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很多的称呼,邪神,魔王,暴君等等,此刻的他与我相隔不知多少距离,但通过一面小小的屏幕,我们就这样面对面。他曾与我们并肩作战,但现在却是我们的囚徒,已经在那座监狱中被束缚了整整一百年。
我还记得当时的惨状,他的背叛令我们损失惨重,那高高堆起的尸山中的每一个都是我信赖的战友,包括制造这个惨剧的他。
战斗结束后的那场点名,我只能听到六个人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回应,事后,也确确实实只有我们七个活了下来,而在几个月内,有四个人陆续退出了组织。而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所能做的,也就只是苟延残喘而已,重新招募人手,培训新人,勉勉强强地把组织的架子立了起来,但和过去相比只能说是空有其表罢了,而这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好。
关于那场背叛,即便是我也有很多细节不清楚。我知道他是因为会长才留在了古之会,也知道他一直看不惯元老院,更知道所谓的“背叛”其实是在元老院的恶意之下的反击,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元老院全数死亡,九百九十九位编号者也仅仅残存七人,六位副会长全部失去了意识至今无法苏醒,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会长的死亡。
而如今,一百年过去,这个当初选择了杀戮又突然放弃甘愿被囚禁的人要求和我进行通话,就算我用尽我的气力,穷尽我的能力,我也无法理解他的目的,一如百年前他突然的暴起。
“嗯嗯,看来你们的处境也不怎样啊,不过嘛,以你们的水平,估计还算是可以了吧。但是这样就足够了吗?对于你来讲,这种残次品就足够满足了吗?”
“没有,但是,我只能做到如此。”
“既然已经进入了舞池,那么在音乐结束前就只能继续跳舞,哪怕已经力竭,你也不可能在盛大的配乐中停下,每一幕都是高潮,只能竭尽全力地一次又一次达到更美的姿态,这就是你的末路,但仍然不是你的结局,因为你的倒下也只不过是乐章中的可悲注脚,但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在最初的选择中就抛弃了逃避,所以现在,逃避这个选项抛弃了你。只能如此?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因为你还没华丽地去死,或者,已经到了该死的日子了?”
看来独自一人被关了百年,让本来就喜欢说话的他更加地难以抑制自己表达的欲望,但是他的说话仍然如此地一针见血。
或许确实到了一个该死的好日子。
“蜉蝣撼树罢了,不过,余很喜欢,血与硝烟,铁与烈焰,世上存在的东西数不胜数,但是唯独战争,还是这么让人迷醉。”
“你喜欢的,又不是战争本身。”
“余确实和那家伙不同,他只是肤浅地喜欢战争的表象,而余更喜欢本质。战争终归只是一种手段,但是,这可是生命在无数个纪元中所凝聚出的最为美丽的手段,华美的欲望,深切的苦难,卑劣的暴行,这所有的一切都彰显了生命有多么地偏向负面,即便如今的你,也不过是这滚滚潮流中的蝼蚁。”
“你还是如此恶趣味。”
“没有吧,只不过曾经和那个人的赌约,余还记得罢了。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向余证明生命的本质是正面的,但是不对,很明显不对,所谓的生命就是如此负面的存在,一切被你们所定义的负面的行为才是你们所渴望的真实,这才是你们最讨人喜欢的一点,你们都明白这些行为是错误的,但是永远无法控制,所谓的生命,就是逐渐堕落的过程,不是吗?”
难以苟同,因为我实实在在地感受过人性的光辉,远比我长寿的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切,但是他依旧否定着人性中积极向上限的一面。
“啊?余可没有否定哦。”
“我可不知道你在那个夹缝中还能读取到我的思想。”
“虽然对于你们来讲此处是所谓的不存在的存在,但是这个夹缝的两边对余来讲可都是真实的,那余的能力自然可以触及到物质世界中来。”他的语气中满是轻蔑,“余从未否认过生命本身的正面性,明白吗?余可是很喜欢你们这一点,因为无论怎样高洁的人物,最后都不过投身于深渊,英雄的每一步堕落都让余不禁感动到落泪,因为又有一位偏离了正道的生命拥抱了其本质。”
“你应该明白,虽然生命的一切行为都可以归结于他们本性中负面的一切,但是也可以转换为正面,好比战争,就算我们会因为敌人的死亡而开心,那也是不是因为我们渴望夺走别人的生命,而是我们保护了同胞的生命,你只不过是进行了一种另类的解读,试图用你的定义来混淆概念。”
“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对付余就必须用不同于余的定义才行。但是你真的可以在‘定义’这方面赢过余吗?”
