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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97 新时代取西经 占城港胡三吉 欧罗巴……
    探险队在开罗遇到的问题,说起来又和欧罗巴的□□势有关了,同时也和买活军脱不开关系——在买活军扩张的时候,世界各国当然也不会闲着,欧罗巴本土也绝非一片安乐,尤其是地中海各国这里,这会儿也还在如火如荼地打圣战呢,星月教和移鼠教之间,已经争斗了数百年之久,这会儿星月教最大的旗帜就是强盛的奥斯曼帝国,而移鼠教各国虽然内有争端,但应对星月教的立场还都是相当坚定的。

    而如果说,除了对星月教的提防之外,欧罗巴各国还有什么是一致的,那就是对买活军的反感了,这个新出现的华人势力,刚刚把自己的恶名传播到欧罗巴——逐走壕镜的弗朗机人,这还不足以让他们提起戒心,因为作为地主,华夏对壕镜的主权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弗朗机人几艘船远道而去,到人家的家门口做生意,虽然按照一贯的习俗,他们见到一个荒岛,就声称是自己的,壕镜以及红毛番占领的平湖列岛,那时候也的确没有汉民居住,但这种事情,也就是欺负主人家家大业大,并不在意罢了,华夏政权一个高兴,声称这里属于自己,难道弗朗机人还真和他们犟嘴吗?

    把弗朗机人和红毛番从华夏海域逐走,这还不算是什么‘恶行’,这一点,即便是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也还是能够得到认可的,但是,买活军接下来的举措,却是实实在在地戳到了所有白人洋番的肺管子:第一,他们赶走了香料群岛的弗朗机人;第二,他们赶走了巴达维亚的红毛番;第三,他们开始在南洋传播一种全新的,教义比华夏常见的儒道佛三教更具有迷惑性的科学教!

    赶走了香料群岛的弗朗机人,就意味着弗朗机人的东方三角贸易链条被破坏了——弗朗机人本来从南洋的香料群岛获得香料,再航向长崎、东瀛去换取白银,又持有白银,去华夏沿海换取瓷器、茶叶,再经过果阿,把瓷器、茶叶通过东非港口,运回欧罗巴,换取巨额的利润,这是一条财源滚滚的贸易航线,而这条商路的基础,就是他们在南洋用极低的成本,近乎免费地获得的香料!

    没有香料,他们该用什么在东瀛换取白银呢?在买活军拿下吕宋之后,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弗朗机人在香料群岛上的统治就不攻自破了——他们在当地扶持的土司,相继背叛,全都投向了华夏方向的战船,剩余的军舰只能狼狈地退往果阿,巴达维亚的红毛番,结果也没有好多少。

    原因是很显然的,不管群岛上的土著有多无知,但土司、苏丹却至少都是拥有正常智商的,也有一些最基本的,口耳相传的历史,他们不会不知道,北方那个让人畏惧的华夏大国,曾经派遣战船来到自家门口,甚至很多地方还留下了朝贡的记载。

    之前他们和白洋番合作,那是因为北方的大国没有出手,既然现在,北面的大物重新又开始在南洋划圈地盘了,一个远隔万里,一个就在家门口,即便是武器、船只相当,该投向谁还用想吗?更何况,华人的船只明显更凶猛,甚至在吕宋缔造了自己不损一兵一卒,把敌人全歼,在吕宋城外筑了万人京观的壮举奇迹!

    对于土司们来说,武力就是一切,而残酷的壮举,是对武力的炫耀和证明,在吕宋的消息,那万人京观的画面被万千水手带到了自家港口之后,他们便早已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更是急于信奉科学教,来洗脱之前自己和白洋番勾三搭四,甚至协助他们修建教堂的污点。

    科学教在南洋蔓延的速度之快,让果阿的弗朗机人都感受到了威胁,他们一面头疼于生意的凋落,一面写信回国诉苦,想要更改上交的利润额度:没有了香料群岛,虽然买地还允许各国商船北上壕镜,也还没有垄断长崎贸易,但弗朗机人上哪去找低成本商品再换白银呢?

    更可怕的一点——现在,敏朝虽然还用白银,但规模越发扩大的买地,对于白银的贸易需求却是越来越小,金银铜不再是法定货币了,民间开始使用纸币交易,甚至大额交易统统采取银行支票转账……商人载着货物进入买地之后,还是满载着货物出去,在这个环节中,需要接触到真钱的时候并不多!

