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目张小红案,拟做如下最终判决:张小红的行为,按《大敏律》,罪过有婚外通.奸(和奸)、笔录不实,按律当判杖九十下,一切职位全都开革。
按最新修订的《买地刑法暂行条例》,罪过为1笔录严重不实,2诬陷他人(华良),3卖.淫,1者,罪过按律当开革,不再录用进吏目系统,2者追究其诬告华良责任,送往矿山苦役一年,3者卖.淫,以营业额而论,情节轻微,系初犯,量刑为苦役半年,合计苦役一年半。
按照两判相较取其轻的原则,经过询问,张小红愿意以《大敏律》受处置,因此判刑杖九十下(按大敏律允许以钱赎杖),开革职位。同时,其与前夫财产分割,因离婚时前夫未能查清原委,结案不改,不予改判。张小红是否自愿按老式婚俗重新划分财产属于个人自由。】
【华良的行为,按《大敏律》不涉罪,按《买地刑法暂行条例》处理,笔录不实,向办案人员隐瞒他和张小红的真实关系,妨碍办案,考虑到当时其处于不利口供状态,有减轻情节,酌情扣除政审分20分】
【宋莹的行为,按《大敏律》,罪过有亲属□□,笔录不实,由于其通奸对象是华良养兄,按照大敏律当绞。
按《买地刑法暂行条例》,宋莹罪过为笔录不实,妨碍断案,由于其并非吏目,无法开革,因有道德显著不良处,扣除政审分40分。
牵涉敏地统治时期的案情,按照两判相较取其轻的原则,经过询问,宋莹愿意以《买地刑法暂行条例》受处置,因此判扣除政审分40分。和前夫华良的财产分割,因离婚时前夫未能查清原委,结案不改,不予改判。宋莹是否自愿按老式婚俗重新划分财产属于个人自由。】
【华雨的行为,按《大敏律》,罪过有严重亲属□□,笔录不实,按律的当处斩刑。
按《买地刑法暂行条例》,华雨罪过为笔录不实,妨碍断案,由于其并非吏目,无法开革,因有道德显著不良处,扣除全部政审分,并因其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判断阖家家教低劣,扣除户口内全部亲属20分政审分。并对供述中提到的通.奸者予以同等处置。】
【张小红前夫巫大力,按《大敏律》无罪,按《买地刑法暂行条例》无罪,因有道德不良行为,扣除政审分20分】
【张小红、巫大力离婚后子女抚养权变更案,经由双方合意、法庭判决,张小红长女某茵,自愿变更抚养权随父亲生活。华良、宋莹协商离婚时,华良对宋莹通.奸行为已有感知,维持原判不变。华雨一家侵吞华良家产行为,另案办理。】
【因此案广泛影响,在《买地刑法暂行条例》的司法解释中,添加对卖.淫行为的认定,某男或某女同时或短时间(一个月内),与不同对象发生关系或密切交往者,若收受钱财、礼物,可推断为卖.淫。同时某男/某女与两名或以上对象展开交际,发生关系,在双方合意的情况下固然并不违法,但倘若因这一层关系赠予对方钱财,可推断为买.春。】
【收紧对女子单身生育的处罚力度,女子单身生育须缴纳罚款,并扣除政审分20-40分,并需要服从衙门安排强制迁移居住地,后续再婚时,后夫须为单身生育子女补休产假。女子单身生育不支持向任何男性单独主张抚养费,除非在强.奸案中一并处理。罚款基数为本地人均月收入的六倍,再婚时后夫收入若高于月均收入,在补休产假的同时,要补缴差额。】
【新推出《买地婚姻法》,立法指导思想如下:要对买地婚姻婚俗做出指引,提倡婚书平等,以权、利相等的原则,对婚姻做出指导,将敏地婚姻‘两姓之好’的本质,转化为买地婚姻‘两个能在社会立足的成年人基于利益、繁衍、生活、感情需要进行的平等结合’……】
“唔,这个立法会,几个月的架吵下来,还是有一点成果的,这个‘两个能在社会立足的成年人’,表述得就相当不错。”
一上午都在埋头看公文的谢双瑶,也禁不住赞赏地点了点头,“这几年,教育的成果表现出来了,法治建设上可以明显感觉到,有新法治意识的人才正在不断涌现。旧人才的转化工作真的做得不错,这波民事刑法案件的处理也好,新法规法条的撰写也好,最终呈现的结果都很符合我的心意。”
这种有能干手下可以差遣,甚至于说是钻到了谢双瑶脑子里的感觉,可以说比最高级的马屁都让她舒服,说实话,到谢双瑶这个地位,肩上挑着这么沉重的担子时,马屁固然是能让她解一时的气闷,但真正能取悦到她的,还是为她把活干成她喜欢,她想要的样子。如果什么事都要谢双瑶自己去做——比如说这个张女华男案,如果还要谢双瑶自己来判,才能判得周全的话,那毫无疑问她做为一个领导人,就有点失败了。
