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白菁迷迷糊糊睁开眼。
睡眼朦胧的狐目瞬间正对上一双阴冷的血眸,有如一盆冰冷的雪水当头浇下,激灵灵的寒气让白菁立刻清醒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臭和尚大清早发什么癔症呢!
瞪着双染着血色的眼眸阴测测的盯着狐狸, 模样儿看着就瘆人得很, 险些给白菁吓出心脏病来。
“师兄。”
白菁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满的撅着嘴儿拉着长调娇娇地喊, “师兄, 你的眼神好可怕呀, 像是要吃狐狸。”一个吃字从她舌尖绕着暧昧的上扬调婉转吐出, 声线妖魅,只听得人耳朵酥麻, “我看着心好慌好害怕……”
诡僧静静地看着白菁, 俊脸沉如二月里的泉水融着刺骨的寒气。
“……”不对劲儿!
白菁心底的危机感嗖得窜了上来。
她敏锐的察觉到诡僧此刻的心情阴郁如黑云罩顶,显然不怎么舒畅。
他这是又怎么了?
臭和尚大清早突然闹起脾气来了, 狐狸又哪儿招他惹他了?
白菁没忍住暗自骂了句娘,这男人看着高冷淡漠,实则一颗心比那六月的天气还要阴晴不定, 昨儿个压着狐狸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时候可不似这样凶巴巴!
睡完了就翻脸不认账, 各种摆脸色给她看!
白菁气得在心里直唾骂:呸!渣诡!
她真想一巴掌甩这臭和尚脸上,直接来一句狐狸不伺候了!然而对上诡僧泛着冷意的眼眸,白菁的狐狸胆儿十分老实的怂了。
“师兄,你别这么看我。”
白菁讨好卖乖的蹭着诡僧的胸口, 嘤嘤呜呜的执起他的微凉的大掌又娇又魅的放到了自己的胸前:“师兄怜惜怜惜我嘛, 不要这么吓我好不好?你摸摸,我的心好慌啊。”
一缕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在诡僧身上,幽幽的魅香随之弥散在鼻息间门。手中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诡僧阴沉的眸子瞬间门暗了分。
“心慌?”
他定定的望着白菁反问。
白菁可怜的频频点头, 期盼的回以眸光。眼波流转之际眼中似有一汪清泉盈盈耀泽,动人至极。
“师兄,你能不能待我温柔些?我们狐狸胆子小,不经吓。”
狐狸的胆子可一点也不小。
寻常的妖诡见了实力远超自个的强者唯恐避之不及,哪像小狐狸似的凑上去笑盈盈喊哥哥。
娇嫩的红唇上下一张,满嘴都是动人至极的甜言蜜语,听得那些妖诡心花怒放。
小狐狸勾搭野妖野诡的魅惑能力与生俱来,她长得美又会说话,哪个妖诡见了不迷糊?即使明知道狐狸别有用心,但还是被她一勾就上手。
否则白菁何来那般多的野哥哥?
诡僧虽然知道白菁顺手勾搭妖诡已成习惯,但妖狐本性如此,他如何舍得怪她不守规矩处处留情?
反倒是外头那些野男人一个个色迷心窍,狐狸随便喊两句哥哥就上头,活该进他的金钵里去醒醒脑子!
有主的狐狸,哪里容得野男人伸爪子?
诡僧忽地勾唇,语气淡淡地平静地问道:“你的猪哥哥来了,你不去迎一迎吗?”
“猪……”白菁下意识的就想搭话,刚张了张口猛地意识到不妙,她当即话锋一转,故作不解的问道,“猪哥哥是谁?”
诡僧还未有所反应,外头恰巧响起瓮声瓮气的喊门声:“狐狸妹子!你猪哥哥在此,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瞧,你的猪哥哥。”
诡僧神色如常,然而说话时刻意在‘你的猪哥哥’这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在喊狐狸妹子呢,红莲不去迎一迎吗?”
“什么猪哥哥!我不认识!”
白菁听着他淡漠疏离的嗓音反射性的一个哆嗦,浑身的毛发如刺猬身上的尖刺般嗖嗖炸开,强烈的求生欲涌来,她直接摇头来了个否认连。
完犊子!
白菁昨晚才指天指地的发誓狐狸只有一个圣僧哥哥,哪知天都还没亮透呢,就有个野哥哥找上门来了。
这见鬼的霉运!
白菁好歹在佛前敲了许久的经念了几百遍佛,这菩萨怎么就这么心狠?半点都不曾保佑她?!
呸!果然臭和尚又狗又渣,他拜的佛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佛!
全都见不得狐狸好哇!
“不认识?”诡僧淡淡地望着白菁反问道。
“什么阿猪阿狗的,”白菁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嘤嘤呜呜的否认,“我一只狐狸怎么会认识它们嘛!物种不同,怎么能愉快的玩耍?咱们狐妖的官配难道不是降妖除魔的圣僧吗?比如昨夜师兄渡化妖狐的手段就很高明……”
白菁暧昧的贴着诡僧的耳朵吐气如兰,妩媚的诱惑道,“红莲已经领教到了师兄高深莫测的佛法,若是师兄再渡我几次,红莲或许也能习得无上佛法了……”
诡僧垂眸而视。
他眼神沉静,眉心的红莲印在晨光里艳色灼灼。
有如真佛垂眸望向虔诚的信徒,身上那股子禁欲克制而又疏离的气质简直令白菁食髓知味、心痒难耐,直恨不得当场按着圣洁的俊美僧人让他使出种种降妖伏魔的雷霆手段,好好儿的渡一渡她这只邪恶的妖狐!
