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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6章 投诚
    王洛这一手原地化荒,不但震惊了桑郡的戍城将军,就连身旁的夏侯鹰都被惊得魂飞天外,两腿发软。

    对于一个上下格局,处处仿照仙盟设计筑就的试验场来说,化荒的威慑力是不言而喻的。

    新恒朝的人,无人不畏惧化荒,一旦化荒,就再不能为人,即便侥幸保命不死,也等于举世皆敌,再也无法生活在新恒朝的阳光下。

    另一方面,对于一个将天庭仙官奉若神明的国家来说,亲手堕人化荒的意义,同样不言而喻。可控的化荒术法是只属于少数人的特权。

    少数仙人的特权。

    唯有仙人,以及寥寥少数经仙人授权之人,才能在新恒朝内,稳定地执行化荒的转化仪式。而这种仪式,只用于惩处那些真正意义的天庭要犯。

    当仙人的恚怒已经无法用简单的天雷灭顶来消化时,就会隆重的祭出化荒仪式。仙官会召集万民在千万双眼睛的共同见证下,将活生生的人诱变为荒物,夺走其身为人类时能够拥有的一切。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过于此。

    新恒朝立国六百余年,有幸亲身体验化荒仪式之人少之又少,唯有开国初期,朝堂格局混乱不堪时,仙人曾以这种手段惩处过几个不知死活的国师和皇帝。而后随着新恒朝的格局逐渐稳定——现任国师更是安稳在位两百余年,新恒朝已经很久没有亲见过这种将活人转变成荒物的仪式了。

    但是,作为这个国家的常识之一,化荒之术的意义每一個新恒人也都知道。

    夏侯鹰花了好长时间,才稳定下情绪,平复身躯的颤抖,然后苦笑道:“仙抚使大人如此神通广大,别说唬住黎奉仙,就是我,也实在是,实在是……”

    夏侯鹰叹服道:“如果大人刚刚那番说辞和手法,都不过是即兴发挥,那我唯有五体投地罢了。我想,任何一个新恒人,亲眼见了生人化荒,恐怕都不会怀疑您的仙抚使身份,甚至……甚至会将您当做微服的仙官。”

    而在众人震惊到无以言对的时候,王洛开口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朝中太后一党是如何妖言惑众,蒙蔽文武百官们的。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者,通常都会给自己找一个比天下之大更加高大上的借口。所以我猜,他们囚禁国师,并借机扫荡政敌时,一定会宣称自己才是把持天意的一方。国师叛国,而仙官暂被蒙蔽,若不能及时拨乱反正,天庭的怒火将降临到新恒朝的每一个人头上。由此聚集同仇敌忾之心,将国师一党打为叛逆……黎将军,我的猜测准不准,你不必回答我,只需要在心里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便好:如果说,背叛国家、蒙蔽仙官的人并非国师张进澄,而是太后一党。如果太后党的每一句说辞,每一件呈堂证供都只是精心伪造的假象。那么,现在为太后党作马前卒的你,可还能经受得起日后的拨乱反正吗?”

    说完,王洛没有理会黎奉仙附体的紫光校尉,而是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蠕虫,体内荒毒再次涌入,却是将他转瞬复归了人形!

    这一手精妙绝伦的变形术,再次技惊四座。黎奉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操控着校尉尤池向下跪倒,但转瞬就勉力把持住了身形,没有真的跪下去。

    但是,在荒毒灌顶之前,王洛便摆了摆手,将其散去,而后说道:“不用这么害怕,将军毕竟是将军,多年来对朝廷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一时误入歧途,也理应享有一个悔改的机会……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大人们而言,这立国六百年的新恒朝,便是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黎奉仙。将军,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或者我还是说的再明白一点:如今天庭对朝中发生的一切乱象默不作声,纵容太后和大将军一党祸乱朝政,囚禁国师,本质上是对新恒朝的一个考验。考验这个国家是否有自我纠错的能力,是否对天庭有足够坚定的信仰。”

    王洛于是说道:“放心,我不是微服仙官,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黎奉仙惊骇欲绝,便要全力挣扎,然而他的附身之法只是临时拿来暂代耳目的小术,并不能将他自身的完整修为也投射过来,甚至无法完好地驾驭尤池的肉身,因此在王洛的强势镇压之下,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尤池的身体强行扭曲了一阵,便被牢牢束缚起来,再也动弹不得。

    说完,他才转头看向牙关战战的夏侯鹰,笑容变得有几分玩味,问道:“如何,夏侯城主,你觉得我刚刚的表演,能不能唬住黎奉仙?”

