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王殿下,名讳真金。”珊丹介绍道。
“燕王?二殿下?”秦贞惊讶,直直望着与自己相处多日的唤名赵文的书生。书生此时已不作书生打扮,换了身蒙古服饰。白色交领外袍的肩部绣着大片淡蓝云纹延及胸背,除此之外,一片素白。帽沿垂下珍珠串成的系带,与他的发辫相衬,黑白分明。帽顶的透明宝石拇指大,下系一条朱红流苏向后垂去,压住帽巾后帘,直达肩颈。
“你是蒙古人?”尽管已亲眼所见,秦贞仍难以相信。这些日子与他相处,他哪点像蒙古人了?读汉人的书的,说汉人的话,还教她写汉字。
真金未有答,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一目了然吗?“同为天下之民,何分蒙古、汉人?不过一套衣冠。未说出实情,只因担心贞儿为令尊之事心存芥蒂。”
“所以你才说,我若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不会再来见你。”秦贞笑了,笑他傻,“你看珊丹。我若介意蒙古人,又怎会与她结拜呢?”
此时珊丹已退出屋外,但她未走远,躲于门后偷听。
真金惭愧,“我与珊丹姑娘不同,贞儿现在的处境由父皇一手造成,我又有何面目对贞儿?如果不是贞儿意外中毒,在恢复贞儿身份前,我并不打算表露身份。”
若不是身体虚弱,她会哈哈大笑,现在没力气,只是抿唇淡笑。“殿下真善良。其实殿下是什么身份我不会在意,殿下若觉得有愧,就做个好殿下,造福万民吧!”
“贞儿。”真金感慨,“你的确不同一般,有着女子没有的气量。”
她更想笑了,“殿下说笑,我一奴婢有什么气量?不过忍气吞声惯了,什么都忍得下而已。”
真金赞道:“贞儿不愧是秦宣抚的女儿,有令尊遗风。”
“我爹?他是怎样的人?”秦贞想不起来,爹的面容早已模糊了,只记得监牢阴影中的虚弱身影,或许正如自己现在这样吧?
真金答道:“我虽未见过,却有耳闻。孟子云,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指的便是那样的人吧!那时年少,只觉得秦宣抚是个英雄,到如今想来,除了敬佩,更有许多感触。”
“什么感触?”
“是责任,还有信仰。”真金想起这样,似重了心事,“秦宣抚在任时为国为民,被俘后忠道守节。换作是我,能做到几分呢?”
“殿下定能做到。”秦贞还是笑,“这些日与殿下相处,已知殿下与别的蒙古人大不相同。殿下不仅心怀天下,更心怀万民,将来殿下若能成王事,必是百姓之福。不过殿下还是欠缺了一项——殿下不会看人。殿下说我与爹相似,其实我哪儿像爹?我爹宁死不屈,而我见人磕头,膝盖早磨出了茧,与爹没有半点相似。”
真金也笑了,答道:“女子的品质行为与男子有区别,但本质一样。贞儿外柔弱内刚强,聪慧机敏,将来若有机遇,定有大作为。”
“还大作为?差点儿就被毒死了!把毒药当作面粉的人也能算聪慧机敏?”秦贞嘲笑自己,“这事怎么处理的?可查出下毒人?”
提起这事,真金遗憾道:“做点心的少女,以及碰过食盒的女孩,都已被处决。”
“这么快?”秦贞想到彩娥,这么说彩娥已经……除了彩娥,不知还有哪些熟悉的姐妹受到牵连?她叹道:“彩娥哪会是下毒人,她那么胆小。哪一个下毒人会傻到在自己做的食物里下毒,使自己成为疑犯呢?”
