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色的夜晚,河面显得尤为阴森,阵阵水声好似千万恶鬼在黄泉之下的呜呼咆哮,有一叶小舟停在岸边,岸上站着一位穿着黑衣的年轻女子,她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晚风浮动她的发,河水打湿了她的脚,被她捧起的蜡烛放出薰薰的烛光,烛光在风中不断跳动,奇异的是岸边的风又冷又急,这支白蜡烛却始终不曾熄灭。
女子的手腕上带着细小的铃铛,铃铛被风吹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铃声虽小,却能随着晚风幽幽散开。
穿着黑衣的女子、不灭的白蜡烛以及幽幽的铃声,令这个夜晚显得诡异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岸边来了另外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貌,唯从身形判断也是一名女子,这第二名女子身手矫健,身形极快,片刻之间就站在了黑衣女子的面前。
黑衣女子嘴角噙着笑意,捧着蜡烛去照对方的脸,只见对方生的十分怪异,眉骨突起,双眉入鬓,瞳孔在黑暗中发出暗红色的光,她见黑衣女子用火烛照向自己,出于惧火的本能,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张嘴发出一声示威的低吼,吼声所喷出的气息将蜡烛芯上的火吹飘了起来。
黑衣女子便是当日在魔龙山险些将陈挽风杀害的“司徒嫣然”,不过真正的“她”并不是司徒嫣然,而是强行夺舍的阴山魔尊。
阴山魔尊腕子上的铃铛是“招魂铃”,便是这玩意儿将上魁召唤而来,阴山手中拿的也不是一般的蜡烛,而是用尸油炼成的“引路符”,如今上魁完全失去了意识,全靠本能跟着铃声到此,阴山便举着白蜡烛在前面走,上魁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阴山带着她上了船,收回了拴在石头上绳索,一叶小舟便立即往河心飘去。
阴山魔尊出身尸王城,乃老城主魏如墨之弟,现任城主魏惜金之叔,昔日他与魏如墨争夺城主之位事败,被魏如墨下了诛杀令,流亡几十年从未放弃过报仇。上一次他听说王尸出世,便设下圈套想要将上魁僵尸据为己有,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波折,然而最终还是分化了上魁僵尸和他那妖眼银瞳的侄儿,只不过若想完全达到他的目的,还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阴山魔尊将上魁僵尸带走之际,陈挽风正因重伤陷入了昏迷之中。日前他和魏惜金双双陷入昏迷,身边只有受伤的陈东河一人,不久魏惜金手下的先行者寻着踪迹找来,将三人人一同转移到了附近的一处民居之中。
虞娘虽因迷失心智误伤了陈挽风,但冥冥中残存着一些感应,所以并未有更深的动作就逃走了,才让陈挽风侥幸捡回来一条命。
与陈挽风情况类似的是魏惜金,他和上魁的契约被强行挣脱,这使他本身遭到了不小的反噬,不过他年轻力壮,武功又高,所以比陈挽风还要早一刻醒来,一醒过来就吩咐先行者四处去找上魁。
魏惜金与陈挽风因上魁而结怨,同样也因她而结缘,这次上魁突生变故,魏惜金考虑到陈挽风和她之间的渊源,怕日后还能得用,所以不仅没有加害陈挽风,反倒命人不遗余力的救活他。
陈挽风在昏迷中噩梦连连,一时梦见了被付之一炬的茅山,一时梦见了发狂到处杀人的虞娘,一时又梦见了浑身是血的玄冥童子,他被梦魇附身,痛苦不堪又醒不过来。
终于到了第三天,他的烧退了,一醒过来就看到一脸憔悴的陈东河冲着自己笑,还道:“师父,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陈挽风想说,我不是你师父,可是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疼,咳嗽了两声,陈东河连忙去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陈挽风看他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胡乱包扎着绷带垂在身侧,想起他折腕之事,原本想说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并没有收徒之心,但人家因他的原因折了一只手,以后就算是请最好的接骨师正了骨,恐怕也不可能再练剑了,既然是因他的原因造成这样,便只有收他为徒,用心教他道术作为补偿了。
陈东河不知道陈挽风的想法,这几日陈挽风一直在昏迷之中,周围都是魏惜金的人,他一个受伤之人无法将他带走,又怕魏惜金要加害他,故而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不敢离开。这回儿陈挽风终于醒了,他便迫不及待的将发生的事情说给他知道,正说着,不妨魏惜金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魏惜金一出现,陈挽风就看到他,陈东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往回一看,发现魏惜金已经走到了自己背后!
