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清,总督行辕。
“报!督帅,靖宁伯命白再英指挥攻城,命白再筠游击埋伏水西城南官道,三天前已拿下水西城,除安位逃脱外,水西城叛军均被剿灭收降!卑职来之前,靖宁伯已下令推进到观音洞一代!”
朱燮元开环一笑:“靖宁伯三姐妹当真是巾帼英雄,本督必要为她们好好夸耀一番。”
贵州总兵张彦芳道:“不愧是陛下钦点,我等男将倒是显得能力不足了,哈哈。”
账中将官夸耀一番。
朱燮元摆摆手,止住账中拍马屁的声音,问道:“乌撒卫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督帅,莫不是除了什么意外?”
朱燮元微微摇头,说道:“安邦彦把奢崇明放出来安排在背儿坡和罗象乾死磕,罗象乾因为地利的原因不得寸进。南面蔡复一夜因为地利被挡在大湾、补郎、上坪。”
一众将官还不明白朱燮元要说什么,罗象乾被奢崇明挡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东面就背儿坡那地方是唯一能入织金的口子,但坏就坏在罗象乾和奢崇明中间隔着三岔河,而且背儿坡地势狭窄,奢崇明只要一小部分人就能扼制官军行动,罗象乾几次强渡都失败了。
南面虽然有多条道路,但地势依旧险峻,蔡复一推到大湾、补郎、上坪三处关隘就受阻,强攻而不下。
“报!督帅,云南援军来信:乌撒卫未如约至水城,水城疑似有增兵!”
朱燮元听完一拍桌子骂道:“他安邦彦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学老奴那一套,把我朱燮元当成杨镐那个蠢货了吗?!”
“命蔡复一即刻领三千人前往水西,云南援军、镇雄卫河乌撒卫归他节制,打下水城后继续指挥攻打纳雍!
“南线交给鲁钦指挥!”
“得令!”
待传令兵走后,张彦芳看着朱燮元那张被气成猪肝色的脸凝重问道:“督帅,您的意思是,安邦彦学老奴想逐个击破?!”
朱燮元神色难看点头道:“乌撒卫多半被安邦彦派人截击了,哼,那安邦彦没这等谋略,多半是奢崇明那狗杂碎出的主意!”
“他娘的,给鲁钦带句话:让他学学邓艾偷渡阴平旧事,看能不能找到想到寻一条隐蔽小道!正面攻击不能减弱。”
“是。”
“命罗象乾给老子拼命!他安邦彦想逐个击破做梦去吧,老夫要直捣他的老巢!带上虎尊炮!行辕移驻田湾,老夫亲自去见见奢崇明那丧家之犬!”
几个将官劝了几句,说是田湾就是前线,安全不保,朱燮元抱着朱由校赐的尚方宝刀,一众将官悻悻闭嘴。
当天酉时三刻,奢崇明就见到了让他跑到水西投奔安邦彦的“朱”字大旗!隐约还看到一个胖子朝他坡口大骂。只是隔得远了,听不清。
难怪罗象乾那叛徒今天发了疯的建造舟船,原来是那厮的新主子亲自来督战了。
奢崇明内心不安,前几天收到怀远、大方相继丢失的消息,也不知水西城能不能守住。朱胖子亲自督战,估计也是得到西边的消息了。
朱胖子亲临前线,想必南边局势也不乐观,他这是打算直接击穿自己这一路,进而击溃自己和安邦彦逐个击破的计划!
奢崇明皱眉看着对岸射过来的羽箭,又没什么用,射了干什么?
一刻钟后他知道答案了,官军射过来的箭矢上都绑着纸,内容很简单:水西城已被攻破!
这是在诛心!动摇水西的军心士气。奢崇明无奈,容不得他不信,虽然下令军中不得讨论水西城事,违令者斩。但奢崇明知道,士气已经再降了。
安邦彦那厮应该也早就得到消息了,他倒是没怪安邦彦没通知自己,要是换成自己,自己也同样不会让他安邦彦知道。
安排好下面谨守营寨,奢崇明早早睡下,他知道,明天开始,恶战就开始了,他要养足精神。
第三日,奢崇明还在吃早饭,对岸就响起炸雷声。奢崇明仔细侧耳倾听一番,随即继续吃着。
“大王,明军带了虎尊炮,正在朝我们射击!”一名将官前来禀报。
奢崇明淡淡道:“知道了,让他们准备,罗象乾要冲岸了。”
“是!”
三岔河对岸,罗象乾解下衣袍,只着了一件铁甲,跳上一艘竹筏,河岸边,密密麻麻的竹筏飘在水上,两千大明官军严阵以待。
“督帅就在后面看着我们!陛下在京城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兄弟们,带卵子的就跟着本将军杀!”