“此事绝对另有内情,可惜线索全断。”真金叹气。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外面的珊丹听得一清二楚。看来真金也不知道真凶是谁,珊丹皱起眉,要找出这个人不容易了,不过将来一旦被她知晓,她定不轻饶。
今日轮到陶子瑛送衣,走遍各宫已到天黑。夜风吹拂,灯笼摇晃,陶子瑛一惊一乍,四处张望,一有微响便心惊肉跳。彩娥她们被杀的情景在她脑中时隐时现,她们的惨叫像夹在风中,风一吹便响。陶子瑛恐惧万状,只想快点回到浣衣局。
突然,黑暗中伸出双手,把她抱住。她惊恐尖叫,嘴立刻被捂。几名男子拖她至宫墙边,扔在另一名男子脚下。
陶子瑛全身发抖,本能抬头,见到是右丞相安童,抖得更厉害。
安童俯视她道:“我吩咐你办的事,你不仅没办好,还节外生枝,该当何罪?”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陶子瑛不住磕头,“求丞相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这次一定杀了珊丹!”
“还有机会吗?此次失败,他们已有防范,再难得手。”
若没机会,她的小命也没机会了。她直求道:“有机会!有机会!奴婢与珊丹朝夕相处,定能再寻得机会!请丞相放心,丞相的事奴婢一定办好!”
安童哪会信她,人为了保命,什么样的许诺都可以轻下。不过他仍说道:“此事放一放,为我再办件事,办得好,可以将功补过。你可愿意?”
听有希望,陶子瑛哪有不答应的,重重叩头,“全听丞相吩咐!”
……
秦贞在太医院住了好几天,身体渐好转了,才搬回浣衣局。局使已给她换了新房,新屋子宽大明亮,比以前那间受潮的小屋好太多了,甚至比局使住的还好。秦贞仔细瞧,不就是局使住的屋子吗?局使已搬去别处,只让她好好休养,也不再让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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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珊丹同住,一来与这位姐妹住惯了,二来珊丹与她有个照应。局使每日派人来伺候她们,皆是浣衣局的女孩。看着以前平起平坐,或高她一等的姐妹低声下气服侍自己,秦贞不仅不习惯,更生愧意。换作从前,要这些女孩来服侍她这个小南蛮,定然大呼小叫,推辞不从,可如今个个争先恐后,抢着来做下人的下人。秦贞感叹自己有些狐假虎威,更叹人情冷暖。
秦贞本不愿她们来服侍,但珊丹却劝她,是她们自找的,她们乐意,为什么不给她们机会?秦贞这才允了,让她们伺候了数天。秦贞越想越不对劲,女孩们对她极殷情,把她当主人般对侍,定有原因。直到后来,一个女孩一句“燕王妃”脱口而出,吓住秦贞。
她或许是说着玩的,也或许是想讨好,故意以高贵的称呼来奉承,但秦贞真被惊了。“怎么这样叫我?”她问道。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女孩以为她会高兴,见她严肃,害怕了,“别人都这么叫!都说贞儿姐姐要做燕王妃了!”
“都这么叫?都是这么叫的?”秦贞比她更害怕。
“浣衣局,还有外边的人,私下都这么你呼贞儿姐的!”女孩看着她神色不对,赶紧告退。
“怎么了?这是奉承话。你与燕王的事早传遍皇宫,恐怕宫外人也知道了吧?”珊丹道。
“怎会这样?”秦贞焦虑得眼眉皱到一块儿,“我完了!我完了!”
“好事啊!愁什么?攀上燕王这棵大树,以后看谁敢欺负你!”
“好什么啊!杀身之祸就要到了!”
她刚病愈,哪能急?珊丹忙劝,“慢慢说,怎么就有杀身之祸?谁敢伤你?有我在!”
秦贞哀叹:“我这样出身的人哪攀得上燕王?如今宫内传我是‘燕王妃’,不知情者还以为我有做王妃的心思。他们当然不敢怪罪燕王,自然以为是我狐媚。媚主的奴婢还有命活吗?”
“这些多嘴长舌的丫头!我去警告她们!看谁敢乱传?”珊丹听明白了,要去阻止谣言。
秦贞拦住她,“算了,珊丹。已经传出去,你去阻止,只会显得欲盖弥彰。我想别的办法。”她愁眉难展,哪有别的办法。她一小奴婢,凭什么止住流言?
就在此时,浣衣局外来了人——传皇后的话,召秦贞觐见。
躲不过的事这么快就来了,秦贞闭眼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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