压迫感,即便隔着一个屏幕,即便他身处于现实与想象的夹缝当中,我仍能深切地体会到对方作为最强者的压迫感,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真正正地把我看作了对手,而不是一个渺小的物质存在。这是何等的荣幸,我不禁毛骨悚然,即便对方是一个可以随手碾死的蝼蚁,他也能如此地正视,甚至能爆发出这样的杀意。
“哼,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生命的本质就是走向堕落的过程,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概念上的,就像滴落的水花只会四溅。”
“但是最终还是能汇成溪流。”
“融入了海中的水,是水,还是海?”
“但海就是水。”
“可人不再是人。”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每一次,每一次,你们总是想证明些什么,总是那样地焦躁,总是试图宣扬自身的崇高,只能依赖于物质的精神,有什么资格去分高低贵贱?你们可该知道一件事。”
“除余以外,生而平等。”
若是以强弱来看,这句话对极了。即便是生物中最强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和路边的蚂蚁也是差不多的等级,解决需要花点力气,但是也用不了多少。暴君的攻击下,众生平等,这早已经是常识,如果他不打算拿你的痛苦作为娱乐的话。
但是我仍然不同意他的观点,正是因为无法克制那股冲动,我们才会立下如此崇高的道德准则,正因为我们想有所改变,我们才会行走与世间。
“争论到此结束,若是进行‘定义’的嵌套的话以你区区凡体的算力根本无法承受,你,应该需要为了别的东西去死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你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压根不需要余用能力,居然被敌人打到了门口,若是余等在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做出这等僭越之事。”我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但是这个声音是在磨牙吗?
“不过嘛,毕竟当年只是打了个赌,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结果干到一半人死了,赌局也没法分个输赢,心里倒还真有点不痛快。还有两天就是他的忌日了吧,不知不觉也一百年了,余就出来走动走动吧,不过这一次,就真的不再是盟友了。”
虽然裂痕早已经萌生,但是只要没有人明确地提出这点,我们就还能像这样偶尔聊聊天,维持这段脆弱的关系,而现在,这个最强的狂人,宣布了彻底决裂。
我始终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象这个结局,那些曾与我共同欢笑的人一个个离去,甚至反目成仇的画面,我不愿意去想,但如今它来临了。我依稀记得大家一起坐在圆桌旁的场景,即便我的实力低微,即便我是以看管者的身份与他们相处,但是我相信没有人会否认那时的我们还是朋友。
“你是历代监管者里面最讨人喜欢的一个,这点余实在不能否认,可惜,你还是选择了古之会。”
“我想,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等他有了感情的时候再说吧。不过,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你的坚持,至少余希望是能开花结果的。余肯定一切的欲望,你若是能点燃他的欲火,对余而言也是一件绝妙的喜事。”
没错,这个男人喜欢欲望。他自己空洞无一物,说出的话语如同他的内心般轻浮如鸿毛,但是就是如此撩动人的心弦,他唯一有分量的就只有站在一切生命顶点的超强的实力,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喜欢看别人在欲望中沉沦,并不是去欣赏那份丑态,而是单纯地喜欢能让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欲望本身。
他行动的唯一标准,就是他人欲望的大小,他永远只站在最贪婪最不知满足的强欲者的身旁,这就代表了初代会长究竟是有多么的崇高,因为他所渴望的终极目标能把这样一个人束缚在身边整整万年之久。
但就算是这样,也无法让他肯定生命的正面。