    到底是香料群岛不再是自家的掘金地,而成了买地新的移民目的地来得可怕,还是买地正在摆脱贵金属货币体系来得可怕,一般人已经说不清了,牵扯到货币体系,这是学者和国王的领域,果阿这里,弗朗机人的感觉只是生意越来越难做——买地又不是很想要白银,那么他们从哪里获得货物,去长崎换成白银呢?会不会什么时候买地捎带手就把东瀛给拿下了,让他们根本无法在东瀛获得白银了呢?

    这一两百年来,敏朝缺银这个事实,是逐渐被自己以及周边国家领悟的,现在,随着买活军的崛起,这个问题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被解决了一多半,弗朗机人发现,生意虽然还能做——把一船货从果阿带到壕镜,从壕镜带回果阿那肯定还是有赚头的,但利润已经远远没有之前那么丰厚了,要说把利益回输给母国,让马德里的贵族继续赚得盆满钵满,消费着奢侈的香水、蕾丝,已经越来越难。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能找到足够的利润点的话,买地倒是有便宜质优的香水出售,弗朗机商人想把经略重点转为身毒,在身毒开采宝石香料——目前来说,买活军的触角还没有伸到身毒这里,原本,此处太热,而且居民比较开化,经略此处的难度要比香料群岛更大,他们只是作为落脚点建设了果阿,但现在,弗朗机人没有办法,只能写信给国王,希望他们能接受吕宋的巨大损失,同时给予许可,让他们转移经略目标。

    “我们在开罗,受到了总督的礼遇,总督听说了很多远方的战事消息,尤其是仔细地询问了吕宋的屠城战,以及万人京观的事情。”

    胡三吉压低了嗓子,“在我来看,总督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客气,除了我们华夏千年来的强盛之外,或许也因为我们在吕宋搞的这个大事呢,衙门的狠辣,的确为我们远行的游子撑了腰。在我们到来之前,奥斯曼帝国就已经从欧罗巴的细作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好友,给他写来的信件中,也多次提到了这次屠城在欧罗巴造成的轰动……”

    “弗朗机人由盛转衰,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国家捏合在一起的,现在,另一个被吞并的国家——也就是我们长期以来说是弗朗机人的元祖,六姐叫做是葡萄牙人的,正在蠢蠢欲动,要重新独立。这一切全是因为我们在吕宋杀灭了他们的精兵,又让他们损失了好几条商路,元气大伤。”

    “也是因此,总督告诫我们,不要轻易离开埃及的边境,出现在地中海沿岸的其他北非邦国,更要慎重前往马里帝国,因为奥斯曼帝国,现在同样也正在逐渐衰落,当然,自古以来埃及都是奥斯曼帝国最忠贞的行省,但再往西边去,那些本来信奉星月教的小邦国,已经趁机宣布独立了,为了获得抗衡帝国的力量,他们正和海对岸的邻居眉来眼去,表示亲善!”

    “我们这些黑发黑眼的汉人,一旦出现在他们境内,就非常显眼了,他们或许会为了示好,把我们送到海对面去,那样的话,我们会怎么样,就全看欧罗巴那些贵族的心意了,但在他看来,移鼠教的狂信者,在吕宋行动中受损的弗朗机贵族,一定会狂热地要求把我们处死。”

    “尤其是移鼠教的教士,他们是最为反对科学教的,说实话,现在欧罗巴,尤其是地中海一带,对华人的反感相当的大,尤其是买地的活死人,他们认为我们又粗野,又残忍,又邪恶,不像是华夏王朝一贯的大度、温和,包容信仰,我们不但抢走了他们的商路,杀了他们的士兵,还要传播一种新的信仰,阻碍移鼠教在天下的扩张——在这所有罪状之中,传播信仰倒似乎是最严重的指控呢!”

    “哈哈哈哈!”

    黄小翠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她痛饮了几口椰子水,拍了拍大腿,“好啊!好啊!敌人如此反感我们,拼命的诋毁我们,这就说明我们做得对,做得好!让他们打从心底不安害怕起来了!好!好!三吉兄弟,你这话在我这里,比三伏天的冰水还让人舒心!”

    “热季里,能喝一口冰的的确是无上的享受!”

    占城国王只能抓住这一点来附和了,而其余买活军一方的势力,却都能会意,也纷纷会心地笑了起来,黄秀妹打从心底散发出一股豪情,昂起头几乎要拍起胸膛,她压抑着自己的骄傲,低声对郑芝凤说,“三生有幸,攻入美尼勒城时,我便是麾下其中一名排头兵!”

    当然,这并不稀奇,郑芝凤的兄长一样是攻灭美尼勒城的将领,黄小翠也是领军参与此役的将军,以现在南洋的局势来说,开发委员会的轮值主任,几乎都在那次战役中有过亮点表现。因此,他们听了胡三吉的话,怎么能不自豪呢?

