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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8章 欺负老实人云县.叶仲韶 你们的小日……
    却说这叶、吴、沈三家人,如今在云县也安顿了一个多月了,各自的生活已然是入了轨,连一个游『荡』的都没,全都在各司职,便连沈君庸这个浪『荡』子,都找了一份书记的工作,倒和吴昌逢做了同行,这里自然是缘故的——他来,除了要斡旋救人之外,多数都求医的目的在。

    如沈君庸,要为张华清调理体,并问子弱不养的缘故,自来看孕育的花费,就是要比别的病症贵,他和张华清两人的收入加在一起,一个月也两三千文,这般按规矩扣抵,才能在几内还完的希望。

    叶家的女孩,这里自不必说了,就连吴昌时则也带了自家的几个侄女来放脚,不能都让吴昌逢出诊金——哪怕他自己带了银两也都不行,买活军这里的规矩,是从来没变的,如果是外来的户口求医,没买活军的户口,那就要在买活军这里找了一份工作,以工作的薪酬来扣抵诊金,除之外,什么银两厚贿都不管用,凡是私自给外人看病的,查出来就要夺没了家产,送离地去苦役。

    这里面的讲究,则是在于买活军这里的诊金并不昂贵,『药』材也很便宜,就是谢六姐给家仆活人的一种福利,外人若只出了银子,便等于是占了谢六姐的便宜,必须要为谢六姐做一段时间的活,也算是为买活军做了一点贡献,才能享受活人的好处。余譬如每个月的低价蜂窝煤也好,如限价的蜡烛也罢,不拿户口,便要拿工作证去领,规矩是十分严密的。

    自然了,外来人口,除非是去做体力活,否则是很难为买活军官营的单位聘请去的,唯独开的口子,便是在学校,如叶仲韶、吴昌时,便都是很快通过了扫盲班的考试,立刻便被编入学校,到各处去教导百姓识字认拼音——从外头来买活军这里治病的,多以读书人为,就是这般的道理了。

    做体力活,一日大约是25文,而教书一日便是35文的收入,叶仲韶和妻子沈宛君两个人加在一起,一个月是2100文的收入,说来是不多不少,可家里十个人口,并两个帮佣,十二人必须赁一套大房子,一般的宅小院根就住不,云县原的一些大房子,在几乎都派了别的用场,只能由吴昌逢出面,物『色』了一套城外的新宅,上两层小楼,一个月光租金就要一千五百文,这还是人敬慕沈编辑的名声,略算得便宜了点,若是拿去零租,租个两千文也是不在话的。

    要赁房子,要养活一家人,还要付两个女的诊金——琼章纪还小,没裹足,而且算是张华清养女,如今是不和他住在一屋的,暂且不说——2100文这是决计不够的,要说将带来的银子贴补花销,也不是长久之计,叶仲韶便不得不接受让母亲叶夫人、女昭齐也一出去工作,叶夫人还罢了,昭齐这里十三,则已经在扫盲班里当小师了。

    至于长子、次子、三子,岁在五岁以上,也不能整日读书,上半日的课之后,一由学校组织起来,另外半日,让他在学校中洒扫庭除,帮助校工洗洗涮涮,从事一些简单的工作,如,一日也能得个五文钱,学校还可包一顿简单的晚饭,算来里外里一日也了十文的实惠在这里。

    蕙绸、琼章、开期三人,岁都还十分幼小,蕙绸十岁,当不了师,沈家人也心疼她,不愿她去奔走应役,便在家中安排家事,与带来服侍家中人口的两个帮佣一起,将家事打理得井井条,又自学教材,为弟妹预习功课,温习所得,也是十分能干。

    于是一家人这般算来,收入便了四千多文,家用这才宽绰些——且他家的人会读书,考试出『色』,总不时还些进项,贴补贴补,日子还算能过得去,至少和在家相比,体面滋润之处,还是不差的,也不必镇日愁眉,算计着今的收成。