“如果你要出来走走的话,那就请你好好地生活吧,也许你能找到属于你的欲望。我嘛,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去死好了。”
“……你就为了你的欲望去奋斗好了,不过,余还是要说一句,自毁倾向可算不上欲求。”
“为什么要舍弃,又想要得到什么。寒冬中的篝火,你为何要去拥抱,坠落的群星,你又为何要逃避。那些被认定沉重的就一定要被抛弃?还是说,你就是喜欢一文不值?万物皆堕落,就如同落叶不会焕发生机,就如同飞沙走石不再返乡。休要无视欲望,休要被崇高遮蔽了双眼,贪婪地去吞没,卑贱地去抢夺。蝉蜕不会在意痛,因为舍弃者,已承受了短命之苦。”
因为有些事物,不可用价值去衡量,唯有用生命去捍卫。尽管我不清楚是否值得,但我肯定不会后悔。
我关闭了通信,脑海中思索着一切,我那可谓是悲剧的童年,那还算温馨的青年,是否我认为自己老了?虽然仅仅只活了两千年,但是相比其他人我已经过于腐朽了吧。老人就该死在年轻人前面,这个道理无论何时都适用。
两天前,兽园突袭了古之会,虽然因为我的存在提前获悉,但是他们也压根没打算隐藏,甚至可以说是堂堂正正。因为一百年前暴君的“叛变”,古之会的实力大减,因此为了保证能够随时随地地在四块大陆上维持秩序,大量的人手被抽调到了各地的分部,本来应该集中在总部的九百九十九位编号者都四散开来,这导致总部的人数骤降,而这几天更是有史以来战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只有十五个编号者,名义上总部仍然要有至少两位被冠以个位数编号的编号者坐镇,但是偏偏产生了漏洞,在历代情报部部长“2”中,我是有史以来最弱的,战斗力方面即便在现在被迫降低要求所招募的成员中都是最低的,倒不如说根本算不上战斗力甚至还会拖后腿。而另外一人则是“6”,救济部的部长,实际上是医护人员,虽然比我强,但是依旧起不了作用。
剩下的人中最强的是“4”和“199”,但是前者是安保部的副部长,防守有余但是进攻略显不足,而后者在性格上的缺陷实在是难当大任,不然以他的实力不会只是特攻部的最后一人。
“8”,军事部的副部长,作为指挥足够,但是目前可调动的兵力太少,几支部队都去别的大陆应付去了,现在只剩下死板的机械部队以及僵硬的克隆人部队,前者火力十足但是数量稀缺,后者的脑部缺陷让这些家伙只适合自杀式袭击。
“2”,我的副部长,也就比我强点,不过作为我的下位替代在情报方面的能力很优秀,可以与“8”配合进行指挥;“63”,也就是救济部的,要让那双只会握手术刀的手上阵杀敌似乎有点勉强;“77”,人事部的官僚,元老院的走狗,他没有干涉我的指挥调度已经算他帮忙了;“383”,行动部的老人,没有什么像样的功绩所以职位很低,不过已经服役了快百年起码还能派上点用场;“4”,安保部的三号人物,不过实力方面能不能配合他的副部长还有待商榷;“426”,虽然还是新人不过在安保措施这一块比许多老手还要优秀,但是没有办法正面出击;“51”,科研部的优秀人才,只可惜他的才能仅限于实验室里;“52”,同样的研究型人员,虽然也比我强;“764”,人事部里少数几个没有被元老院收买的人,战斗力方面应付平民的骚乱起码没有问题;“91”,在司法部中也算是个人物,对付杂兵的话也许还能期待一下。
虽然都是各方大陆顶尖的人材,但是他们的对手可不是有天赋就可以解决的。
除开那些足以达到“天灾”级别的异兽,对方此次进攻的总人数就达到了一百人,其中九成都是兽园的首领以自己的基因为模板制作出的克隆体,虽然因为技术问题只能勉强达到“天灾”的水准,但是数量若是达到九十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但主要问题是兽园的干部们。他们居然能把这么多老牌的干部都召集起来,明明一百年前剑圣亲自去兽园直接把这个组织打到几乎解散,居然还能找回足足十个人,而且三个最高干部居然聚在了一起。
白骑士、黑女巫、灰幽灵,最接近“神难”的三人,过去这三人每次行动都会给古之会带来大量的损失与人员伤亡,他们无限接近于“神难”,在如今战力不足的情况下要打败这三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入型战斗服,内部是与神经相连的外骨骼,即便是我这么弱小的人也能发挥出“天灾”左右的实力,不过可惜,在暴君提出了这个构想以后,还没来得及进行降低成本的改造以达到量产化他就引发了那场屠杀,所以最终的成品也就这么一套。不过万幸的是,为了实现构思中的所有功能,科研部那些家伙使用了他们所能搜集到的各种材料,以至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毕竟是以暴君本人为模板制作的战斗服,即便我只能发挥四成左右的威力,也足够我与他们周旋,但也仅仅只能周旋。
