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突然的出现让大家把原本手上的事停了下来,纷纷把头转向了门口。
这时我才看清楚门口总共站着的是三个人,最前面的老头穿着一套黑色唐装,满头的银发里掺杂着几丝黑发,差不多六七十岁的样子,黝黑的肤色应该是晒出来的,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副圆框的深棕色墨镜,乍一看他造型十分浮夸,就好像周星星导演的那部电影《功夫》里弹琴的反派角色,他要是戴个帽子再拿副卦帆,活脱脱就是个算命先生。
而他的身后是两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大概三十多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左一右的站着看起来好像是他的保镖一般。我刚想问这老头是谁,他就已经先开口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请各位放心吧。
说完他就往里走,我警惕的上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现在爷爷的遗体还在病床上,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放进来的!
但下一秒我就愣住了,他仅仅跨出了一步,就如同鬼魅般到了我的身后,我看到这幅场景难以置信,因为刚刚自己的身位明明已经完全卡住了他,不可能过得去的。
此时身后传出了他的声音:小钧,接下来的事是你爷爷生前就托付给我的,兰英应该已经回去布置灵堂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奶奶刚刚交待的,问道:您就是刘爷爷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站在爷爷的床头,父亲此时也办好了手续缓步的走进了病房,看到老头到了,便上前和他交谈起来,听到父亲叫他刘叔,我确信他就是奶奶口中的老刘。
大概他们低声细语有五六分钟,父亲才平静的对我们说道:大家都先回去吧,这边有我和刘叔,请大家放心,明天有时间就到我们家上柱香。
听到父亲这么说,亲戚们一个个井然有序的离开了病房,他又转头看向我说道:你也先出去。
我本想拒绝,但下一秒父亲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只好无奈的走出了病房。大约又等了一个小时,病房门才缓缓打开。
就见父亲和刘老头满头大汗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的两个年轻人推着担架车,病床上只有一个黄色的裹尸袋,我知道爷爷已经被他们放置在了里面,病房里的东西也都已经收起来装进了行李箱。
一路上被医院的人带领着将爷爷送进了地下二层的太平间,虽然不舍但我们还是被看门大爷驱赶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父亲并没有和老头寒暄,而是拉着我上了他的电瓶车直接回了家。
到家后,客厅里爷爷的灵堂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老一辈思想里希望的都是儿孙满堂,所以不存在独生子女,我家也不例外。
父亲的三个姐姐当天晚上住在了我们家,按照奶奶的说法,爷爷去世后的第一晚要敞开着大门不能关,其次就是全家所有人都不可以睡觉,必须要守到天亮,而后面两天则是可以轮流换班休息只需要保证香炉里的香不断即可。
我想上去帮忙,但父母怕我越帮越忙,根本不给我插手帮忙的机会。我闲的无趣只能坐在一旁盯着香炉里的香,一旦快烧完了我就会去重新上柱香。
爷爷走后第一个清晨,客厅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黑白的遗像放在了供桌靠墙的中央,相框的四周绑着一圈黑绸带,照片的正前方供奉着五谷,分别是稻、黍、麦、豆、稷,因为爷爷的宗教信仰,所以供奉的都是佛教祭祀的用品。
大麦、小麦、水稻、小豆、胡麻、水果、糕点、米饭以及蔬菜整齐的摆放着,最外围的香炉里插着棒香,父母在供桌前的瓦盆里烧着黄纸银箔,而伴随着门铃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我们家里祭奠哀思,有的认识,有的连见都没见过。
但这些人父母好像都很熟,一阵的寒暄。在房间里发呆的我因为昨晚没睡,连晚饭都没吃就打起了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第二天来的人依旧很多,看到父母忙碌的招待着客人,我便凑到了他们的身边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看着客厅里的亲朋好友们,父亲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了,你到顺平路那家店把我订的糕点给取回来吧。
因为父亲两天都没有休息,他的脸看上去十分疲倦,双眼里也布满了血丝,看着他的样子我十分心疼,应了一声就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出了门。
一路上骑着车能感觉的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与现在家里爷爷去世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心情才稍稍好转,慢慢的,我开始哼起了小调,那首当时很火的老人与海。
“海的爱太深,时间太浅,爱你的心,怎能搁浅,老人的线紧牵,爱的信念,岁月的帆,渐行渐远。”
就这样一路哼着,大约十分钟便骑到了那家王氏糕点店。
老板,来拿糕团!我对着店里报了父亲的全名,看到我来了,他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是小钧吧!现在都这么大啦!
听到他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挠了挠头说道:是啊,您还记得我?
他笑着说道:那当然啦,小时候你父亲一直领你到我店里来玩的。他今天怎么没自己过来?
他在家处理爷爷的事情抽不开身就让我来拿了。
老板叹了口气说道:唉,他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说了,雷叔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老板看到我开始面露惆怅,便转移了话题:节哀吧,人总有那么一天的,别太难过了。你父亲订的糕点有点多,刚做好没多久,我现在就去拿个大袋子给你装起来。
我点了点头,便坐在马路旁的台阶上掏出根烟点上。
抬头看向天空,我的脑海里又响起了爷爷对我的嘱咐:七月十五是我的劫难,要是过不去我就会没命。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知头脑风暴了多久,老板那急促的喘息声把我拉了回来,转头就看到他双手拎着一个大蛇皮袋走了出来。看到这个场面我一下愣住了,烟都没夹稳掉在了地上,我吃惊的看着老板说道:这么多吗都是我父亲定的?
老板看着我难以置信的表情笑着说道:对啊,我可是做生意的,这种事不可能搞错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和他一起用绳子把这袋糕点绑在了自行车的车架上,然后一个人默默推车往回走。
这个蛇皮袋体积太大,根本没法骑车,只能慢慢的推。搬东西就是这样,越推感觉越重,要是出门骑的是电瓶车,那就不会这么累了。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