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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的高架桥附近,有数座用废旧铁皮搭建出的瞭望塔,瞭望塔上方还有巨大的扇叶,嘎吱作响,下方是延绵的高高金属城墙,城墙上还有一些咔哒作响的机|枪在扫视着空中。
城镇中大片用集成聚酯与金属搭建成的建筑群,挂着各种彩灯与斑斓塑料布,被酸雨锈蚀的屋顶已经掉漆,到处都是风车在嘎吱作响,随着夜幕降临,城市外侧的停机坪率先亮起了标志性的H字,紧接着,这座小镇内各个酒馆、旅店与餐厅才亮起霓虹来,照在坑坑洼洼的砖路上。
位于小镇正中央,是一座混凝土的高塔,占地面积远远大过其他任何的建筑,周围没有任何霓虹与喧闹,只有被围栏挡住的安静。塔表面本来也有白色的涂层,但由于这座塔的塔尖曾经被弹片轰掉了三分之一,还有许多弹孔,显得斑斑驳驳。
偶尔,塔周围的围栏打开,普通人几乎是快速让开,又好奇却又对内部出入的人物避之不及。
只是偶尔塔尖在深夜亮起灯光来,就像是灯塔的远光,能看到远处的黑暗被旋转的灯光照亮,而塔下的小镇却并不受灯光干扰。
停机坪的几位维修工人,一边用力撬开被腐蚀的货运机器人的外壳,一边仰头看着粉色和紫色的夜空,道:“我可是查过,是从主塔开过来的飞船,连登记停泊进城内的人员,写的都是‘向导’。咱们这儿,向导的人数一只手能数得完,其中还有两个都老得连喝汤的勺子都抖得跟浇花似的。来了个主塔钦点的向导,怎么咱们这边一点迎接的阵仗都没有。”
另外几个人都是向哨以外的普通人,但整个社会的八卦或中心都围绕着向导和哨兵们,他们自然也是消息灵通:“你以为这是主塔养出的那种刚训练完成的——跟温室花朵似的纯洁小向导?我听说是他被派去过好几个驻扎地,好像是因为违反纪律什么的,被强制送回主塔进行再教育的向导。”
“去过好几个驻扎地?那年纪不小了吧,还没找到匹配的哨兵?”
“之前不就听过这种事吗?有个向导,可能也就是E级吧,去了个有一三十个哨兵的前线驻扎地做疏导室向导。她跟其中一个哨兵匹配度很高,但对方既看不上她,又怕成家了之后驻扎地分配不到新向导,就硬是不结合——但那个向导明明跟他匹配度很高,还要给别人做精神疏导,也很痛苦,没多久也精神崩溃了。”
“也没辙,之前出了这么多事,正是向导青黄不接的时候。”
几个人正维护着运货机器人内部的简单构造,就听到一阵涡轮声从头顶飞驰而过,仰头就看到神圣主塔标志的大型无人机从上空掠过,根本就没降落在停机坪上。
他们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儿……是突然改变计划,不停了吗?我家孩子还等在围墙上看大飞船降落呢。”
同事喝了一口核子可乐,耸耸肩:“上面的决定,谁知道,可能觉得咱们这鬼地方朝不保夕的,不想派新向导过来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了敲工坊大门的声音,一个身量高大的背包客,穿着迷彩工装裤和靴子,上半身是黑色半高领长袖,腰上与胸口有战术带,上面别着短刀和烟雾弹,他靴子上都是泥巴,笑容爽朗道:“几位大哥大姐,我想进城的话,是从这个坡往上走吗?”
几个维修工吓了一跳:“你徒步过来的?这附近可不少怪物和游荡者啊,从哪个城市过来的?”
男人走进来一些,他微微低头钻进门里,他黑色头发发尾是红色的,像是未燃尽的焦炭,一部分头发扎起来,另一部分则散落在颈边,被汗湿透贴在肌肉分明的脖颈上。
晒得有些小麦色的脸上,是怎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热情:“我没走多远,也比较幸运,飞船说这边停机坪不好起降,我就找个山顶自己降索下来了,嘿,结果这一路还挺有意思呢。啊啊,往这边走是吧,你们忙你们忙——谢谢大哥大姐们!”