陈东河吓了一跳,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也没个声响!”
不得不说,这个徒弟还真有些合他师父的眼缘,陈挽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便对魏惜金质问道:“魏城主,你可知道虞娘发生了什么事,她此刻在哪儿?”
魏惜金大概了解陈挽风的心态,就算上魁被风里的沙子迷了眼,这家伙也会当做是他刮出来的风。
魏惜金冷笑了一声,弹了弹衣摆,在陈挽风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道:“首先,你的命是我救的,其次,上魁中毒的事情跟我无关,最后……她失踪了,我需要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她现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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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惜金大概是真的讨厌他,所以连说话都简明扼要,不愿多说。听到说是他救了自己,陈挽风挑了挑眉,望了陈东河一眼,陈东河忙点头。
陈挽风这才又对魏惜金道:“你居然会救我?咳咳……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想必你肯救我,也一定有非救我不可的原因,这个且先不论,你快告诉我,虞娘为什么会中毒?她又为什么会失踪?到底发生什么事?”
看到他焦急的神态,魏惜金的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扶了扶额头,忍不住带着股酸意道:“一提起你她就乱了,一提起她你就乱了,你们拼命要找到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互为彼此的弱点吗?”
陈挽风眨了眨眼,貌似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魏惜金一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心下懊恼,把身体坐正了正,继续道:“关于她中毒的事情你也知道,上次我们在魔龙山的时候,我和她被元甲虫咬了,当时体内便残留了毒素,这种毒素对人的影响微乎其微,然而对僵尸的影响却非常大。”
魏惜金将虞娘中了虫毒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挽风,元甲虫的虫毒非常难缠,而且有很强的免疫性,每一次他配出的解药都只有短暂的效果,重复服用几次之后就会被免疫。
“之前我以为虫毒之事是个意外,毕竟阴山魔尊已经死了,可是现在越想便越觉得事情十分诡异,自虞娘中了虫毒之后,她与我之间的联系不断受到冲击,直至她单方面挣脱了契约的束缚,这倒不像是意外了,分明如被人算计好了一般,可是……难道说还有人在操纵整件事呢?莫非阴山魔尊还有同伙?”魏惜金狐疑道。
魏惜金与其说是在像陈挽风解释,不如说他是在梳理心中的疑虑,可陈挽风听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十分重要,他本应该早点告知虞娘和魏惜金,可是当他找到虞娘的时候,他们俩不是抱在一起亲热,就是你追我跑,见到魏惜金的时候,这货又是不由分说冲上来就要杀人,弄得他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陈挽风想起来了,急得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伤口扯得一痛,他连忙皱起眉头,痛苦的嘶了一声。
一旁被忽略的陈东河连忙拿了个枕头过来往他后背一塞,扶他靠好。
弟子如此孝顺,陈挽风老怀安慰啊,他对陈东河点了点头,再对魏惜金道:“你不必奇怪了,阴山魔尊他根本就没死。”
“嗯?”魏惜金闻言向他看了过去。
陈挽风便将自己那一日在魔龙山遇到自称“本座”的紫衣女,险些被她杀死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玄冥童子之事,毕竟这事甚为玄乎,当真说了只怕魏惜金要当他是疯子了。
“你仔细想想我们那日上天宫顶之事,是不是太过顺利了?阴山魔尊若真是那等好对付的人,又怎么会谋划出这么多事端?”陈挽风问。
他的话倒是引起了魏惜金的深思,说起来魔龙山之行的确太容易了。
陈挽风继续道:“我听说你们养尸人十分渴望得到上魁僵尸,看你就知道,那阴山既然是从养尸门出去的,必然也有这个心思,所以如果说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虞娘,那么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很可能他早就知道你们会去,早就准备好了元甲虫来对付你们……还有那紫衣女的事情也很奇怪,你们尸王城有没有那种类似夺舍老妪的手段?”
