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比外面还暖和些，可老爷子坐下来，端起陆凤霞给泡的茶，一点儿要脱外套的意思都没有。
周慧兰跟着陆长青进屋，陆老爷子就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俩坐。
只是两口子才刚坐定，老爷子就开了口。
“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有话要跟你们俩说。”
陆长青坐得身板笔直，周慧兰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曾经也跟老爷子打过交道，但因为段婆婆的缘故，那些经历都不怎么愉快罢了。
“长青是陆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他得有个儿子。”
周慧兰的心，当时就沉了下来。
可老爷子却没给他们插话的机会，抓紧了太师椅的把头，“你们俩既然已经结了婚，前面的男人、孩子我都不管，但你得给长青再生个孩子。”
“爷爷，我……”
“爷爷，我们有瑶瑶就够了，瑶瑶现在已经改成跟我的姓了。”
周慧兰话没出口，就已经被陆长青打断，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老爷子的提议，屋子里的气氛，也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陆老爷子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夫妻俩，好一会儿才开口，“伱们俩是再婚，就算按着计划生育的规定，你们也是能再生一个的。”
“不用了，我们有瑶瑶就够了。”陆长青的话坚定的，连一个字儿都没变。
陆老爷子却恼了，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手边的小几上，“够了！我在跟你媳妇儿说话，你三番两次的插嘴，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咳咳咳……”话刚说完，老爷子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陆凤霞赶紧把茶盏给老爷子递了上去，可老爷子越咳越厉害，根本连茶盏都送不到嘴边，眼瞅着他咳得停不下来，陆长青赶紧跑到前头药铺去取了丸药递给陆老爷子。
那药入口，老爷子的咳嗽明显渐渐缓了下来。
可他刚定下神，就指了指周慧兰，“是叫慧兰是吧，你叫我一声爷爷，我也认下你这个孙子媳妇儿，我们陆家的香火，你管还是不管？”
陆长青还想说话，却被周慧兰拽了一把。
一路回来到刚才，老爷子的神态举止，明显身子骨不如从前了，老人家既然点明了要跟自己说，周慧兰也没打算一直躲在陆长青身后。
于是淡淡一笑，“爷爷，我是叫周慧兰，我跟陆长青领了结婚证，自然就是您的孙子媳妇儿，不过陆家的香火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还是得听长青的。”
陆老爷子立刻冷笑，“你这意思，也跟他一块儿要忤逆长辈了？”
“孙媳妇不敢。”周慧兰嘴上说着不敢，但一句服软的话也没说。
陆老爷子的目光在两口子身上来回扫了好几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好、好得很！你们两个倒是夫唱妇随，我拿你们没办法……”
“爷爷！”
“老爷！”
陆长青和陆凤霞异口同声的大喊，周慧兰目瞪口呆的看着，陆老爷子突然绷直了身子朝前倒去——
眼疾手快的陆长青一手托住了老爷子的脸，一手撑地，身子以一种极难的姿态撑在了老爷子和地板之间，也避免爷爷摔在地上受伤。
反应过来的周慧兰赶紧围了上去，跟小姑姑一起七手八脚的抬起了爷爷。
卸掉力道的陆长青赶紧捏住了爷爷的手腕，还没切到脉息，那冰冷的手腕就已经惊到了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摸到那微弱的脉息，陆长青的心都凉了。
从爷爷在机场出来，十月初的一身棉衣开始他就有了怀疑，却没想到，状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
陆松涛的身体完全就是在强撑着，一身的血气尽散，也不知道究竟是靠的什么，撑到了现在。
120把爷爷送到了医院。
周慧兰跟陆长青一起陪着，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陆长青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显得徒劳，周慧兰只能默默圈住了陆长青的肩膀，“没事的，爷爷肯定会没事的。”
可只有陆长青知道，一个人的血脉里头几乎没了精气，那就是油尽灯枯的表现。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爷爷今年也已经快八十岁了，他只是不明白，先前在京市的时候见爷爷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很快熄灭，医生出来也只是无奈的叹气摇头，“老人已经醒了，不过年纪大了，过度治疗意义不大还很痛苦，所以建议你们跟家人一起来商量商量，再决定。”
医生走后，护士很快就把陆老爷子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比起刚才，他的脸色更白了些。
回到病房，周慧兰去办手续，陆长青则陪着爷爷。
只是办完手续以后，周慧兰并没有急着回病房，她找了个公用电话给陆家打了个电话，交代凤霞姑姑准备一些日常用品，她这就回去拿。
挂断电话她直接打了辆面的回了松柏街，拿上东西又回到医院，刚好看到陆长青在走廊上转悠着找她。
“你去哪儿了，怎么办个手续要那么长时间？”
周慧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回去帮爷爷拿洗漱用品了，等会儿再去百货商店买床被子，爷爷怕热，那就盖得暖和点儿。”
“你想的真周到。”陆长青不禁感叹，可脸上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爷爷不在这儿住院，等会儿我回去把车开来，接他回家。”
周慧兰直接愣住了，“爷爷的病还没好，怎么能回家呢？”
陆长青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爷爷说他给别人扎了一辈子的针，不想让别人拿针扎他，想回家。”
这意思，陆长青是答应要回家了。
周慧兰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没再说什么，只能安慰陆长青让他放心去，而她则回了病房。
爷爷醒着，看到周慧兰进来，倒是没说什么。
周慧兰提心吊胆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腰有点困，便拉了个凳子准备在床尾坐下，可爷爷却突然冲她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