚不可能长久。虽一时凭武力压制,但世间又有哪种武力可以长盛不衰呢?”真金说着说着,起了担忧。
秦贞也说道:“殿下身在高位,未必知晓,民间怨恨已久,年年四处征伐,赋税收尽民财,签军收尽壮丁,还得受尽蒙古人、色目人欺压。百姓盼的是太平日子,但这日子却盼不来,更有官逼民反,以至各地兵匪越来越多。”
真金点头,这些他都有耳闻,“如今父皇只在意两件事——南征宋国,以及讨伐西北边的海都;其它事疏忽了。等这两件事完成,战祸平息,他自会使国家昌顺,百姓安居。到时大元的国政也得改一改,不可再像如今这般分等歧视。天下之民当一视之,如此大元的社稷才能稳固,不求千秋万世,至少也该肩比汉唐。”
“如果殿下来做合汗,我信定有这天。”秦贞暗暗喜道。她心里也这般想,假如真金能即大宝,应是个圣明君主,他为人慈厚,定会善待百姓。只是,她只是想而已。蒙古人有“幼子守灶”的习俗,要即位,那木罕希望最大。就算不是那木罕,也还有那么多皇子,忽必烈仅与正妻和贵妾生的儿子就有十多位,更别提其他妃嫔所生的,多得数不清。更重要的是,真金现已离开宫廷,抛弃身份,他再无缘汗位了。秦贞略叹,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都怪自己。
楼下突然起了拍门声,又急又响,听起来就觉敲门人非善类。秦贞与真金惊住,开门去瞧,楼下店小二刚一开门,一队怯薜便入客栈。
“官爷!这是怎回事啊?”店小二胆战心惊,怯薜个个手里有刀。
“例行搜查。”怯薜回答。推开店小二便上楼。
这样子哪像例行搜查,以前就算搜钦犯,也是警巡院在做,哪会出动怯薜。怯薜是合汗亲军,这得犯多大的事才请得出这些人?
客栈里的客人个个惊慌,怯薜挨着房间搜查,就快到他们这边来了。
秦贞吹灭灯,与真金逃出房间。楼梯与前后门被堵死,他们只得再往楼上逃。一上就到了顶层,已无路可走。楼下怯薜喧哗,渐渐逼近。没想到他们的私奔这么快便要结束,一旦被抓回去,不知会是个怎样境况,怕是要生离死别。他俩手拉住手,注视对方,珍惜最后时刻。
“喂!发什么呆?快过来!”忽然有人喊。
他们寻声看去,之前出手相助的蒙古汉子正向他们招手,“你们是躲怯薜吧?跟我来!”他说完,三两步到了窗边。
翻窗出去,蹬踩墙壁,没几下便上了屋顶,又伏身伸手来拉他们。真金虽以读书为主,但并非完全不通武艺,翻窗爬墙并无困难。秦贞也不是娇弱千金,在真金与蒙古汉子的拉拽下,也上了屋顶。
她用力往上爬,屋顶的瓦被她压得唏嗦直响,有几块差点滑下去,幸被蒙古汉子接住。听得下面有人喧哗,应是怯薜上了顶层。无论此时什么姿势,都不敢动了。
怯薜在顶层搜了阵,没找着要找的,很快退下。秦贞趴在屋瓦上,这才松了口气,翻身坐起。他们三人皆坐于房顶,这座客栈算是附近较高的建筑,坐在顶端,附近周围一瞰无遗,大都城灯火辉煌,军马奔来奔去,兵卒跑动,闯入民居。原来他们不仅在客栈搜,而是每家每户挨着找。
“他们在找什么?”蒙古汉子发出疑问,“全是宫里的怯薜。难道有妃子逃出皇宫?”他立刻看向秦贞。
秦贞大惊,他该不会怀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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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为什么要躲怯薜?”汉子问。
年轻男女做贼心虚,不知怎么答。秦贞机灵一动,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躲怯薜?”
汉子语钝,含含糊糊答道:“我……我跟他们有点过节!怕他们公报私仇,把我说成逃犯,所以躲他们一躲!你们呢?”
真金答不出,总得编个理由吧!
秦贞不信道:“这位大哥,你问我们实情,自己总得说实情吧!你不是蒙古人。为什么要扮蒙古人的样子?”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汉子睁大眼。
“猜中了?你果然不是蒙古人!”秦贞笑,“看来你得重新你自己编出个躲怯薜的理由了!”
“你这小姑娘,究竟怎么看出来的?我扮得很像啊!连那些色目狗也没瞧出破绽!”汉子对自己左瞧右看,服饰都是从正宗蒙古人那里弄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秦贞笑了两声,向汉子行了个抱拳礼。真金懂了,亦窃笑起来。汉子仍是没懂。真金解释说:“抱拳是汉人的礼,蒙古人不行此礼。先前壮士向我等行的是汉人之礼。”
汉子听后恍然大悟,大笑道:“一时改不过来,粗心了!在下王著!”
“在下赵文!”真金自报姓名。
“小女名叫秦贞!”秦贞自己的姓名没什么可隐藏的。
王著问道:“我观二位是对璧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躲着搜查的怯薜吧?”
这么多说几句话,秦贞已想好对应的理由,答道:“说来不怕王大哥取笑,我本是个婢女,与主家公子朝夕相处,竟生了情愫。”她羞涩看向真金,“主人发觉,要将我卖给即将远去波斯的回回商人。若被卖去,今生今世再见不到公子,所以与公子逃了出来。心想主人一定报了官,见了官兵才如此心虚,哪管怯薜不怯薜的!”
“哎!二位是有情人,怎么会耻笑?回回商人个个心狠,姑娘要是被卖去,还不知道会吃什么苦头。逃得好,逃得对!就算逃不掉,我王某人知了,也会来救!”王著赞道。
秦贞听得发笑,有人赞同他们私奔,心里高兴。“我想王大哥也有段故事。”她问。
王著豪爽笑道,也不隐藏:“我本是益都千户,只因瞧见达鲁花赤欺压百姓,今向百姓要钱粮,明向百姓要女儿,看不惯那狗官,便教训他几下,怎想就把他打死了!官府通缉,我亡命到此,到大都来寻位朋友。之所以扮为蒙古人,一是伪装,二是蒙古人的身份确实方便些,看那些色目狗,不敢把蒙古人怎样!我那朋友在城外寺庙出家,官兵再怎样不会轻易找去寺里。二位若没去处,不知随我一起投靠过去,先作安顿,再想打算。”
本已在城外备有屋宅,但遇上王著这般豪杰,哪有不结交的道理。真金问秦贞:“贞儿,你可愿去?”
“王大哥一番盛情,怎能不去呢?”秦贞也是这般想。
“好!好!天亮就出城去!”王著大喜。但即刻收声,差点忘记楼下还有那么多不知在搜什么的怯薜,被他们发现屋顶有人就麻烦了。
三人皆压低声音。街上军马慌乱,屋顶上三人悠闲自得,聊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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