魏惜金不认为自己的叔叔会更喜欢当个女人,然而陈挽风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些事,阴山魔尊修炼的养尸门的禁术,的确有夺舍的可能,昔日从他尸王城逃出来的时候中过蛊毒,熬到了现在一定又老又病,如果有夺舍的念头也符合情理。
往这方面一想,他忽然回忆起来一件事,当日他们在登天塔遇到“阴山魔尊”的时候,房间里好像还有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而且“阴山魔尊”看到他们进来之后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很想说什么,但张着嘴就是说不出来!
魏惜金心中一沉,难道说阴山魔尊的确计划了夺舍,那青年男子才是宿体,只是中途出了意外,他迫不得已才占据了那女子的身体!那女子进了他的身体替他死了,而他逃下山去,中途遇上了陈挽风,于是痛下杀手?
魏惜金想得太入迷,完全忘记了陈挽风和陈东河,他噌一下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嘶了一声,暗道,若真是这样,他必然没有放弃掠夺上魁,也就是说虫毒并非意外,至少不完全是意外,他藏在暗处施展种种手段,以至于他们今天落到这个境地!
等等,也就是说,现在虞娘极有可能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
魏惜金惊出了一声冷汗,由于他的神情太赫人,一旁的陈挽风也不敢干扰他的思绪,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望着床上的陈挽风极其严肃的道:“上魁被人偷走了,她现在极可能已经落到了真正的阴山魔尊的手里!”
“紫衣女!”陈挽风急了,指着魏惜金叫道:“那你还愣着干嘛!你不是有什么狗屁契约吗?你不是虞娘的饲主吗,你赶快去找她啊!”
原来陈挽风昏迷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契约已经解除的事,魏惜金冷笑着道:“托你的福,狗屁契约已经作废了,我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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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挽风愣了,什么?作废了?听起来应该算是不错的消息。
看到他表情古怪,魏惜金就知道他心里在幸灾乐祸,对他就更没好气了,说起来这次坏事的人也是他,如果不是他找来,上魁就不会动摇,也不会挣脱契约了。
魏惜金此刻活剐了他的心都有,偏偏却不能,他冷冷道:“我和上魁之间的联系断了,但相信你们之间还有其他联系,你既然能找来,就一定有你的法门,你能找到她第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你若迟一天,她就会在阴山魔尊手上多受一天的罪,现在就看你了!”
陈挽风听到这话,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掀被子就要起来,可他昏迷了三天,身体发虚,加上肚子上的伤口也没痊愈,故而还未及起身,眼前一花就倒了下去。
“师父啊,你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啊,你都三天滴米未进了。”陈东河摇头说着,上前扶起他。
陈挽风刚才一激动忘记了身上的伤,魏惜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果可以他还真的想要补他一刀,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私人恩怨的时候,他冷漠的道:“鹿茸虫草,珍稀补品,要多少我有多少,我有多少你吃多少,你给我快点好起来,只此一次,我们暂且放下私人恩怨,一切都等找到上魁再说!”