    说完,王洛便放开了镇压尤池的手,而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尤池就双目翻白,径直软倒在地。与此同时,只见他浑身毛孔都隐隐渗出恶臭的浓汗,体内的气血真元均已枯竭。

    夏侯鹰摇摇头:“只有民间谣传,正史从不曾承认过此事。但亲眼目睹过刚刚那生人化荒,又从荒芜归人的一幕,恐怕……恐怕除了相信您是微服仙官,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顿了顿,王洛咧开嘴角,洁白的牙齿宛如皎月幽寒,令厅堂内的观众各自心中凛然。

    说着,他忽然上前一步,形同鬼魅一般闪烁到尤池身旁,一双无暇剔透的右手轻轻抚摸到了尤池的头顶天灵。

    之后,王洛的掌心中,荒毒以惊人的效率汇聚起来,顷刻间就仿佛凝结成了实质。

    “这么看来,我即兴发挥的还不错?”

    当王洛轻描淡写地便将一个金丹校尉转化为满头复眼,肋生六足的蠕虫时,仙抚使这三个字,都仿佛是在低估他。

    王洛见状便失笑。

    王洛哈哈一笑:“当然,你尽可以在心中不断质疑我,不断编织出各式各样的复杂缘由,来论证我并非真的仙抚使,而只是侥幸盗取了仙官之力的乱臣贼子。但是,黎奉仙,无论你如何绞尽脑汁去编,自欺欺人的把戏都是行不通的……”

    王洛好奇道:“哦?天庭仙官还有微服私巡的雅兴?”

    “……以及,考验新恒朝,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哈,看来是真的怕了,虽然走得爽利,但恐惧的痕迹却全然不及清理,完完本本地保留在手下身上了。”

    夏侯鹰却更加紧张:“大人,恕我多嘴,但是……莫非仙盟中人,其实都像您一般……”

    “哦,那倒不至于。”王洛摇摇头,“这个本事算是我的独门绝活吧,不然仙盟之大,何必派我一人前来?而这一招也是有限制的,强行转化的消耗甚巨,基本上只能对修为比我低一个境界的人才有效。我现在是元婴水准,所以也只能摆弄一下金丹杂鱼了。”

    说着,王洛瞥了一眼夏侯鹰,说道:“恐怕在你这半步元婴的身上,都未必能这么顺利。”

    夏侯鹰浑身一个哆嗦,但随即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那郡城戍卫将军黎奉仙,正是元婴真人……”

    王洛说道:“所以我也只能是吓唬一下他,并不可能真的将其转化为荒物。那么,依伱之见,刚刚那番表演之后,他会对我的话,信上几成?”

    夏侯鹰沉思了半晌,说道:“我与黎奉仙将军往来不多,对其的了解也不敢说有多深刻,但是就我所知,他是以贪婪狡诈,又谨慎多疑著称。所以,虽然刚刚他的确被大人的神通吓到,但事后缓过神来,恐怕心中难免仍有疑虑丛生。”

    王洛皱了皱眉:“啧,可惜了,看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若是黎奉仙的智力水平能低上一档,刚刚那场表演之后,王洛多半就能收复一个并不忠诚却足够好用的走狗将军了。

    可惜事情看来并没那么顺利。

    夏侯鹰则说道:“大人,我个人有些浅薄之见……”

    王洛笑道:“不必这么谨慎客套,有话直说,你才是本地人,对本地的事务更有发言权。”

    夏侯鹰点点头,说道:“黎奉仙其人,虽然狡诈谨慎,但较之这些特质,他生性中的贪婪,要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他其实如你所说,在朝中可谓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如今却被发配到桑郡任星军指挥,就是因为他太贪了,在繁城得罪了太多人。而这种人……”

    王洛此时已经恍悟:“只要诱之以利?”