他转过身去,才看到小腿上背包上,有几道怪物指尖擦过去留下的抓痕,裤腿甚至破了个七八公分的口子,但里面露出的皮肤却没有伤痕。
男人大步从坑坑洼洼的坡路上往前走,能看到很多卖入城身份的人,也有捕猎者和收尸人往城外走,城外的金属栏杆上,贩卖着几类蜥蜴怪与双头牛的肉和皮。
这些都算是安全区内出现的怪物和生物了,捕猎难度不算太高,所以才会被人叫卖。
他们所在的翡翠星,作为帝国殖民的最重要星球之一,实际上开拓的地域不到这个星球的十分之一,另外的地区都是未知的危险,因此被称为安全区与开拓区。
随着帝国曾经的主星彻底不宜居后,帝国决定将翡翠星建立成未来的主星,并在一三十年前将主塔从殖民星舰落在了翡翠星上。
如果把神圣主塔当一个最高学府,那翡翠星上的其实只是个分院,主要是接收一些尚且年幼的向导和哨兵,将他们培育成“开拓者”。而普通人则被称作是“殖民者”,主要负责开发翡翠星上的各种资源,建立能够维持帝国的各个产业链。
但所谓的开拓区真是非常可笑,翡翠星上的未知远超过帝国的想象,精神污染、诡异怪物、奇异天灾。这一三十年,殖民人口锐减,连10%的安全区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帝国因此建设了许多在安全区与开拓区边界的开荒驻扎地,因为哨兵是开拓的主要战力,再加上帝国急需在殖民者眼中建立标志性建筑,所以每一个驻扎地都建设了一座“塔”,模仿神圣主塔的外形,但规模要小得多,其中居住着负责开拓的哨兵与向导。
这座小镇,就是前线的一座开荒驻扎地。
原重煜走到防卫严密的金属大门时,门口的卫兵还以为他是雇佣兵,开口道:“非居民要先去排队办理手续,缴纳保证金——”
他眨了眨眼睛,直接将手腕上戴着的光脑扫在门口的自动扫描仪上,上头亮起绿灯和特别标志,侧面的小门一下子打开。
原重煜探头探脑往里看了一眼,直接拽了拽包带,从侧门进入了城中。
只留下卫兵们震惊地望着屏幕,上头写着的识别身份竟然是:向导。
向导不都应该是在高塔之中,穿着白色或浅灰色的高领礼服,身形纤细,头发一丝不苟地——那种存在吗?他们见过镇子上的几位向导,大多也都身体孱弱,性格温柔体贴,他们不愿意离开塔,也不能离开聚居地。
怎么会有一个向导,看起来外形简直像个哨兵,甚至是背着如此沉重的行李,穿过满是怪物的密林来到这里的?
原重煜左顾右盼,没人想到那个到处试吃,到处乱逛,靴子踩在泥里,甚至是到武器店买了一把新短刀的人,会是个向导。
他甚至还走进一家正在营业的酒馆,酒馆里还有一些从旧主星搬来几台街机,虽然摇杆的漆都已经被搓烂了,但他仍然背着包摩拳擦掌的在接机前打了好几把。
酒保阴阳怪气道:“不买酒,净在这儿蹭机器了,连个最便宜的鱼泡酒都买不起吗?真好意思的啊。”
原重煜正在打一场高难度的人机对战,忙里偷闲喊了一句:“我喝不了酒。先让我玩会儿!”
旁边一些罐头厂或者矿场的工人哄堂大笑起来,似乎觉得一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危险的雇佣兵,竟然连鱼泡酒都喝不了。
“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这儿成育儿所了。”
“嘿,小子,跟我打一把,我保准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正说着,原重煜在最高难度的人机对战中满血胜利,随着他超高积分蹦出来的,还有这台机器上的排行记录。
第一名的对战与人机分数,已经高到了快要突破屏幕的地步,原重煜震惊地看了半天,猛地转过头去问酒保:“这、这个第一名是谁啊?”
酒保眯起眼睛:“那不写着吗?邮差。”
原重煜:“邮差?”