旁边的陈东河忍了又忍,看气氛实在紧张,才忍住了没提醒这位城主,补品吃多了也不好。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事真是无法估算,恐怕魏惜金自己都没想到,他也会有和陈挽风合作的这一天,就算陈挽风入了茅山,拜了名师,不再是当初招摇撞骗的愣头青,可也一样会让他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另外一边,虞娘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怪异莫名的地方,四周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石洞,光线非常暗,石壁上布满了青苔,最诡异的是,她被装进了一个窄小的笼子里。
这个笼子是人的形状,至于到底有多窄小,可以说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一寸不多一寸不小,她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手臂和小腿纵然能够从稀疏的黑铁栏杆之中穿出去,可大腿和身躯脑袋却卡在里面。
这个笼子莫名的给虞娘一种惊悚的感觉,她用力去扯那些栏杆,但栏杆的材质十分特殊,即便是在她全力拉扯之下,也没有丝毫的变形。
试了许久,虞娘终于放弃了,她开始使劲回想自己怎么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又是怎么被人关起来的,可是关于那部分记忆她实在想不起来,只记起了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她想起自己好像原本是跟陈哥哥在一起,后来……后来,她想起了一些片段,整个人愣住了,一瞬间吓得连瞳孔都收敛了一圈。
她依稀记得自己扑向了陈哥哥,而陈哥哥的原本喜悦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虞娘心中一慌,接着,她仿佛回到了那一瞬间,她看到陈哥哥惊愕的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她便看到有一只手抓破了他的肚子,一股一股的鲜红血水如泉涌一般的直往外冒!
那被鲜血染红的手,那沾着艳丽血色的手,那手腕处森白森白的皮肤……那是,那是她的手
“不,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虞娘宛若野兽一般哀嚎起来,她最怕的事情竟然在她最措手不及的时候发生了!
“陈哥哥,不要……对不起,对不起……”虞娘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恨不能杀了自己才好,可是往后面细细的想,她实在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因而内心不免产生了一丝期望。
“不会的,陈哥哥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呜……”她喃喃自语,安慰瑟瑟发抖的自己,陷入了六神无主之中,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便在这个时候,有个人举着火把从石门外走进来,那人看上去十分年轻,身材高挑,容貌艳丽,只是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毕竟阴山魔尊当了几十年的男人,忽然钻进了一个女子身体之中,行为举止难免大开大合,完全没有女子的含蓄柔美,没错,举着火把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阴山魔尊本人。
阴山魔尊走近了虞娘,拿着火把照向她,见她被卡在笼子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禁一笑,道:“传说中的上魁僵尸,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的话让虞娘抬起头,虞娘盯着阴山魔尊,隐隐觉得这个女子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昔日谢燕九带着虞娘走进自己的记忆中,那时虞娘在他的记忆中见过这位“师姐”,后来尸王城之战中,这女人也在当场,只是溜走得很快,故而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虞娘心神紊乱,所以才想不起来,她沙哑的嗓音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来此!”
阴山魔尊阴阴的笑了起来,道:“我听闻你跟我那孽徒十分交好,你说我是谁呢?”
虞娘看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七八岁,哪里会想到她是谢燕九的师父,不由问道:“你的徒弟是谁?”
阴山魔尊饶有兴趣的观察虞娘的反应,道:“老夫有七个徒弟,个个不成大器,其中有一人倒还算尚可,他叫谢燕九。”
虞娘微微愣了一愣,忽然想通的什么,一瞬间尸化起来,怒红着双眼,低吼道:“阴山魔尊?!难道你才是阴山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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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已是阶下之囚,老夫何必骗你。”阴山魔尊不屑的道。
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自称老夫,又自称是谢燕九的师父,情况虽然怪异得几乎无法解释,然而虞娘经历了这么多事,岂会那么迂腐,当下质问起来:“若真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阴山魔尊叹道:“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不过是意外而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在我手里。”
“哼!”虞娘冷哼了一声,恨声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休想让我对你臣服,我宁死也不会降于你这老贼”
想到他犯下的罪行,虞娘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她低吼起来,从笼子栏杆的缝隙中伸出利爪,试图抓住此人。
阴山魔尊往后一缩,没有被她抓住,不怒反笑,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现在中了虫毒,极少时候是清醒的,大半时候受到本能驱使,丧失理智起来,连魏惜金那小儿都管不住,我若想驾驭你,还真是有点难度呢。”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老夫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别人做不到的事,对于老夫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你可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将谢燕九弄成蛊王僵尸的?”