    如一来,每日的生活便很固定了,沈宛君和婆母女每日同进同出,上午上课,午上学——她还是初级班的学生,而几个孩子是上午上学,午帮做杂务,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便一起去邻近的浴室洗澡,回来拨炉子睡觉。叶仲韶为了出差的补贴,经常到邻近的村子里去上课,如一日可以多得十文,住得也不错,他上一周的课,回来上一周的学,如两不耽误,一个月也能多得数百文的报酬,在云县这里,颇可以买些东西了。

    虽说家用简朴,但叶家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吴江名流,每地租,若是遇到好景,也个二百多两银子,为了这数百文而如辛苦,若是换了旁人,自然潦倒之叹。要说叶仲韶完全没情绪,这也是假的,他倒不在于自己要做乡野蒙童的扫盲师,又或者是收入如低微,而是在于两点,一点,在处难以脱,怕耽误了明的秋闱;二点,自是沈曼君仿佛水鬼找替一般,诓骗了他过来,白让家里人担惊受怕,还尽力筹措了许多金银,这份心意被辜负了的冤屈。

    这两点中,一点,倒是逐渐释然了,叶仲韶并不傻,沈君庸在地如鱼得水,而吴昌时也自得乐,做教书先生不亦乐乎,丝毫没对明秋闱的担心,更在处遇到了张天如、卓珂月等江浙一带的名士,他个个都是要应秋闱的,如今竟都自己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便不在乎功名吗?自然是这里比功名更吸引他的东西。

    至于二点,这也是无奈的事,尴尬就尴尬在沈曼君是小姨子,叶仲韶这个做姐夫的,按道理连一句话都不该和她多说,更不说急赤白脸,彼指责争吵了,他要发火,只能朝吴昌逢发——可谁都知道,吴昌逢是个实人,大小事体几乎都由妻子做,和他说,又什么用?

    小姨子的火不能发,妹夫又是不中用的,不能欺负实人,叶仲韶只能给妻子鼓劲,让她和小姨子掰扯掰扯,只沈曼君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去泉州出差,十几日才返回,又黑又瘦,还剪了短发,瞧着可怜至极,叫人如何才能说得出硬话来?刚一回来就去编辑部加班,“赶稿子!这里的时间一日都错不了,全都是扣准了的,丝毫不可拖延!”

    原来买活军的报纸,虽然看似流程漫长,譬如沈曼君的稿子上交之后,要十余日才能报,但这十余日里每一天都必须的工序去做,三审三校,谢六姐终审等等,所的环节都可能拖延,因便必须在可以找时间的环节里尽量节省。是以这编辑和采风使,都不是任何人随意可做的,学识广博之余,也必须要捷才。

    譬如为谢六姐的文章做注,这便是沈编辑的专活,旁人都做不了——他或者不了解买活军这里的词汇习惯,或者不了解敏朝人的遣词造句,或者不能体会谢六姐的意,只沈曼君是四角俱全,而且动作很快,因格外的受到重用,也被派了最多的活。

    因沈曼君得到这份工作,不过是数月而已,说起来上回写信时,也没说是几月写的,便解释为换工作以前写的似乎也并无不可,若按从前的收入,他的确是付不起诊金,需要家人的帮忙,因这件事,便被沈氏姐妹勉强混过去了——沈宛君向着妹妹,极力为她辩解,这也是让叶仲韶颇委屈的一点。明明心中知道实情并非如,说不准沈曼君诓他来,是为了赚一大波政审分,但书香世家,哪当面争吵的?叶仲韶只能郁闷地吃这个哑巴亏。

    除了这两点之外,叶仲韶倒没什么不满足的,哪怕是出外上课,而报酬微薄,他也坦然视之,生三十,不事生产,只知读书,如今这收入虽微薄,却也是自己双手挣来,坦坦『荡』『荡』,并无丝毫不得人的地。再者,时不过初来乍到而已,便是哪怕从被困住不走了,难道一辈子就只能教扫盲班了不成?

    买活军的考试,说来实在是公平的,客观题很多,考官不过打圈打叉而已,若考过初级班,又不知怎么攒了些政审分,他也能去做吏目,即便是不做吏目,考过初级班之后,便可去教初级班,但一日的收入也能涨到五十文,若能交高级班,一日便是七十文,总个盼头在这里,扎扎实实,叫你知道钱从哪里来。不像是外头,便是考了进士,靠官俸也是活不了的,叶仲韶还得犹豫要不要吃孝敬,或者能不能吃孝敬——倘若做京官,无孝敬可吃,怕不是比在还穷!