什么猪哥哥狗哥哥的,那种被狐狸言两语骗得底裤都不剩的玩意儿,怎能比得上她俊美妖异的圣僧哥哥?
似乎看出了白菁的痴迷,诡僧眼底染上一丝深深的笑意。
但随即那点儿笑意便如烈日下的露水般消融于无形,一张俊脸依旧是那副不愠不火的平静模样。
“……”他还装上瘾了啊!
就很气。
白菁感觉自个辛辛苦苦的勾引全都喂给了狗,臭和尚次次都装成不近女色的圣人,但晚上追着狐狸辛苦耕田锄地的那股子卖力劲儿就没短过!
她愤愤不平的捶了诡僧的胸口:“坏师兄,就会欺负我……”
话还没说完,诡僧动作轻柔又坚定的推开白菁坐起身。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地上凌乱的金红色袈裟飞旋而起,披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精瘦结实的胸肌与身上暧昧的痕迹。
诡力层层荡开扫平袈裟上的褶皱,整件佛衣焕然若新。不过片刻之间门,他又成了清冷禁欲的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
诡僧双手合十念着佛号,缓步走向洞口。
“师兄,你要去哪里?”白菁怔怔的看着他下了床。
诡僧脚步微顿,侧过脸淡然道:“贫僧去见一见那些阿猪阿狗。”晨光里他如玉的侧颜线条凌厉,有种摄人心魄的危险,“贫僧昨夜刚降了蛟龙与……狐妖,我这金钵里如今还缺一只猪妖,想来蛟龙也很乐意再多个异母异父的同妹哥哥与他作伴。”
完犊子!她竟然看走眼了!
臭和尚哪里是平静淡漠如水啊,他分明是快要气炸了!
白菁心虚的缩了缩脑袋,狐眼咕噜咕噜不安分的转着,心里慌得不成样子。
她屡次番强调自个只有一个圣僧哥哥,可转头诡僧就遇见了她两个野哥哥,若是换成白菁铁定都要拿满口谎言的狐狸开刀了好吗!
偏偏臭和尚在她面前忍着火气,既没打骂狐狸也没把她丢进红莲业火里烧一烧,而是迁怒上了外头找来的野妖,操起家伙就去杀猪了。
万一臭和尚宰完猪还没出了气,想起他被狐狸耍得团团转,回头岂不还要拿狐狸来泻火?
思及于此,白菁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她那么柔弱可怜,哪里经得起臭和尚辣手摧狐?
俗话说十六计,溜为上策。不如先去外头溜达一圈,等臭和尚消了气再回来寻他渡化狐狸?
白菁眸光流转,迅速起了身蹑手蹑脚的冲向狐王洞口。
她刚偷偷摸摸露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就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喝问道:“哪儿来的诡僧?我狐狸妹子呢?”
诡僧背对着白菁站在飞瀑流泉前,飞溅而起的瀑布水珠湿了他的衣角。
白菁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感觉到一股沉郁凌厉的气势有如泰山直冲着猪头诡重重的压下!
只一个照面功夫,猪头诡膝盖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你!”
猪头诡目光骇然,他惊骇地将钉钯重重的砸进地里,全身的重量全靠那份根钉钯支撑着,才没叫他当场被那股可怕的气势压了个狗吃屎。
臭和尚看上去真的很生气啊。
不就是两个野哥哥吗,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白菁吞了吞口水,心里慌得骂骂咧咧。
虽然那股肃杀的气势并非冲她而来,但身处灭世级诡僧森然可怖的威压之中,有如孤舟于海啸中翻腾,白菁只觉心惊肉跳,仿佛她随时都会被海浪掀翻了栖身的帆船打入冰冷的海水里。
不行了!
臭和尚太可怕了!狐狸有点顶不住!
白菁同情的看了眼身处风暴中心的猪头诡。
拜白菁亲手送上的几个妖虱子所赐,猪头诡剃光了全身的猪毛,因为羞于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猪皮见人,他特意化成了完整的人形。
一颗没了毛发的光秃秃脑袋在晨光里蹭光瓦亮。
好在白菁跟他本就是塑料情,所以拿猪头诡来挡枪这种事儿她干得一点也不心虚。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趁着臭和尚被猪头诡绊住了脚步,白菁迅速缩小身形变成巴掌大的小狐狸,嗖得一声窜进了树林。
草丛簌簌抖落下片片残叶,诡僧若有所感的投过一瞥。
白菁逃跑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逃得倒是快。”
诡僧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举起了金钵。
没关系。
小狐狸总归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待解决了这只猪头诡再关起门来好好教育教育到处勾搭野男人的小狐狸也还来得及。
白菁足下生风,如同踩着风火轮般迅速直冲下虞山。
“赤狐妹妹!”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虎口逃生,耳畔一声欢喜的惊雷炸响。
身材壮硕长着一头黑白嫖染长发的壮年男人站在云上惊喜得望着白菁。
白菁:“……”飞奔的脚步一顿。
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
这些个野哥哥跟韭菜似得一茬接着一茬冒头。
这些家伙是上赶着来找死的吗?
他们想死也别连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狐狸啊。
要是让臭和尚见了,白菁还不得当场凉凉?
“闭嘴!别喊了,”白菁想也不想动扑上去捂住了来人的嘴,屁股着了火似得连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再不跑,臭和尚就该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