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走出草房后,孙狗蛋像是被定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李贤刚才的两句话!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个李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来,尤其是后面那两句,堪称人生哲理。
还有昨天,在听完王大海的故事后,这个李寨主随口就做出了一首那么贴切的诗,可见此人的才华非同一般。
“我寒窗苦读十余载,竟然连一个山贼都比不上。”孙狗蛋心中很是痛苦,悲切的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过了很长时间,孙狗蛋走出了草房。
凉棚里的木桌边,李贤和胡三他们正有说有笑的吃着午饭。
虽说是午饭,但主食依旧是鱼,一条二十多斤重的大鱼。
看到孙狗蛋过来,正笑着的几人,立刻停止了笑容,纷纷摆出一副臭脸。
一个光吃不干活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受人待见。
只有李贤起身招呼,“狗蛋,出来了,来吃鱼。”
说着便拿了个碗,给孙狗蛋盛了一碗鱼。
“李寨主,我想问问,你今年多大了?”孙狗蛋忽然一脸郑重的问道。
“我今年二十三,怎么了?”
“二十三?这么说你也是康乐二十年出生的?”
现在是大魏泰和十三年,是当今魏文皇帝的年号。
而康乐是上一任魏武皇帝的年号,魏武帝在位三十年,于康乐三十年驾崩,同年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泰和元年
“没错。”李贤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就是如此。
“那咱们还是同岁,请问寨主是什么时候开始读书识字的?”
李贤想了想回道:“八岁开始念私塾!”
这是原主的人生经历,而他本人可是五岁就开始读幼儿园,一直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
“这么说,到如今你已经读书十五年了,比在下早了两年,难怪你作的诗比我好。”
其实孙狗蛋一上午都在草房里作诗,他想做出一首比悯农更能体现大魏百姓苦难的诗词,却怎么也作不出来。
这时胡三忽然插嘴,“什么十五年?我们老大只读了两年私塾,后来家里穷,供不起,就没念了,他连字都认不全。”
什么?孙狗蛋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不可能,字都认不全,岂能作出那么好的诗。”他绝不相信胡三的话。
“切,信不信随你。怎么?难道你也读过几年书,想要跟我们老大比比文采?”
“哎!论文采,我……确实比不过李寨主。”孙狗蛋重重叹了口气,开始述说自己的遭遇。
“在下十岁开始读书识字,直到现在足足十三载,曾经无数个日夜研读文学、地理以及算术。
到如今也算是学有所成,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可以找朝廷要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
却不曾想,那些朝廷的监察官,一个个眼里都只有钱,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学问,只看你有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好处。
若是没钱,哪怕你学问再好也无用。”
监察官?做官需要监察官举荐的吗?为什么不是科举考试?
李贤的记忆中并没有官道仕途的记忆,毕竟原主只是个混混。
听孙狗蛋的说法,大魏国选拔官吏用的还是察举制,并没有科举制,这种制度还是华夏汉朝历史之前的制度。
李贤赶忙把孙狗蛋拉到木桌旁坐下:“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我父亲是个郎中,在县城开着一间医馆,家中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活还算富足。
十岁的时候,父亲就送我去了私塾念书,一心想要将我培养成才。
父亲说过,这年头平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只有读好书,将来当大官才能不被人欺压。
当了官不但可是光宗耀祖,还能为百姓请命,给天下公道。
我也一直很努力读书,拼命研习文学,文采好了就能写出好的文章。
当然光是文采好还不够,要想当好官,还要研习大魏地理,要对大魏版图足够了解,知道大魏的山川水域,哪里时常出现旱灾,哪里多有水患。
了解了这些,还要对这些灾害的治理,有着自己的见解,这也是一个官员必备的学问。
还有一条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那就是算术。
为官者,若是县官,需要掌管一县之地,就要对县城的人口,田亩,赋税了然于胸。
可以说,若是算术学不好,就当不了官。”
听到这些话,李贤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看来在古代当官还真是不容易。
“既然你把这些都学好了,为何没去当官,反而到了黄牛山?”
孙狗蛋叹了口气,继续道:“哎!到今日我才明白,世道浑浊,普通人想要出头,光是埋头苦读根本无用。
大魏律法,男子满十五岁便可向当地官署申请当官的意愿,只要能够展示自己的才华,就有机会当官。
于是在我年满十五岁那年,就写了一篇文章,第一次向官署衙门申请了当官的诉求。
结果当天衙门就把我的文卷送了回来,说我年少无畏,才疏学陋就想当官。
我没有气馁,毕竟还年轻,而且大魏在十五岁就当官的人几乎不存在。
后来过了一年,十六岁的时候,我又去申请,同样被拒。
十七岁,再去,依旧被拒。
直到十八岁的时候,我没有直接去官署衙门求官,而是父亲托人找关系,认识了官署里的一位监察督邮。
后来父亲在城里最好的酒楼摆了一桌酒宴,请这位督邮赴宴!
宴席上,我把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写出来的一篇文章递给督邮。
结果对方只草草看了几行就还给了我,对我文章中的见解一句不提。
我当时很气愤,父亲偷偷按住我的肩膀,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二十两银子,塞给那个督邮。
看到银子,对方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当是我很气愤,那可是父亲开医馆多年的积蓄,竟一口气全给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督邮。
酒席结束后,我和父亲都以为这次应该能成事了,用不了多久,朝廷下发的各地官吏名单中必定会有我的名字。
可是我们在家等了足足三个月,一直等不到消息。
后来父亲托人打听,才从那位督邮身边的一个小吏口中得知,二十两银子最多只能去衙门当个捕快,想要当县老爷,至少要五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