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那些泥胎木头牌子?”
“嚯,小伙子你嘴上积德呀,不怕遭报应?”
“不能吧,流氓才背后下黑手呢。”
“行,够愣的,晚上跟我去趟城隍庙。”
“干啥去?”
苏道芳扫了一眼床上的盖天棋:“救我闺女,你也不用东拉西扯,就这一个理由,去还是不去?”
“去!”
“好,今晚过后,你跟戎戎的事,阿姨帮你说话。”
“戎戎??”
“小名儿。”
杨三耀心里一颤,暗道:好家伙,当妈的拿闺女倒贴穷鬼?这九成九是个坑啊。
“那个阿姨,您别听李粮瞎白活,您闺女呢,大美人儿,女中豪杰,救过我家里人的命,您要说去救她,我没二话,但也再没别的了,不是说您闺女不好昂,我主要是没往那方面想过”
杨三耀说完,见苏道芳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盯着自己看,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李粮这时若有所思的插话道:“姐,今晚我跟你去吧,你要是缺执事,这小子怕不太行。”
苏道芳瞥了一眼李粮:
“不敢劳驾,兄弟,我就知道你不闯祸也不会想起我来,师父传你的白首双星,你给弄丢了一个,阴司的那群鬼怪都是枣核脑袋抹猪油,又尖又滑,你让我上哪给你找去?”
李粮叹了口气:“哎姐,你就别嘎巴我了,我这不求你帮忙来了吗。”
“先解决戎戎的问题吧,人偶的事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完,苏道起身芳扯了扯风衣的下摆,对杨三耀说:
“小伙子,我回去取点东西,晚些再过来,哦,李粮这人肯定在背后把我编排的一无是处,我懒得计较,你自己分辨吧。”
听到苏道芳的脚步渐渐远去,李粮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活祖宗!”
这时,病房里看了半天戏的病人家属们纷纷围拢了上来,先对着李粮一通恭维,之后就抛出了各种诉求。
算命的,看风水的,求姻缘的,不一而足,李粮倒像是早有预料,拱手跟大家客气:“没问题,没问题昂,有钱好商量,有钱好商量!”
杨三耀恍然大悟,好家伙,李粮这货到底是生意人,这心机耍的不着痕迹。
他拉着苏道芳在病房里一通表演,弄得自己跟个玄门弃子似的,既让盖天棋的事有了着落,又给自己拉了主顾,一举两得。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杨三耀趴在盖天棋的床上睡了过去,一夜没合眼,他实在是太困了。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推自己,杨三耀猛然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再一看,李粮正贼兮兮的站在自己旁边。
“兄弟,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我刚帮你占了一卦,不太好,你今晚一定小心。”
杨三耀睡梦中被猛然叫醒,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这有啥该说不该说的?”
“那城隍庙可是个凶险的去处,我看苏道芳对你印象不错,八成是要验验你这女婿的成色。”
杨三耀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不是在电话里跟那老太太说什么了?你这个嘴啊”
“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跟盖天棋要真能凑一对,这世上能少俩祸害,谁知道她当真了?”
杨三耀嘬了半天的牙花子,之后话锋突转:“你给我占了个什么卦?”
李粮听得一愣:“呃,坤卦上六。”
“啥意思?”
“势孤力穷。”
“哦,你那是封建迷信!”
“”
当天下午六点多,苏道芳来找杨三耀,两人去外面吃过晚饭,坐上苏道芳的大g直奔城南。
车上,杨三耀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苏道芳瞥了他一眼:
“想什么呢?李粮这人心挺细的,留他照看一下戎戎没问题,我已经联系了护工,明天就到了。”
“不是,阿姨,您闺女那我倒是不担心,我是觉得这事让李粮来比我来更合适,你们师姐弟配合起来也保险些。”
“呦,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那倒没有,男子汉吐口唾沫是个钉。”
苏道芳手握方向盘,微微摇了一下头:“这是咱们娘俩之间的事,他来掺和什么?”
杨三耀皱眉:“阿姨,我上午总之我跟您闺女就是普通朋友。”
苏道芳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呵!我听李粮说,你把戎戎搬弄来搬弄去,现在便宜占够了,一句普通朋友就想糊弄过去?”
杨三耀啼笑皆非:“阿姨,你,你这不是脏心烂肺吗?我那是救人,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苏道芳却不再回话,杨三耀又尴尬又上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小镇城南的荒地上原有座城隍庙,但上世纪中就让人扒了,只剩下了四面矮墙。
二人在城隍庙遗址附近下车后,苏道芳从后备箱里搬出了一个坐墩。
杨三耀上前帮忙,发现这坐墩是用灰布蒙成的,轻飘飘的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阿姨,你要是累了我拿衣服给你当垫子用,这玩意看着就不结实。”
苏道芳一笑:“这可不是坐的,里面是大雁骨,一坐就塌了。”
“啊?这不是个坐墩?”