其他人脸上反而露出一点不可思议来:“你是从别的殖民星上来的吗?不可能,那也应该听说过邮差啊,就是那个甭管是送巨型铠兽还是送一家三口,不论是送到皇子床上还是送到污染区深处,一定会使命必达的邮差。”
原重煜好像听说过,但他确实被关得有些久了,消息滞后。他起身走向柜台:“她是经常来玩吗?”
酒保:“她偶尔会在这里喝几十杯,直接打街机过夜,不过最近她没来。就你那点水平,可不够跟邮差耍的。”
原重煜看了一眼投影在破烂桌板上的菜单,道:“拿五杯蜂蜜皮尔森。”
他光脑付账,酒保:“你不是不能喝吗?”
原重煜挠头笑起来:“送那桌上几位。”
“他们四个人。”
“剩下一杯送你啊。你解答了我的傻问题嘛。”
酒保:“……别了,你给我换算成小费吧。”
与此同时,原重煜的光脑也响了起来,他连忙拨了一下光脑,付了账单和小费,匆匆往塔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扶着包:“别晃坏了啊别晃坏了——”
原重煜冲到塔附近的围栏处,那边的人脸识别系统自动认出了他,也有一位执勤的低阶哨兵认出了他来,怪叫道:“护士长?他们派你来的?!”
原重煜露出笑容,快速敬了个礼:“对啊!这次任务艰巨,我来的也比较着急。”
低阶哨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看到原重煜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向塔里去了。他只能推开保卫室的门,对里面的同僚道:“……靠,法庭和主塔真的太过分了。他们迫于压力判了原重煜软禁,结果软禁这么久,才刚刚结束就让他来送死。”
里头的哨兵同僚们抬头看他跑走的方向,忍不住道:“他还是这样,一点向导的样子都没有。”
“不是说他的疏导非常烂吗?甚至主塔很多导师,都怀疑他根本没有能为其他人疏导的能力。”
“我听得怎么不是这样的——那也别去找他,他的名声都烂透了,你不想死就别跟他沾边。刚刚要是知道是护士长……”说话的人就跟这几个字烫嘴似的低下声音去,戳了戳在外面站岗的低阶哨兵:“你就不应该跟他搭话!”
原重煜进入塔中,他隔着向导与哨兵生活区的分隔带,果然看到了几个以前在主塔时候的同期生哨兵。原重煜来到这里最期待的就是见到旧友,他挥舞起胳膊来:“嘿!好久不见,没想到是我来了吧!”
原重煜想往前走,他却不适应这几年推出的向导哨兵隔离带,差点被隔离带电到。对面的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都穿着战斗服,甚至有些人还受着伤,他们看到原重煜,俱是满脸震惊,有些人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震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是一位扎着单马尾的女性哨兵道:“……小原,他们派你来……难道要去11号前哨站的人,是你?”
原重煜点了点头:“草莓糖,好久不见。你们都听说了吗?我还在想要怎么过去呢!”