还有不少遗物被埋在仓库里,都是些过去那些科研部的人为了蹭预算开发的无用产物,但是现在想想对于已经式微的古之会可能刚刚好。
幸好,对方似乎是打算活捉我,一直在缩小包围圈,但也只是在缩小包围圈。这次平民的伤亡比例相当之高,虽然及时发布了戒严令和疏散通知,但是仍然又相当一部分人出于各种原因没能得到及时的援助。
古之会的总部从一万年前就坐落在这个城市大小的岛上,就在四块大陆的中心之上,这个名为维托的小岛上的小城市相当之多,如今已经沦陷了差不多半数,当务之急是赶紧疏散剩余的平民,用古之会内部直通海底的机库中的潜水艇运送出去,然后我才有把握实行我的计划。
我需要强有力的支持,因此我必须隐瞒真正的计划并且确保所有人都被我蒙在鼓里。
“还有谁有疑问吗?”我召集了所有人并讲述了我的虚假的计划,虽然我自认为天衣无缝,但是还是有必要彻底消除他们怀疑的可能性,“没有的话就散会。”
“2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4站了起来,穿着被她剪得可谓是破烂的制服,裤腿和袖子各少了一只,上身仅仅只能遮住半边,还记得她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嫌弃制服做得太难看,所以每次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她都会穿这身表示抗议,“您说您要打头阵?”
“不,我的意思是,由我一个人对付白骑士与黑女巫并且尽可能地引起灰幽灵的注意,懂了吗?”
“完全搞不明白啊,您压根没法上战场吧?”
我向他们指出只要有了战斗服我的水平足够和对方过上两招:“而且,我是最有价值的目标,换成任何一个人对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所以应该由我上。”
“那我来穿,配合我的能力完全可以……”
“你的能力在不知道弱点的时候确实是无敌的,但是,只要知道了弱点就是累赘,对方是活了一万多年的老兵,只要交手几个回合就能猜到了,只要他们脑子还算正常。而且这件战斗服是专门为弱者配置的,对于你们来讲提升幅度不够。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4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因为有人打断了他的说话,站起来的是8
“有些地方的兵力布置是不是太少了?这么点兵力根本没法起到拉起战线牵制的效果。”
“质量大于数量,那些地方的士兵是为了搜寻剩余的平民的,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尽快让民众撤离,让那些克隆人去,反正都是些消耗品,他们的人权在特殊时期就该特殊对待。”
“我们的战略目标,究竟是保证所有平民撤离,还是保证在交战范围没有任何平民?”
敏锐,不愧是军事部的副部长,很快就看出来我的目标:“优先撤离,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保证交战范围内没有任何平民。这一切得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当然,我会支援你们。”
“……我没问题了。”
“我也有问题,为啥别人都是俩人一组就我是单独行动啊,2大人我知道你平时看我不爽但是这绝对是公报私……”
这家伙还是这么的聒噪啊混蛋,明明纠正一下性格说不定就能坐到特攻部部长的位置了,偏偏这家伙除了任务就是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打游戏,难得出来说出来的话也是完全不看场合:“因为你很强,懂了吗?”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就是个废物,哪里强了!小心我告你啊,别以为你是我上司就可以这样侮辱我的人格!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很能打了?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把我吊起来打?啊?”
只要你用能力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够你霍霍的啊混蛋,你丫能不能有点自觉:“2?”
“在?”