    “正是。其实黎奉仙原本并非太后党,他和大将军更是结有仇怨,被从繁城左迁桑郡,也是大将军的手笔。但他如今却甘为太后一党的马前卒,迫不及待清理恩师明理先生的亲友,恐怕也是……趁火打劫吧。”

    王洛又点点头:“的确说得通。你这流岩城其实并没多少油水,他都要专门派两个校尉来强抢民女,顺便还不放心这二人,将自家元神分上部分,全程监控。也算很典型了。”

    夏侯鹰解释道:“此人的确经常趁乱行事,趁火打劫。而且全无什么城府格局,再小的便宜也要占,根本没有什么底线和廉耻。之前也是在繁城因为此事得罪了太多人。流岩城的三美之名……其实并没有那么广为传播,走出桑郡以外,根本没什么人知道这边陲小城。至于说本城盛产美人,其实哪个风调雨顺,安逸太平的地方,不盛产美人呢?偏偏这黎奉仙就盯上了此地,唉……”

    “唔……”王洛点点头,心中又有了盘算。经过夏侯鹰的补充,这黎奉仙在他心中的画像已更为全面。

    然后,也就逐渐有了利用的法子。

    “以此人性格,这次被我吓走,必不会甘心。但比起报仇雪恨,挽回颜面,他心中想的多半是……”

    夏侯鹰适时补充道:“他心中想的多半是,若能确认大人您的身份,的确是仙抚使——还是仙抚使中前所未有的上位使——那么多半就会原地转向,投诚效忠,待日后真的拨乱反正,就能以从龙之功,得到前所未有的好处。毕竟,他就算真的全面倒向太后党,也不可能得到重用。反而是大人这里……”

    王洛又点点头:“对……以他的视角来看,我虽然身为仙抚使,手握仙官神通却不能直接去繁城拨乱反正,反而在边陲之地流岩城落脚,显然证明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神通无敌,至少,我的确需要黎奉仙这样的实权将军的支持。”

    夏侯鹰说道:“如今大人身边只有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相较而言,他手握星军兵符,价值要大得太多了。”

    “这人赌性如何?”

    夏侯鹰闻言不由轻笑,说道:“对一个生性足够贪婪的人来说,赌性的轻重,只在于利益的多少。只要大人许以重利,他再怎么谨慎也会下注的。”

    王洛点头道:“好,那么,你觉得我应该许什么利比较好?”

    夏侯鹰沉思片刻,说道:“此事,我认为不能纯以利弊得失的角度去考虑。大人你再怎么许愿前景,对黎奉仙那样的人来说也都是空口白话,在他眼里,哪怕是天庭仙官,也不如近在眼前的灵石和美人。所以我以为,与其考虑诱之以利,不如考虑投其所好。他被大将军从繁城驱逐,一直都引以为生平之耻,所以大人若是针对这一点给他许诺,他多半就会听了。”

    王洛这才有些意外地看向夏侯鹰:“很专业嘛!”

    夏侯鹰却面现落寞之色:“这些,都是恩师曾经不厌其烦教导我的道理,可惜我一直没能认真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你还想到什么了,畅所欲言就是。”

    夏侯鹰正色道:“大人你的目标,是救出国师,对吧?国师如今则被囚禁于繁城或者东都。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条能直达的通道。而只要能收复黎奉仙,这样的通道就近在眼前了。他再怎么为太后和大将军所不喜,也始终是整个新恒朝都数得上的将军,桑郡星军更是重要的武力。所以,只要以他的名义,提出类似献宝、投诚之类的名目,大将军就算捏着鼻子也会收的!”

    王洛又是不由点头,对这夏侯鹰越发赞赏。

    有这么一个新恒土著辅佐,事情真的就突出一个事半功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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