众人脸上皆是掩盖不住的痛苦愤恨无奈与……避之不及,另一个跟原重煜差不多高的短发哨兵,想骂主塔的脏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其他几个人拽住。
原重煜道:“哎,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几个人摇摇头转身走了,只有一位看起来性情冷静的黑色波浪长发女性哨兵忍不住多嘴一句:“现在的隔离制度,我们不太可能再坐在一起吃饭了。保重,小原。”
曾经在翡翠星新建的主塔里,尚且年少的他们在管理混乱的主塔中,互换身份ID,向导和哨兵偷偷见面,原重煜算是向导中跟他们这群哨兵关系最好的——
原重煜看着隔离带另一端,那些少年时期相熟的人,转过脸去不看他,但他还是看到了其中几个人身上的伤痕,他知道不是所有的哨兵都有超强的肉|体恢复力,这个驻扎地的医疗水平也不会很高……
原重煜忍不住道:“哎,狒狒,你的伤口要不要来找我治疗一下。”
昵称叫狒狒的男人回头看了原重煜一眼,竟然有点红了眼眶,被其他人拽着离开了走廊。
只留下原重煜傻站在隔离带这一边,他挠了挠头,还是决定先去塔上报到。主管这座塔的是一位年迈的女性:“叫我老萍就行了,来分配单给我。”
向导是禁止一切有成瘾机制的物品,连治疗用药都要很小心,她却烟不离手,桌子上的瓷杯子里装的一看就不像水,抖着腿看到原重煜的分配单,也是直皱眉头:“你来这儿的唯一任务,就是去11号前哨站?那我们镇上也是没有增员啊。”
原重煜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要是有空,也可以偶尔回来给大家做一下疏导,只要大家不嫌弃的话。”
他的报告上,对于体质和战斗力,写的都是S级别,但精神疏导水平只有D级……
老萍:“真是投错了胎,你这样的怎么会来当向导。精神体,让我看一眼吧。这上面就只写了犬科,没有细写。”
她话音刚落,一只金色轮廓的半透明的伯恩山犬出现在了原重煜脚边,只是它精神并不太好,身上的毛也有些杂乱,只是趴伏在原重煜脚边,时不时还在转头看向楼梯下方。
像是看向哨兵们居住的地方,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曾经的朋友。
老萍咂了咂嘴,道:“我听说过你,精神疗愈的能力在塔内算得上是倒数水平,但却能通过接触恢复他人的肉|体伤势。曾经是东部先遣队唯一能跟上最前方部队的向导。当初在战场上说你跟叛军勾结,以治疗的名义在黑流动乱中弄死了好多向导,但因为证据不足而只是被判处了软禁——”
原重煜眼睛暗了暗,却又敬个礼道:“抱歉,分配到这里来并不是我的决定。”
老萍嗤嗤笑起来:“你怎么就分配到我们这儿来了,你要去的是11号前哨站。你听说过11号前哨站吗?”
原重煜摇了摇头。
老萍咋舌:“你到底被关了多久啊。前哨站,既可能是曾经的驻扎地被沦陷后,留在了危险地区内的礁石;也有可能是强大的哨兵们组团去拓荒,留在了开拓区内,与安全区不相连的孤岛。11号前哨站,就在开拓区中最危险的地带,距离我们这里几百公里,那里还是帝国最早落下战火的地方,也是怪物和天灾最频出的地方。”
“那不是帝国主动建立的前哨站,而是流放地。他们把一位身份不明的强大哨兵流放在了11号前哨站,那个人也不想回来,就独自待在前哨站许多年。只有卫星图上怪物的遍地尸体和我们每隔数个月送到150公里外的物资包,证明他不但一直活着,而且还能压制那片区域,四处屠戮。”
原重煜:“身份不明?那等级呢?”
老萍阴恻恻笑起来:“等级也不明。要知道那几个在主塔塔尖上的哨兵,也不过是S+,他却被说是不明。甚至说他曾经因为太过深入开拓区而彻底精神崩溃,失去了作为哨兵的精神体轮廓,变为混沌,但他又凭借意志力变回来了。”
原重煜有点无法理解:“那这样的人,还需要向导吗?”
老萍撇了一下嘴角:“曾经压在楼底下18天没吃饭没饿死,和日常需要吃饭有关系吗?他也是哨兵,派你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已经弄死了三位向导了。
除了一小部分高层,他们不确定这位超强哨兵的性别与爱好,因此主塔特意选了三个性别性格精神体各不一样的向导,全都被他弄死之后,尸体遗弃在了百公里外给他放物资的地方。
最恐怖的是,其中有一个还是有两个,跟他结合过。
按理来说应该是谁都离不开谁的关系了,哨兵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向导受伤害……
甚至主塔猜测,这位哨兵和向导可以结合但不会造成极深的绑定关系,或者说是向导单方面无法离开他,而不是他离不开向导。
……这就太可怕了,他已经脱离了一部分哨兵的本性弱点了。
主塔送了三个人都被杀,但又不能不讨好11号前哨站这个对开拓事业极为重要的哨兵,干脆就摆烂,找一个得罪过主塔的向导送过去。
而且还能在报告上写,因为原重煜的适应力、体质和战斗力都是TOP级别的向导。毕竟世界上最难被弄死的向导,原重煜算得上一位。
但老萍觉得,原重煜应该也活不过半年。
什么跑回来给其他人作精神疏导,不可能的,一般哨兵越强大,独占欲越强,他被叼进了龙窝,被那个人死死盯着,甚至可能会被强制结合,怎么可能出得来。
除非是死。
老萍也不好说什么,她听过一些主塔的朋友说起过当年的黑流动乱,那些向导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原重煜又当时做了什么,她略听说过一一。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11号前哨站的那位最近几乎是虐杀了周边的大型怪物头目,应该是因为没有新的向导到他身边而愤怒吧。
希望原重煜不会死得太……
老萍看着还乐呵呵的原重煜,忍不住道:“你自己带了制服吧,你的房间也都安排好了,先去住一下吧。”
原重煜拿过密码卡,道:“那谁送我去11号前哨站?是你们送物资的哨兵队吗?”