提起谢燕九,虞娘心中一痛,拉扯着栏杆面目狰狞的咆哮起来。
知道踩了她的痛处,阴山魔尊更得意了,侃侃道:“炼尸之大成,在于集聚活人的灵气、怨气、死气,灵气乃天生之灵,死气乃将死之魂,而怨气则是生前之苦,越是有灵气的人,临死之前受得苦越多,重生为僵尸之后就会越强大……谢燕九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为了将他磨成一把冷冰冰的刀,老夫可没少花功夫,结果用力过猛,造成他太过隐忍的个性,他能忍痛,能忍苦,不怕死,可以说是老夫几十年来见过的人当中意志力最坚强的,可惜,可惜…啧啧。”
阴山魔尊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虞娘预感到谢燕九临死前一定受过非人之苦,愤怒的咆哮起来:“你这个畜生!你对谢大哥做了什么!你是怎么折磨他的!”
因为情绪极端激动,她抓着铁笼猛地摇晃,以至于悬挂铁笼的那根钢索也摇晃了起来。
阴山魔尊最善于摧毁别人的意志,他现在对虞娘做的也是一样的事,他桀桀笑道:“炼尸不易,控尸更难,炼尸的怨气越深就越是强大,可是越强大就越是难以控制,唯一的方法就是彻底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完全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样才能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西,我在将谢燕九从炼尸水中捞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虽然发送了异变,但还没有完全死去,我也是将他关在跟你现在一样的铁笼子里,他所经历的,就是你将要经历的,所以你不用同情他,反而要更同情自己,因为你比他更强大,将要承受的痛苦也更多。”
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说的并不是恐吓,而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
虞娘死死瞪着阴山魔尊,她误杀(伤)了陈挽风,精神上本就遭到了极大的刺激,阴山魔尊又用谢燕九再次给予了她一记重创,虞娘现在还没有崩溃,但她已经像是绷得紧紧的弦,越是抵御,越是刚强,越是刚强,越是易折。
“我到现在,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哭声,铁塔一般的汉子,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他拼命的哀求我,向我求饶,发誓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而我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那一群僵尸如潮水一般的淹没他,用利爪用牙齿割下或者咬掉他身上的每一块肉……”
虞娘本不相信谢燕九会哭泣着求饶,因为他是个宁死不屈的铁汉子,可是听到后面,就连她也不禁脊梁骨发寒,她顾不上继续谩骂,惊恐的问道:“……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摧毁了他的意志。”阴山魔尊收敛了笑容,望着虞娘骄傲的道:“我打造出了最出色的蛊王僵尸,而我现在要打造出更强大的王者僵尸!”
他的话音一落,虞娘猛然摇晃铁笼,铁笼本来用钢索悬挂在半空,她利用钢索连接铁笼子的摆幅,企图在最接近阴山魔尊的时候,从铁笼缝隙中伸出利爪杀了他,原来刚刚摇晃铁笼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计划,所以故意跟阴山魔尊交谈,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过她虽然快,可终究慢了阴山魔尊一步,阴山后退一步,身后正好是个机关,他拉动机关,虞娘的利爪还没抓到他的面前,半空的钢索忽然一松,与此同时地面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关着虞娘的铁笼子就这么掉进了黑洞之中!
这个黑洞极其深邃,原来阴山魔尊这次带虞娘来的地方,正是他已经废弃的大本营魔龙山天宫顶,难怪他说要让虞娘经历谢燕九曾经历过的痛苦,当初炼谢燕九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天宫之顶。
天宫之顶乃是魔龙山最高的一座山峰,整个山峰早就被阴山魔尊从内部掏空了,现在他和虞娘就在天宫顶的山腹之中,当他拉下机关之后,机关带动上面的缠着钢索的铁轴旋转,钢索变长,铁笼就往下掉,正好掉进黑洞之中,黑洞里面有什么不得而知,而铁轴不断旋转,钢索一直往下掉,也不知掉了多久,终于钢索被拉到了尽头,它停了下来,装着虞娘的铁笼也就停止了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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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魔尊手持火把,站在黑洞边往下看,黑洞幽深不见底,他根本看不见什么,但他知道必然会发生什么事,嘴角浮出可怕的笑容。
虞娘心中忐忑不安,不得不说阴山魔尊成功的让她感到了恐惧,她随着铁笼一直往下坠,心也跟着腾空了起来,但她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尖叫,以免更让阴山魔尊得意。
过了一会儿铁笼子忽然止住,她在半空中晃了晃,战兢兢的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十分庞大的山洞之中,而由于钢索还拉扯着,铁笼成垂直状竖立,她离地面仅仅只有三尺。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阴山魔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很快发现了不妥,僵尸能够在黑暗中视物,故而山洞虽然暗不见天日,可她也能看到四周的景物,她的四周的山壁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许许多多的铁囚笼!大约有成千上万之多,而每个囚笼里都关着一只血眼僵尸,这里竟然关了成千上万的血眼僵尸!