    黄小翠更是直言道,“现在还敢讨厌我们,那就还是杀得少了!等到把他们杀怕了,胆气给杀没了,他们就不会再讨厌我们了,我和你们打赌,到那时候,他们就急于来跪拜我们,来学我们的知识教了!”

    “黄主任这话有理!”郑芝凤也立刻向胡三吉和黄小翠敬酒,“将来有一天兵发马德里,轰炸弗朗机时,我芝凤年纪虽小,不甘居于兄长之后,也愿追随黄将军,效犬马之劳!届时,胡队长就是我们的向导!”

    宴席至此,算是进入一个小高峰,尤其是那些美尼勒城有功者,纷纷都有吹嘘夸耀的冲动,但也不乏有人更关心胡三吉一行人的经历,迫不及待地压住了这帮人的插言,“到底是亲自走一趟,知道的细节便太多了,北非小邦国自立的事情,我们这里一点不知道呢!既然埃及总督不肯送你们去马里帝国,那你们最后又是如何成行的呢?难道就此退回麻林地去,准备乘船绕大陆而行?”

    胡三吉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他面容沉静地说,“如果我买活军在欧罗巴没有恶名,听到总督的告诫,知道北非政局混乱,或许我们也就打道回府了,但既然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名声,我们几个人商议了一下,便认为其中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的。虽然有些冒险——但出航在外,哪有什么行动是绝对安全的呢?于是,我们就自命为买活军前往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使节,打算随机应变,用不同的使节名义,获得当地苏丹的庇护,穿过绿洲去往马里帝国……”

    要说绕路走,这是不可能的,北非毗邻沙漠,绕路就意味着渴饿而死,道路都是完全固定,由绿洲在其中连缀的,而绿洲一般都有部落把持,没有苏丹的使者伴护向导,想要安然无恙的通过道路去往邻国这是天方夜谭。

    胡三吉一行人进入埃及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各地总督土司派来的向导,埃及总督虽然没有打消他们的念头,也无法把他们直接送去马里帝国,但却还是派人把他们送到了边境,并且给了他们一封文书,这样他们可以递交给邻国阿尔及尔的官员。

    就这样,胡三吉一行人一路披荆斩棘,遇难斩难,一边跋涉,一边学习当地语言,一路上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被各地苏丹扣押,又分别在多处(包括埃及),宣讲了知识教的教义,渲染了六姐的神威,又出示了很多珍奇宝物——传音法螺没有带去,但是,镜子和彩印压膜的照片,成了一大利器。各地的总督苏丹,对此无不如获至宝,央求他们能留下一张,又愿意听他们讲解知识教的教义,算是接受过一次传教——一般来说,统治者对于宗教的态度往往还比较开明,不管他对自己臣民的态度如何,他自己反正是很愿意听听新的东西。

    船队带去的几千张彩画,分给胡三吉等人一百张,胡三吉就靠着这一百张彩画走过了千里长路,进入了马里帝国境内。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好一阵唏嘘感叹,张秀才也道,“玄奘大师取西经,只怕也莫过于如此了!这路真可谓是我买地的新西游!若能把一路见闻结集出版,必定脍炙人口!争相流传!”

    众人也都是如此附和,又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知道胡三吉等人在马里帝国内的境遇如何,胡三吉摇头道,“也是障碍重重,马里帝国的情况很不好!”

    马里帝国,这是非洲历史上罕见的强盛帝国,按照买地这里的所知,也是延续了数百年之久,他们虽然也信仰星月教,但此时,和奥斯曼帝国的关系已经貌合神离了,对于从埃及一路走来的汉人,他们本来非常的防备,但也是靠着彩画,他们没有被抓捕起来,送给弗朗机人,而是在康加巴见到了马里帝国最后的国王巴巴杜三世——

    “他们的衰弱,也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了,但是帝王的出走,这还是第一次,很多人都说,马里帝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但无论如何,现在老国王还活着,而各地的诸侯也没有推举出新的共主,于是我们还是见到了他,我们代表朱立安和那些从黄金海岸被卖走的黑奴,问了他一个问题——黄金海岸有没有希望摆脱奴隶贸易,能不能让这样邪恶残忍的事情停止下来……”

    胡三吉说到这里,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老国王却反问了我们一个问题——”

    “奴隶贸易,并不是帝国主动开始的,外来的客人,把帝国拉进了奴隶贸易的圈子里,开始了毁掉帝国的旋风,强大的客人离马里很近……远方的客人,你们光是来到这里,就历经了千辛万苦,你们距离马里这么远,又能依靠着什么,对马里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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