老萍摇头:“我们将近半年才会出征一次,上次出征才过去三个月,我们是不会送你过去的。有个人能送你,至少我问她的时候,她说她能做到。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大家都叫她邮差。”
……
原重煜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会儿。他房间里几乎没有放任何的生活用品,一般的向导都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原重煜也没有带生活用品出门的习惯,他包里装的都是衣服、喜欢的抱枕、冰箱贴、不倒翁玩具和……很早之前他买的旧头盔。
软禁这么久,很多他自己的东西都被夺走了,能留下这些不容易。
原重煜觉得自己估计只会在这里住一两夜,正考虑要不要把东西从包里拿出来时,他听到了窗外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原重煜探出头去,一群哨兵正绕开围栏,飞跃过去,拉伙结伴的准备出去玩。他们这些哨兵早已建立很稳定的精神屏障,城镇中又都是普通人,他们更是放松随意地跑出去玩——
以前在主塔时,也有许多稳定下来的哨兵都会偷偷跑出去玩。
和在静室中冥想,不断学习照顾哨兵的生活技艺,以及锻炼包容力的向导不太一样。
原重煜也是那时候,看着哨兵们犯浑与肆意,忍不住也从主塔小小的出入口跑出去——
看到那些人都是今天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旧识,原重煜忍不住也踩上窗框,向下方跃去。
任何一个向导,都难以有他这样的身体素质,原重煜手在混凝土的窄小窗口攀了一下,拿出口袋中的滑行器,顺着塔壁滑行下来,隐匿着身形,在距离地面七八米的地方一跃而下,飞奔入黑暗中。
他像刚刚那些哨兵一样,翻身后仰跳过围栏,轻巧落地,它的伯恩山精神体嗅到了有卫兵靠近过来,连忙小跑躲入了围栏外的街巷之中。
到处都是罐头厂下班后疲惫的工人,还有信教烧香祈求痊愈的普通人,原重煜就记得打街机的那家酒馆,应该也是这座城镇最大的酒馆,狒狒他们肯定会去那里。
原重煜作为偷溜专业户,很懂得隐匿自己的身份,他把外套上弄了些泥土,抓乱头发,显得有些狼狈地大步走在街道上,撞开了那家酒馆的门。
酒馆内有不少人,几乎是满座的状态,但原重煜并没看到狒狒他们。是他们不在这儿?还是去了楼上?
他没有哨兵那样的敏感,无法察觉他们的方位,他正打算买杯酒当伪装,去楼上找一找。
余光就看到他白天玩的那台街机前,坐了个银色短发的女人,她穿着件有毛领的皮夹克,戴着露指手套,耳朵上缀着夸张的银色耳饰,带跟的靴子踩在吧台椅的横梁上,不耐烦地晃着腿。
她握着摇杆的手指还夹着在黑市价值不菲的电子烟,却没人敢多看她或者对她打主意。
原重煜靠近过去,只看到屏幕上,她操控的角色几乎是以飞檐走壁般地通关了,原重煜甚至都没看清她的操作……
他忍不住站在她背后,伯恩山的精神体蹲在他脚边,使劲嗅着女人的皮夹克。原重煜知道,普通人是看不见精神体的,那个女人也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伯恩山。
原重煜通过精神体的鼻尖,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青草和雨水混合的气味,夹杂着一点点修车的汽油味。
他忍不住道:“你就是邮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