这个案子判下来的结果,是符合谢双瑶的心意的,细节上当然不会完全吻合,但谢双瑶不要求这是完全合乎她粗浅判断的结果,她希望看到的是本案判决思路中体现的指导精神和判决逻辑,如果能对她有一定的启发性,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同样的道理,《刑法暂行条例》和《婚姻法》,一部还在不断修订的条例,和一部成文的法律,对谢双瑶来说,她也不认为一定要尽善尽美,让她本人舒服,她希望能找到的是在《大敏律》和原世界《婚姻法》中的一个平衡点,这部法律要适合买地眼下乃至十几年、几十年间的民情,又要脱离《大敏律》三纲五常的指导思想,并不是在两个参照物基础上进行的简单修订,不得不说,立法小组提交的草案,包括条例的讨论节要,明确地领会了谢双瑶的意图,让她感到自己有望在一两个领域,摆脱一种无奈的将就状态了。
新《婚姻法》,和《大敏律》里含糊的规定不同,彻底地贯彻了平等博弈的精神,同时也规定了平等博弈的界限——博弈是自由的,但也必须受到公序良俗的限制。譬如说甲乙一人成亲时,甲方可以完全放弃对人身权的主张,但这并不是说甲所承受的所有人身侵犯,都不能追责。当甲承受的伤害达到轻伤标准时,衙门必须立案对待。
同样的,甲乙一人的婚书中哪怕没有对忠贞权有任何的约束,这也不能越过公序良俗的限制,和其余的法规发生抵触,譬如乙方如果长期在外和某人发生关系,并且有金钱往来,那么,乙方便可被认定为买.春,而第三者是否被认定为卖.淫,就要看她是否长期和一人以上维持有收售金钱的身体关系了。忠贞权的约定,只影响婚姻结束时双方的财产分配,却不影响买地的衙门对这种行为做出自己的处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纳妾也就等于是正式退出了买地百姓的生活,并且实现了对有权有势者多吃多占最大的约束,民风反而要比敏地更保守得多,以张女华男案为例,牵扯到其中的所有男女,都因为婚外关系而被扣除了政审分,只有华男算是例外。
这在敏地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敏地对这种案件的处理,无罪者不过是花钱消灾而已,后续生活不太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些原本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刹那间便失去了很多事情的主动权,考吏目基本是不可能的了,政审分的巨大劣势将使他们失去竞争力,就算是要自己开铺子,或者后续找工作,好工作、好生意也是要查档查分的,这个劣势会跟着他们一辈子,想要填上这个坑,恐怕没那么简单。
谢双瑶对此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或者不如说,这正是她有意引导的结果,她并不是什么卫道士,也觉得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谈恋爱,喜欢乱搞男女关系很正常,不过喜欢这么做的人最好是专心地乱搞,就不要挤占事业咖搬砖的空间了,她要找的吏目既然吃她的饭,那就必须予以筛选,留下理性较强,不会被欲.望支配的人来为她干活,这才能放心地投入各种资源去培养。
很奇怪的是,张天如对于她的这个见解是非常能够领会的,而且几乎是发自内心地赞成,在他舌战群儒的滔滔雄辩之下,《婚姻法》和原本《大敏律》版本相比最大的调整,对公序良俗的解释,便这样诞生了——在法律文书中,明确规定了公序良俗的范围,并规定所有婚书必须以此为基准,和公序良俗抵触者无效。
这样一来,在买地的旧式婚姻中,有许多默认的条款便完全不受衙门的保护了。也免去了所有人都去更改婚书造成的巨大行政成本,在施政上有效地节约了买地的行政资源。同时,《婚姻法》中再度明确了婚姻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也就是说,买地的婚姻和一切所有社会行为,如赡养、扶养、债务、继承等等,在法理上都不产生任何默认的关联。