“这是鼓,小伙子,你把这签子插进庙门两边的地里。”
盖天棋从挎包里抽出两根铁签子递给杨三耀,杨三耀接过后照做,其实这庙哪还有门?就是个土墙缺口而已。
等杨三耀插完铁签回来一看,发现苏道芳已经在地上摆了一把麦穗,一叠黄表纸,还插上了三炷香。
“阿姨”
“把手给我。”
苏道芳拉开杨三耀的衣袖,用食指沾了点口水,在杨三耀的手臂上写下了一串字,像是龙章凤篆的天书,杨三耀瞪着眼睛瞧了半天也没瞧明白苏道芳到底写了些啥。
“好了,你抱上这鼓,面向庙门,等下我让你敲,你就一边敲一边喊‘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我让你停你再停。”
“阿姨,你不然再说一遍?没记住”
苏道芳倒也耐心,反复说了好几遍,直到杨三耀彻底记牢。
“行了,你背过身去,等我的指令。”
杨三耀抱着一个坐墩一样的布鼓,背对苏道芳站好,只听苏道芳在他身后念叨着: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拜请本坛三恩主,烈圣金刚众诸尊!”
接着是“哗啦!”一声,大概是苏道芳把那叠黄表纸扔到了天上。
良久的沉寂过后,大风骤起,天边开始上云,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
“敲吧!边敲边喊!”
杨三耀接到指令,一边敲着手里的布鼓,一边冲庙门的方向喊着苏道芳教他的咒语。
他此刻非常的不自在,心说自己现在这样活像个二傻子,布鼓能敲响吗?敲漏了也敲不出多大动静啊。
天上的雷云越聚越多,远处的路灯已经亮起,城隍庙这边因为没有灯光的缘故,天地间一片昏暗。
突然,一道碗口粗的天雷蜿蜒着从天而降,“轰隆!”一声打在了庙门左侧的地上。
杨三耀的双眼瞬间失明,耳蜗嗡嗡作响,天雷翻起的泥土溅了他一身,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身后又传来了苏道芳的声音。
“别动!继续!”
杨三耀心说,行,老太太你够狠,这是让我过来给你扛雷来了?我咋就没听李粮的话呢?这哪是势孤力穷?这是电烤羊肉!
杨三耀只在心里抱怨了两句,手上嘴里可是一刻没停,不多时,又一道天雷劈在了庙门右侧的地上。
杨三耀双眼紧闭,僵硬的戳在原地,开弓没有回头箭,挺着吧。
就这样,接连十几道天雷纷至沓来,直到杨三耀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发热了才停下来。
“好了!可以停了!”
杨三耀隐约听见了苏道芳叫停的声音,睁眼一看,面前的城隍庙遗址已经叫天雷劈的尘烟弥漫了,一股泥土的焦糊味飘荡入鼻。
再一回身,发现身后的苏道芳正一脸欣慰的盯着自己看。
“行,有点胆气,像个男子汉。”
“啊?阿姨你说什么?”
杨三耀已经让刚刚的炸雷震得有些失聪了,苏道芳大声重复了一遍,杨三耀却感觉她这是在讽刺自己,讪讪的没搭话。
苏道芳以为杨三耀还是听不见,说了句“真麻烦”,之后掏出手机打起字来。
半晌,苏道芳将手机递到杨三耀眼前,只见屏幕上写着:
“从这庙门进去,向前走三步,再向右挪三步,重复三遍,就能看见一条街。
沿着左手边一直走,有个吉庆茶楼,进去找一个叫杜国辉的人,把我给你写字的那条胳膊给他看就行了。
怎么回来他会告诉你,其他的阿姨不多说,看你的造化。”
杨三耀看完满脸诧异,心说这老太太到底在胡写些什么?一个破庙,就剩下四面墙了,让雷劈了一通还劈出茶楼来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办法,只得放下布鼓向庙门走去,越靠近庙门,脚下的土地就越烫。
当他一脚踏进到庙里的时候,只觉得全身没来由的一阵战栗,而庙里本来已经散去大半的灰尘突然间又浓郁了起来。
四周霎时变得灰蒙蒙一片,杨三耀下意识的想要掩住口鼻,却发现这灰尘并不呛人,反而有一种草木的清香。
杨三耀遵照指示,向前走三步,再向右挪三步,心想这么走下去不就是一直在往右上角靠吗?费这个劲到底要干啥呢?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阵铜铃声,眼前的尘埃忽的散去,一条宽敞的步行街出现在了杨三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