“去搜搜199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啥违禁品,比如那些高裸露度的手办。”
“喂喂,守则里面可没说这是违禁品啊。”
“我觉得这么成人向的玩意不适合摆在一个公务员的房间里,因为从某人如此抗拒分配的工作来看这些东西严重影响到了工作的积极性,作为上级领导我有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助员工重新取得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2大人,我觉得您说的特别对,我现在就感到十分的有干劲,我保证完成任务。”
“行,那就多加一条,只要遇上兽园的家伙你就把他们干掉,看到一个干掉一个,遇上那三个你就拖着,知道吗?”
“明白!”
“没有人有问题了吧?”我环顾四周,严肃的气氛已经完全被199给搅个稀碎,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除去那三人的话剩下的敌人根本不足为虑,毕竟单论战斗力,每一名编号者都是“天灾”中的前列水准,当然,除我以外,“那我就再重复一遍。”
“由于白骑士和黑女巫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驻扎,因此就由我去吸引火力,在此期间2会代替我作为后方情报支援指挥各位,切记,她发出的指令等同于我发出的,必须遵从。剩下的人两两一组在六个区域内清理敌人,199作为预备役要在每一个区域内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虽然感觉没必要额外讲,但是我还是讲一下吧。这一次,就是关系到古之会的生死存亡了,这还是古之会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是一万年来第一次被人逼到了这般境地,我也不是想谴责谁,不过,一个很简单的事实,胜了,就能活,败了,那就死。”
对不起,我说谎了,这一次,无论胜败,站在一切顶点的古之会都会成为历史。天平的两端都不能割舍,但是,如果要我选择的话,那就让此地徒留废墟好了,我虽然没有捍卫它的能力,但起码我还有死战不退的勇气。
“你是打算去死吗?”
6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眼睛盯着正在转笔的手,但是明显意不在此:“可以感觉到你身上那股气势。”
“算是吧,运气好可能剩一口气。”
“多大概率?”
“无限接近零。”
“说实话你要是想跑不也可以跑?”
“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运气好,又不好。不好的地方在于刚入职没几年就遇上那档子事,不过我居然能活下来,只能说老天保佑了。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再重演一次。”
6,当时她的编号我记得是698,救济部里倒数第二的职位,经过了那场“叛乱”以及一百年时光的洗礼,她已经变得十分优秀了,不过她的能力实在不适合和平年代。
她可以让任何死亡不超过七天且至少拥有一半的剩余身体的死者复活七天,七天之后死者将重归灵界,如果对着自愿的活人使用将治愈一切伤势,但是同样七天之后就会立刻死亡。而这七天之内,被其复活或治疗的人将不受任何损伤且不会有任何衰退与精进,永远处于其人生中最巅峰的状态。在战斗的时候可以让大批量死亡的友军成为七天内可以说是无敌的军队,也可以让已经无法救治的强力单位再度重返战场,足足七天的无法受伤且永不疲惫,让她的军队成为了一支无坚不摧的利器。
不过强悍的能力往往都拥有代价。只要还有被她能力影响的生物存在,她本人就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治疗,具体表现为在被治疗的瞬间就会受到同等的伤害,所以她和我一样都不应该上战场,但是由于能力范围仅限目光所及之处且无法通过屏幕间接发动能力,所以她时常奔走与前线。
“过去啊,我被保护得太好了,因为能力太过珍贵,被我的朋友们保护得太好了。我已经活了两千年,用现在的话讲,我已经该入土了,只是每一次都被人拯救了。”
这套战斗服本来不是为我打造的,但是由于它是以暴君为模板所制造的,因为为了复刻出暴君那因为上万年的肉体改造而化作流体的身体与战斗方式,这件战斗服采用了流体金属为主体,可以随意增大或者压缩,倒不如说,由我来穿的话密度更大,其分子排列也更加牢固。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上搭载着暴君的战斗记忆,本该只是记忆的东西,本来只是记忆的东西……
“杀手锏就是这个?需要余帮忙吗?”
在记忆中本来应该执机械动作的暴君开口说话了,我本该想到的,这家伙拥有的能力数以万计,他绝对有着可以在任何他的存在中出现的能力。相片、视频,哪怕是他人脑海中的影像都是他的意识可以依附的载体,这件战斗服,本就是他的分身之一:“如果你能认真帮忙,那可再好不过了。”
“余只想看着你燃烧殆尽。不过嘛,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余就稍稍提醒你一下,不要以为你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标,实际上你只是顺带的,他们这次来,是要拿龍的尸身作为容器。”
“初代会长的?”