谢双瑶认为,这种理念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尽管目前或许百姓们还不太能领会得出来。目前来说,他们感受到的可能是一种在性自由方面受到挤压的窒息感——因为传统的婚姻,和性的满足是完全不挂钩的,纯粹是一种利益的联盟,百姓们都已经完全习惯了在婚外寻求性的满足,但买地的律令明确严格地限制了交易行为,并且让男女双方都会因此付出惨重代价,不再能一举兼得,同时拥有性满足、好工作和省心的家庭之后,他们难免会有一种利益受到侵犯的恼羞成怒。
“应该可以借此洗刷一批老吏目吧……挺好的,这批人中还有心上进的,可以安排去边远地区,这都属于内卷失败的人,建设边疆是不错的归宿。”
在谢双瑶这个地位上,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得益,有人倾家荡产甚至是惹来杀身之祸,她早已习惯了用一种宏观的视野来衡量政策的结果,就像是张女华男案,她对于当事人没有丝毫的好恶,也觉得把海王海后判为唱伎,其实挺夸张的,按照后世的标准,这属于混淆了道德瑕疵和法律罪名。
不过,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需要,就如同收紧单身生育一样,一切政策只能从实际出发,既然买地的执法远没有后世那么容易,而百姓们钻空子的热情又是如此之高,那么,就只能通过法规的严峻来规范百姓的破坏行为了。横竖严刑峻法只要搭配高福利,就还能维持住居民满意度,而买地的福利目前来说,应该算是全球最高的了,谢双瑶还有很大的空间去挤压呢。
甚至于,现在的这种收紧,在主流舆论上反而能赢得一片赞颂,因为不管官民的私生活是多么的放荡稀奇,但华夏一向有个特点,那就是嘴里的高调是绝不肯少喊的,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在公开场所支持真正收紧行为范畴的‘道德’之举,至于私下里会不会惴惴不安,并且对谢双瑶暗自怀恨……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哪有主人听狗叫的道理。
“不论夫妻均不得在婚姻中安排对方与婚外人员发生关系——这条也算是公序良俗吗?倒是考虑得挺周全的。”
读法条一向是很枯燥的事,不过,婚姻法因为有公序良俗附录,相对要有趣一些——这种附录的形式,也是很讨巧的,衙门可以通过修订附录,来放松或收紧对婚书条例的规范,并对社会现象做出一定的约束。
譬如这条规定,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仿佛买地的百姓们多么混乱似的,但只要仔细寻思,便明白这是对于卖.淫行为的进一步规范,否则夫妻之间利用这条约定展开经营行为,便有可能利用婚书条款来脱罪了——同时这也避免了共妻现象侵染婚书。至少在法律文书的角度,保证了买地的婚姻必须是一夫一妻排他性的结合。通过一个规定能规范两种很普遍的社会现象,在立法的角度来说就是比较省力合格的表现了。
“做得不错,予以刊发,组织各地法院学习,同时做好宣传普法工作。”
她仔细把底稿看了三遍,随后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份底稿能到她这里,说明法院系统这边已经是予以通过了,谢双瑶充当最终决策者即可。她是不可能一个个法条去细抠的,她的时间现在实在是太宝贵了,尤其是最近,除了买地境内的各种事项,包括南洋方面庞大的工作量之外,她还要把目光转向敏地境内的各个州府,去掂量各地的义军、官府,对买地产生的一种逐渐合流,令她也不敢忽视的迫力。
“女特科的去向已经定下来了吗……利用女特科和初步工业化,加强政府对基层的渗透啊,拉起新一批社会阶级,获取他们的忠心,促成既得利益者向新利益阶级的转化,残酷消灭不愿转化的旧阶级……”
