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将书合上,放回了原处。
她去翻看别的书册,顺手拿了一本《春城百年发展史》准备借阅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泡了多久,走到书架尽头,竟然发现偌大图书馆的灰色墙面有一扇门。
之前宫理可从来都没见过这里有门。
她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
另一边。
一只苍白的手将拐杖放在书架边,托着书籍的手背几乎能看清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他翻阅了两页。
秘书立在远处,垂手低眉,等待着。
甘灯没找到想看到的资料,拿起拐杖往书架深处走去,却看到他来过许多次的藏书馆最靠里的墙上,多了一扇窄窄的木门。
他一怔。
这是他私人的藏书馆,什么时候多了这扇门?
甘灯走过去,犹豫了一瞬,拧开了门把手。
门内是一片极其空旷的书库,灰色金属的书架像巨大多米诺骨牌般伫立,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见过这种桁架和灯,还有如同移动迷宫般缓缓移动着的高大书架,一般出现在保密等级A级以上的图书馆中,就连他也只去过两三次。
他的私人藏书馆什么时候连接到这种地方了?
甘灯戒备的缓缓合上门,沉默拄着拐杖,朝这陌生的图书馆内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他就听到在钢铁森林般竖立的书架之间传来歌曲声,活泼轻快又夹杂着老式收音机的噪音。
这里有人?
甘灯轻轻抚摸着自己右手的戒指,拖着脚步,朝乐曲声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灰色冰冷的高大书架之间,有一处木制桌椅,灯光柔和,书籍散落,像个图书管理员的小小休息处。
那印着麋鹿图案的绒毯,绿色的台灯,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他刚刚靠近,那收音机中播放的音乐忽然噤声,就像是屏息般。
甘灯弯腰拿起桌面上的一张借书单,上头写着“夜城-A1级-图书馆”。
甘灯手一抖,借书单翻飞着落在桌面上。
这是夜城的图书馆,是尘封的记忆中……姐姐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会到了万城?
这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的地方……
那个丑丑的马克杯上,还画着快被摩擦掉的简笔画,画着一家火柴人的一家四口,是他送给姐姐的礼物。他指尖蹭过去,握住那冰凉的把手,像是遥远的记忆里,戴着眼镜有些微胖,总是端着热可可窝在沙发中的姐姐,朝他露出笑容。
那童年太过遥远,在他被方体带回后污痕般回忆的层层覆盖下,他几乎要无法回想起童年。
难道……
甘灯很快注意到桌面上还有一杯红茶正冒着热气,被沿上还有一个不显眼的唇印。
有人刚刚还在这里。
能将这间图书馆从夜城带到这里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册子上被划掉的名字:
宫理。
收音机忽然响起声音,甘灯抬头看去。
“刺啦刺啦……”
一声歌剧中浑厚的质问:“YOU!”
一声缥缈虚弱的电影台词,背景是海浪涛声:“是谁?”
……
宫理眨了眨眼睛,看向眼前。
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武器库、宝藏地,或者是隐秘的禁地,但她没想到是——
热火朝天,忙碌异常的方体食堂后厨,主厨手一挥,几个灶上的锅子悬空翻炒起来,他掐着表怒吼道:“糖醋里脊的糖醋汁做好了吗!快点,干员们还有十三分钟就会杀到食堂了!”
宫理手中书页乱翻,在一页空白上出现了字:
【万城-食堂-后厨】
那主厨看到宫理的制服,拧眉道:“学员?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食堂后厨可是要权限的!”
宫理顺手拿起一个人造肉肠,抬手:“对不起,这就走。”
她拉开身后的金属门,立刻后退,宫理刚要把金属门关上,就听到一声怒吼:“宫理!你是掉坑里了吗?!”
宫理转过头,就看到了鸦雀无声的全班和愤怒的班主任。
……竟然回来了?
宫理合上了手里的白色书典,把胳膊下头夹的那本《春城百年发展史》藏在背后,理直气壮道:“拉到腿软了,也没办法。”
班主任无奈了,挥挥手:“快回去!”
……
柏霁之基本跟宫理报了一样的课。但半个多月过去了,除了班主任的课以外,柏霁之没有在任何一节课上看到宫理。
他找到宫理的时候,宫理正在楼梯间里疯狂上下跑动,还似乎吃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几乎要作呕。
到了下午,她明明有课也不去,半蹲着在各大办公室外的走廊、或者是方体内部的一些假山花园里鬼鬼祟祟躲藏游荡,偶尔也会见她自习室内看书。
而且她太显眼了,总穿着银色亮片裤子,制服外头套着镭射夹克,后腰口袋插着一只拖鞋,额头上贴着彩色卡通创可贴,顶着漂亮又百无聊赖的脸,天天不务正业的四处游荡。
柏霁之一开始觉得她打扮的是纯粹的难看,但后来听有些学员议论宫理,说她这叫什么“多面料多风格不讲基本法的增熵派穿搭”……
不过后来这几位学员发现宫理基本就这一件外套之后,估计是穷的只能凑齐这么一身衣服,再也没提那个“增熵派穿搭”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某次宫理又半蹲着腰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的时候,他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背后准备吓吓她,却没想到宫理猛地回过头来:“你要是不出来,我潜行就又能1了。”
柏霁之:“什么?”
宫理:“要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干什么?我是变态吗?”
柏霁之想了想她最近以来的所作所为,反问道:“你不是吗?”
宫理嗤的笑了,伸手上来就要抓他尾巴:“变态要rua你尾巴了!”
柏霁之手一甩,晾衣杆陡然出现,停在宫理额头上的血洞前,他恼羞成怒:“我才不管你上不上课的事儿了!”