“你应该知道龍作为容器可是最高档次,而且独一无二的,他几乎适配所有的概念体,而且他本身的实力也达到了‘神难’,只要得到他的身体任何概念体都能够以完全体的形式降临到物质世界。这一次你真正的对手可不是兽园,而是在他们背后的那个概念体。”
“难怪我根本感知不到,我以为只是兽园自发的行为。但是牙的气息还没消失……”
“这个概念体不是第一次来到物质世界了,祂很聪明,估计是和牙达成了某种协议因此掌控了兽园,而且,祂所依附的容器是铸体,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那些混杂了龍的基因的铸体也是顶尖的容器。”
“你是想劝我赶紧溜吗?”
“你知道的吧,你们这些物质世界的原住民不到‘神难’连站在概念体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从前遇到了作乱的概念体也是由余等来讨伐。”
“那你就出手啊。”
“过去遇上试图颠覆秩序的同族,余自然会让他们重归概念界,但是现在余没有了与同族开战的理由,不是吗?龍已经死了,既然他无法继续让余等看到更美好的景色,那余自然就随波逐流。”
“抱歉了,我还是不打算跑。”
“余早就知道,余早就想仔细欣赏你那拼死挣扎的模样了,但是,趁着余等不在才跑出来的没有骨气的同族也让余很不爽,就给你一张王牌好了。”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个铸体来到了维托群岛,而且是当年失窃的那一批中的一个,因此直到最近才从胚胎的束缚中挣脱。这个铸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本质,虽然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但是这些被那群小猫小狗拐走的铸体身上都有着烙印,明白了吧?”
那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那是在四方大陆之外只有异兽可以生存的外域中最强的十位统领,而且你当初为了打倒其中一只也花了几年功夫吧?
“那些烙印代表着那些小猫小狗把这些铸体当做了自己的东西,只要激发其中的力量就足够了,不过,这种驱虎吞狼的计策,你可要小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脑海中的暴君形象不再是那个活生生的存在,重新变回了机械的记忆。
还是这么恶趣味,给我选择另外一种死法的机会。
“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在喃喃自语?”6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旁,“这老古董有问题?”
看来刚刚的对话仅仅只过去了十来秒,这些概念体完全凌驾于规则之上,不同于能力的限制,他们扭曲法则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乐园,这就是他们对于物质世界的称呼。
对于他们而言,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不过是他们嬉戏打闹的场所,据我所知在很久远的过去,在物质世界的数量还如同海滩上的沙粒一般多时,经常会有概念体玩得忘乎所以把一个甚至数十个世界彻底摧毁的事故,而后果便是如今还存在生命的物质世界,仅仅只有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个了,其余所有都被概念体们的斗争所波及,不再是可供他们娱乐的乐园。
不知为何,本来没有时间束缚的他们本可以前往过去还未毁灭的世界继续玩耍,但是似乎他们定下了某种约定,只能在这个中等的世界中降临,而且不能过度行动。其中负责维护秩序的概念体便是暴君等人,但是现在约定被打破了吗?看来最后一个物质世界,也要迎来自己的结局。
不过,这和会死在这之前的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6,我记得你好像是王族吧?”
“嗯,南方那边的,是最靠近外域的那个国家的王族。不过都是老黄历了。”
“我还记得你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来着,结果因为能力的问题被招到古之会了。你有些时候会不会,想家?”
6疑惑地看着我,看来她很疑惑为什么我这个已经两千岁的老古董会向她请教这种问题,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没吧,因为没什么好的回忆,毕竟我下面还有一个优秀的弟弟。我后来听说因为他常年没有子嗣所以有过很多政治纠纷,也算是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了吧。不过我倒是二十年前听说他老来得子,还是一对双胞胎,也真不容易。真希望他们没出什么事啊。”
“嗯?”
“哦,我那个侄女三天前来看我了,不过嘛现在可能已经死在某处了。”
世事无常。我只能如此安慰她:“6,回到你的岗位上吧,以及,不要吝啬于使用你的能力。”
“……还要死多少人?”
“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