审阅完法条之后,她又看了一大堆进度报告,谢双瑶现在一天有大量的时间在看报告,剩余的时间到处巡视,抓人事,抓科技攻关,抓粮食生产,外部的情报对她来说都算是比较休闲的工作内容了——如果是看考察团的工作报告,那还有点看游记的味道,其中对于当地民情的调查是谢双瑶很喜欢看的点,至少这样在思想上她感觉自己还没那么悬浮。
她先看了使团的京城采风和这一届特科的调查,大致结果和谢双瑶预料得差不多——和皇帝的来信对照着看,还能推断出敏地决策执行的变形程度:轻微的变形是不可避免的,谢双瑶觉得,大概率第一届女特科生的下场可以分为几种,名利双收的最终赢家,很大概率还是出自大地主大官僚家庭。
至于其余的考生,那就得看运气了,运气好的可以出头,差一点的没什么成就,但可以平安落地,至于其余的嘛……改革一定会遇阻,遇阻就要有牺牲,牺牲者当然就是一线的执行者了。有时候,决策层甚至还会有意地推动这种牺牲,营造出他们需要的舆论局面,作为政治博弈的筹码。
都是一个按部就班的过程,没什么太惊喜或者惊吓的地方,若有的话,也就是女科考卷的简易程度,还有王良妃的成绩了,王顺儿应该是这一次特科考试最大的赢家,谢双瑶认为她考榜眼是整个故事最精妙的地方,如果她考状元,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考官透题,就是因为她以很小的分差落在第一,围绕成绩这个细节的争论,会模糊掉焦点,舆论会从‘宫妃能不能考科举’,‘女人做吏目会不会太疯狂’,转变到‘成绩到底有没有问题’。这种巧妙的手段,虽然是小道,但很多时候却可以润滑着事态往策划者想要的方向去发展。
“要注意对王顺儿的专业教育和思想转换,但不要急着招揽她,可以在她的管理学专业知识获取方面尽量地给予帮助。”她给情报部门做了批示——现在招揽,是招揽不动的,也没必要招揽,让她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作用反而更好。
谢双瑶对于社会科学和卫生知识的传播是不遗余力的,如果王顺儿能摸索出当前生产力条件下的先进工业生产流程设计——只要比买地先进了一点点,那买地也可以跟着学习啊,信息的传播肯定是双向的,而且买地有对讲机,信息传播太有优势了,有时候,培养对手就相当于在培养自己,好处要比坏处多得多。
看这份报告时,她也有些小小的惊讶点,但大体情绪很平静,阅读的速度也很快,等到开始看叙州考察团、丰饶县考察团递交的报告时,谢双瑶就看得要仔细得多了,她不断在几份文本中切换翻阅,从不同的视角,拼凑出万州危机的前因后果,各方反应,留下的伏笔,百姓的诉求。看完了之后,又找出了丰饶县口岸的船运统计报表,对比了过去几个月的客运数据,和去年同期的对比,同时有几分诧异地得出了最终结论。
“从买地回流的百姓变多了……我们不再是人口净流入地了。”
“看来,事情和我预料的有了出入,现在敏地各处的主要矛盾,从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逐渐转化为本地百姓对社会变革的渴望,和买活军扩张速度的缓慢,产生的激烈矛盾……”
原本,按照谢双瑶所设计的思想实验,买地拥有来自四百年后最先进的生产力,人民群众向先进生产力靠拢的欲.望将是非常强烈而自发性的,就像是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不论阶级、秉性,所有人都会本能地去往能让他们过向好日子的地方。
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买活军这里,主要矛盾将一直是不断前来的百姓和缓慢扩张的领土之间的矛盾。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同时也把在如今的气候条件下,更加不易治理的高难度国土暂时放到后面再处理,现阶段留给敏朝财政去解决,她开拓南洋,就是为了给这些源源不绝的人口,找一个在将来一一百年内,都相当宜人的去处。
这是一个简单的模型——谢双瑶通过开拓南洋得到的巨额利润,不断进行南洋基建,容纳更多的北方人口,同时用关税分润北方朝廷,让北方的统治得以延续,北方残留人口可以不断的生产新人口,其中的一部分,继续补充谢双瑶开拓南洋需要的人口空缺,另一部分则留在当地,持续华夏对当地的统治——