    如今在云县这里,收入虽然或许比从前在家要低(家的租子,实也还的,只不可能带过来,便托了亲戚暂存),但筹子也很经得起花销,而且家里人除了最幼小的几个,个个都能赚钱,叶仲韶肩头的压力反而仿佛比从前还轻,从前叶家楣,完全靠他一人,每花费在读书上的银两,实在昂贵,若他读书不成,这些支出等于全都打了水漂,那种空花家中积蓄的心情,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若他未能考中出仕,到了子这一辈,便要节衣缩食才能全都读书,而孙子那一辈竟很可能沦落为庶民,只能些许认得几个字,要说受科举教育,家里便实在是供不起了!

    到了买活军这里,从未想过的是教育居然免费……甚至于上扫盲班的人还能一个鸡蛋吃,虽然这都是极粗浅的知识,但不论如何,也都是天大的德政,叶仲韶看过考卷,教材外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是说,大多人读书应考,除了在处一便宜得让人吃惊的纸笔花销,实在是不必再花什么钱的!

    就是笔,还炭笔呢,拿馒头可以擦去痕迹,反复书写……外头的人都在传说买活军这里,吃食如何的廉宜,用具多么精美,而仙器多么神奇,但在叶仲韶来看,处读书之便利,选拔之公平,才是最让人惊心动魄之处。一个人倘若真聪明,哪怕家贫如洗,在地也不会被埋没太久,如选拔提擢人才的效率,岂是敏朝可以相比的!

    对于买活军的政治张,叶仲韶并不太反感,但也不过于热衷,总是报以一个谨慎而好奇的观望态度,若说要实心投靠买活军,做出一番大事业,他没这个气魄,暗自品度边几人:沈君庸最名士风度,一来到地,得闲了便要到处地去看,观望地民情,甚至想去船厂、盐场等地识,而因为这些地他去不了,便退而求次,做了海商的书记,可以去交易所里识。他是绝意于仕途的人,在处似乎也并无做吏目的心,还以增长闻为,是个最好奇的人。

    而吴昌时和张天如这对友呢,功名钻营心都颇重,吴秀才还好,他当是想做吏目,因读书读得很用心,只他是个深沉人,决心不,是不会对旁人透底的,叶仲韶也不过自己揣测而已。

    那张天如,却是个狂徒,以叶仲韶来看,他已是心塌地要在处闹出些动静了,而且瞄准的也不是吏目岗位——张天如对《买活周报》的编辑岗位是梦寐以求,若不是扫盲班刚毕业没多久,还在读初级班一学,恐怕就要上『毛』遂自荐,谋一个编辑的职位坐坐了。他接连投了几封稿子去周报,甚而还引起沈曼君的注意,在聚餐时问起人,说他‘语出惊人,又颇歪理,是个鬼才’。

    对于这的后生,叶仲韶一向是不远不近,只冷眼看他场。张天如将会如何收科,他也不晓得,如今叶仲韶只一心钻研买活军的各种教材,得了闲还要好好读报,又搜罗市场上的诸多专业生产书籍,尤重视农学——偶尔也看话,他自是不会承认,但充实忙碌中,也不无少许隐秘的快活,这些知识至少要比八股文强,学了可以致用,至少也可以增长识。关于秋闱,倒是渐渐地不去想了,到小姨子时,打从心底泛起的那股子憋闷冤枉,也不由得逐渐淡化了一些……

    若说烦恼,那也还是的,便是眼前这玉雪可爱、姗姗而行的大女,昭齐素为他和妻子的最爱,叶仲韶立心前来云县,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了报纸所说,缠足害健康,因对缠足数的昭齐深感歉疚。他一生中对女说重话的次数实在是寥寥可数,只是来到云县之后,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昭齐、蕙绸几女,上所发生的变化,却是让素来对女宽和宠纵的叶仲韶,也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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