这些血眼僵尸不知道在这里被关了多久,它们看到虞娘忽然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个全都用通红的双眼贪婪的盯着她。
虞娘也看着它们,这些僵尸面目可憎,一个个形容丑陋,模样肮脏,油腻腻的头发里还爬着蛆虫,虽然同为僵尸,她也不得不说它们太恶心了,而这些僵尸都有同样一个特征,就是双眼通红,它们妖异的血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发出红光。
就在它们和虞娘相互打量的时候,忽然噌的一声,关押这些血眼僵尸的囚笼同时被打开,必然是阴山魔尊在上面触动了另一些机关才打开了它们,囚笼里的僵尸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往虞娘这里冲过来。眨眼之间,密密麻麻的僵尸如潮水一般朝着虞娘涌过去!
上魁僵尸对所有僵尸都有强大的威慑力,虞娘不愿意这些丑陋恶心的怪物靠近自己,连忙发出吼声,威胁着不让它们靠近,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根本阻止不了它们!那些可怕的僵尸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威胁,眨眼之间如潮水一般冲上来湮灭了她!
原来这才是阴山魔尊的终极计划,那些血眼僵尸是极端变异品种,所以才不受上魁僵尸的制约,它们贪婪,饥饿,不光吃人,连同类都相食,虞娘是王者之尸,她的血肉蕴含的力量远远强于一般僵尸,故而这些血眼僵尸一旦释放,便全都不要命的涌了过来!
它们的手伸进铁笼里,利爪割开虞娘身上的皮肤,从她身上抠下一块块血肉往自己嘴里塞,有的还把脑袋往笼子里挤,试图咬下她身上的肉!
场面太可怕了!简直是只有炼狱才会有的场景!成千上万的僵尸争抢着要吃虞娘的肉,而虞娘被卡在人形铁笼之中动弹不得,强烈的恐惧和难以承受的痛苦令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吼声几乎震动了整个山峰。
虞娘在这一刻,才明白谢燕九临死之前到底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
竖立的人形铁笼保护了虞娘的脑袋不会受到重创,同时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承受被活剐的命运,更可怕的是,她那迅速自愈的能力现在变成了最可怕的诅咒,她死不了,被凌虐的肉体不断自愈,意味着她将不断的被割肉,直到喂饱这里的每一只血眼僵尸!
虞娘要崩溃了,在无法逃避也无法终止的折磨中,她愤怒的吼声越来越微弱,更像是在黑暗中绝望的呜呼。
偌大的山腹,只剩下她的哀嚎以及利爪撕破皮肤,抠出血肉往臭气熏天的尸嘴里猛塞之后的吞咽声。
所谓摧毁意志,应该便是如此,越是抵抗,越是绝望,时光仿佛流转,似乎重回到了许久之前,也是在这样暗不见天日的山腹之中,曾有个铁塔一般的怒汉,如出一辙的被挂在离地面三尺的地方,他的怒骂声也在贪婪的吞食声中渐渐微弱……
虞娘茫然着挣眼,卡住她身体的笼子因为尸群的争抢而不断晃动,超越承受极限的恐惧和痛苦令她的意识产生了自我保护的游离,她听不到自己的微弱的哭号声,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身边有个人也被关在这样的笼子里,血肉模糊的那人有一双让她无比熟悉的双眼,这双眼睛忧伤而绝望的看着她,好像在对她说,这就是我不愿让你知道的,我所经历的一切……
虞娘空洞洞的脸上缓缓落下一滴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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