“杀!”河面震动,官军开始渡河。
“举盾!”
罗象乾举起盾牌,压低身体,稀稀落落的箭矢打在藤条做得盾牌上。得益于督帅调来的十几门虎尊炮,水西叛军此时不敢露头,只有少量箭矢射来。
有些被箭矢射中的官军也咬牙坚持,现在不能落水,落水就麻烦了。
罗象乾身体一顿,竹筏已到对岸,罗象乾怒吼一声:“到岸了,兄弟们,守住,等援军!”
竹筏上绑着绳子,他们上岸后,对岸的援军快速把竹筏拉了回来,就这样一批一批往对岸运。
“快!对岸的兄弟还在等着我们支援,快!”张彦芳一边督促一边看着对岸,心急如焚。
看到对岸水西叛军围攻罗象乾他们,张彦芳转身怒喝:“弓箭手!放!”
“嗡!”一波箭矢落在罗象乾两千人前方,水西叛军到底一片。又两千士卒登上竹筏,朝对岸划去。
“虎尊炮还要多久?!”张彦芳大声问道,这扯淡的虎尊炮,好是好用,就是容易炸膛,打个两三发就得浇水冷却,还得擦干,呸耽误事!
“还要盏茶!”
“妈的!”张彦芳骂骂咧咧:“继续放箭!”
朱燮元淡定坐在山头上看着,背后朱字大旗和总督大旗迎风招展。
罗象乾一刀砍翻一个水西兵,微微抬头,奢崇明的将旗立在山坡上,罗象乾呸了一口,帮一个士兵捅死一个水西兵。
水西兵实在是太多了,周边的兵士不断倒下。水西叛军利用之前推下阻挡他强攻的巨石截击,效果倒是显著,不仅没能让官军在背儿坡展开,还能有效防守。
罗象乾把手中已经卷刃的刀丢向一个水西兵,一个翻滚,从地上拾起一杆长枪,并顺势捅穿两个水西兵。
水西兵越来越多,渐渐把罗象乾一千兵卒逼到水滩,一部分河水已被染成红色,河水中,已经飘走几百具官军尸体。
“杀!”“兄弟们,我们来了,顶住!”“大明万胜!”
后续的两千明军支援到,打头阵的士卒终于缓了口气,乘势把水西叛军杀退百米。
“嘭!嘭!嘭!嘭!。。。。”
石弹落地,后方的水西叛军倒了一片。水西兵恐惧,明军又乘势掩杀四百米。
山坡上的奢崇明面无表情,看着士气大振的明军和不断穿梭两岸的竹筏,最终淡淡道:“撤回马场。”
“大王,我们的兄弟还在拼杀,不能撤啊。”
“咚。”人头落地,奢崇明转身,一众将士不敢再出声反驳,转身抛下还在杀敌的袍泽而去。
张彦芳看到奢崇明离去,大喜,大声道:“快喊奢崇明跑了!快喊!”
“奢崇明跑了!”“奢崇明跑了!”“奢崇明跑了!”
还在厮杀的水西兵听到后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果然将旗和人都不在了!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罗象乾带人趁机劝降,剩下的水西兵再无斗志,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投降。
当晚,安邦彦就收到奢崇明丢失背儿坡、马场,已经撤到牛场的消息,也受到了北面明军出现在支都和鸭水河对岸的消息,自己的大侄子已逃到八步的消息,支都距罗甸王城织金不足七十里了!
安邦彦一阵天旋地转,逐个击破是好计策,乌撒卫已经被灭了,奈何苍天不给我罗甸大王机会啊。
织金本就贫困,失去水西城、大方、金沙这三处产粮要低,他罗甸大王拿什么跟官军斗啊?
“王府”中,安邦彦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大殿内,烛火已被风吹灭。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安邦彦抬头,随即转头。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大王,事已至此,还是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者说得很对。
安邦彦嗤笑一声,站起身,整理下“王袍”,说道:“我还没输,纳雍还在我的手里,北边还没被逼到死角,东边守住丙重和雷打坡两座山,南边守住珠藏和桂果,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而本王要做的,就是耗着明军,寻找合适的机会把他们注意击破!”
老者默然片刻,说道:“大王,即便如你所说,我们能坚持多久?城中存粮还能坚持多久?等到粮没了,那些贱民为了活下去就会献城。”
“住口!本王还没输!本王会在粮草耗尽前把明军都杀了!滚!”安邦彦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眼中尽是疯狂。
老者叹了一口气,施了一礼,转身离开漆黑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