大多数疆土的开拓,都是这么实现的,最后这种模式能复制到什么时候停下还不好说,但至少把东南亚重新夯实为自古以来的一部分,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谢双瑶在当时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阻碍这种模式的执行。但现在,曾经被上过无数次的那一课,又一次回到了她眼前:土著不是npc,经过教育的土著尤其不是npc,他们并不会完全地依照谢双瑶的支配行动,王朝不会坐以待毙,被买活军一轮轮的收割,彻底沦为人口工厂和采矿地,人民也不是鼠标右键点一点,就能完全按她的引导行动。
他们发觉,比起长途奔赴买地,背井离乡前往南洋,似乎还有更符合他们喜好的选择,那就是通过种种办法,汲取买地的新思想,学习买地的新知识,不再等待买地缓慢的扩张步伐,而是利用买地对于家乡那点可怜的援助,率先推翻敏朝官府那摇摇欲坠、聊胜于无的统治,不管掺了多少杂质也好,不管多么似是而非也罢,在他们的家乡,建立起全新的,效仿买地的制度——哪怕最终无法获得买地的承认,哪怕这期间要有多少的牺牲,但只要最终的结果,能让家乡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上一星半点,那么,这一切就全然是值得的!
女特科,并非只是一个孤例,反而更像是过去这一年内,天下涌起的风云的一个总结,当买地使团还在担忧,女进士会否集体南下,让朝廷面上蒙羞,加剧和买地关系的紧张时,谢双瑶却似乎已经透过了重重的山峦,看到了那一张张或是稚嫩或是老成,或是开朗或是忧虑的面孔。
买地对于女子来说,诚然的确是一处乐土,但是……
她在杂乱的办公桌上,翻出了一份已经读过的报告——范佩瑶,千金堂的女东家,在南洋也承包了一座矿山,这个小姑娘是让谢双瑶有些印象的,很机灵也很聪明,总能抓住一切机会做‘最正确的事’,她递送了一份详尽的工作报告,尽力地再现了山阴的局势,山阴煤矿对于买地的意义……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先动身去敏了,这是一个最标准的买式女娘,也是买地迸发出的火星,她回去,是为了在买地获得更好的前程,她要用家乡的煤矿铺垫起自己在买地步步高企的青云路,积累起雄厚的底蕴,她的野心,谢双瑶看得清清楚楚,她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是很快就会再回来的,还有很多人,她们或许是本该来的,但现在却没有来,或许是已经解脱了的,但现在却又回去,买地似乎失去了一小股应有的火苗,但是,星星之火却随着它的燃烧不断地飞溅出来,在天下的土壤间,把神州大地逐渐染上了烽烟。让天下的局势,首次脱离了谢双瑶的预料,似乎往着更复杂,更混乱,更多重的博弈混沌中飞速地演化而去。
有些失控了……
谢双瑶想,她望着一个个应该汇聚在她麾下,却漫天飞舞,不再那样拥有规律的人名,好像望见了无穷无尽的野心、私欲、理想和算计,这些火星背后,跟着一条长长的丝线,是他们从买地拉出的脐带,牵连着买地源源不绝提供的养分,他们正急于将这脐带接到敏地的国土之上——这固然是最纯粹的家国情怀,但或许,毫不讳言地,他们也能从中汲取到在买地所不能得到的好处。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或许此刻他们还不敢想得这么远,或许现在,他们只是个小小的,毫无根基的,只是撞了大运的女特进士,只是一个在叙州府,在万州,在巴州在夷陵,刚刚走下客舟的买地留学生,他们目前只想着把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一些,更像是云县、临城县一些,只有这么一点儿卑微的希望。
但,久而久之……
他们会不会也兴起逐鹿中原之志呢?
谢双瑶又该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