宫理有点惊讶:“你的能力是能让这些兵器随意出现?”
柏霁之抬了抬下巴,一甩手,晾衣杆化作一缕烟消失:“哼。”
宫理:“少管我了,你的事儿我都没过问。我听说柏家各路人马想尽办法要见你,你却谁都不见,连他们寄来的包裹都还回去了?”
她以为他要不高兴,柏霁之却拿眼梢看她:“你还知道我的事?”
宫理耸肩:“八卦送到耳边而已。”
他身穿方体的半高领侧扣制服,西裤配皮鞋,显得他纤瘦腿长,削弱了不少他的古味,但脑后细长的辫子依旧垂着,耳朵上的银环偶尔晃动,他额前头发可能稍微有点长了,看来只修毛忘了剪头发了,但却遮不住他精致凌厉的眉眼。
柏霁之清了清嗓子,颔首轻声道:“你应该去上课。你很聪明,也很强,应该学一些兵器或技艺。”
宫理:“我现在也在努力啊。我都说了我是数字加成科的。”
柏霁之蹙眉。
宫理也饿了,干脆一边往食堂走一边道:“蹲伏在阴影处移动不被人发现,能增加我的潜行技能,现在我的潜行已经练到了30多,我已经可以察觉到大多数注视着我的目光了。”
柏霁之没想到这练级方法如此猥琐,蹙眉道:“那你在楼梯间跑动呢?”
宫理:“疾奔,我移动速度会越来越快。”
柏霁之:“连早上吃平树做的……那些玩意也是练级?”
宫理说到这就笑了:“平树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今天早上这一顿,直接把我的生存拉到了80。”
宫理现在的生存等级是:81。
【生存之神】:更难以受到疾病、中毒与各种手段的影响。食用各种食物能恢复你的伤势。哪怕是辐射水、发霉饼干甚至是烂了的果核,也能成为你满血的利器。
也就是说,以后受伤,只要不太严重,干饭就能恢复伤口?
柏霁之还是强行拉着她去上了下午的课,她进了空旷的四壁都是缓冲垫的房间,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她报的“体术课”。
课程是A-E班全体学员都可以报的。
主要就是练徒手或者冷兵器对打的,宫理也来过几次,老师经常替换。他们大部分都不喜欢指导E班的学员,甚至一两位都是修真纲,不用“灵力”就不会打架,真说技巧也没多强,主要是靠灵力灌注的力量与速度。
宫理因此也一直兴致缺缺,几次都点完名就跑了。却没想到进了练习场之后,拍手让他们集|合的竟然是一身运动服的原重煜。
宫理更想溜了,没想到原重煜一眼就看到她,热情的挥手:“你是来找我要请假条的吗?”
被所有人转头注视的宫理:“……我来上课,你不是教卫生保健的嘛?”
原重煜哈哈大笑:“偶尔来代课,几位体术的老师最近都有任务出去了。”
今天是对战课,宫理签了到,也接过原重煜给她的护盾腰带。这是一种能形成隐形护甲的装置,但护盾不是很强,小剐小蹭是可以避免,但多次大力的攻击或者是用利器拧钻,就会让护盾破裂,实战不太可靠,基本就是用来给新人切磋用的。
对战课是要抽签后相互练习对打。柏霁之话不算多,却在抽签的时候低声念叨了几遍“宫理、宫理”。但俩人并没有抽到彼此,跟宫理对战的是A班的一个小眼睛男人。
宫理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在食堂里嘲讽老萍和其他E班学生的那位。
小眼睛男人也认出了宫理,嗤笑一声:“你要不跟别人换个组。”
宫理安慰道:“别怕,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众学员穿上防御腰带,脱掉制服外套。宫理脱下制服,柏霁之才发现她制服下还穿着好几件衣服,宫理抬手,开始一件件脱衣服,她甚至把自己那条银色亮片裤子也脱掉,她下头穿了条短裤。
宫理心想,既然是练习,就别穿那些服装了,看看自己的真正水平。
一回头,却发现几乎所有学员都在看她脱衣服。
宫理拧眉:“看什么啊!”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去,小声议论道:“天天看她穿的花里胡哨,我都没注意到她还挺好看的。腿真长啊。”“你比我强,我都不记得咱们这一期学员里有这号人……现在我是记住了。上学还能看到美女打架,我感谢菩萨。”
宫理把自己脱的基本就剩一件背心,一条短裤,才打开了腰带的防御立场,道:“开始吧。”
双方可以选择徒手或者挑选一把武器,柏霁之没有选长|枪,而是选了个跟他纤细灵巧风格很不相符的手指虎。
宫理选择徒手。
对面的小眼睛男人看她徒手,也握拳比了个拳法的起招。
宫理还想把腰带调紧一点,小眼睛男人忽然靠近,一拳打向她门面。宫理眉心一跳。
他有点东西。
身法很快,看下盘,是正经武术出身的。
宫理的打架方式就是在核爆后地铁里的无规则黑拳场练出来的,走的就是实用、飘忽和脏的路数。
但她觉得对方是武术出身,自己也不能太脏,便闪身躲避,踢向他小腿。
对面似乎没料到她能躲开,还能反击,一惊,猛地后撤步,而后伸手指如疾风刺向她双眼。
宫理暗骂一句。她不玩脏的,奈何对方上来就要插眼。
宫理往后一缩脖子,拳慢悠悠的打向对方侧脸,对方条件反射的格挡,宫理迅速到几乎看不清的撩阴腿蹬了过去!
小眼睛男人脆弱部位被击中,哪怕是有防御力场,也震的他两腿一麻,差点跪倒。宫理笑道:“好好打架,插眼不必吧。”
小眼睛男人想吐血了:……这就是温柔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