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耀给二叔办了住院手续,叔侄二人一起搬进了二医院肾内科的病房。
几天来,杨三耀一有空就在医院的大楼里瞎溜达,看遍了二医院墙上贴着的科室医护人员介绍,仔细地辨认那一张张的照片,确实没有盖天棋。
期间有护士看到杨三耀的行为异常,上前询问是不是要找某位医生,杨三耀向她们打听盖天棋,都说不知道。
不过盖天棋留给杨三耀的那颗红色药丸还在,杨三耀遵照嘱咐,用开水把药丸化开给二叔涂嘴唇。
那药丸入水即化,泡出来的药汤馨香四溢,同病房的病人及病人家属都啧啧称奇,说是闻了这个味道,本来抑郁的心情一下就释然了。
杨三耀可没这种感觉,他现在心里说不出的焦躁,关键是还无处下手。
这天,杨三耀去外面吃饭回来,刚走到住院部大楼门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叫骂声。
“李粮!你他妈的活畜生啊!”
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吼声,声音里除了愤怒,还带有哭腔。
杨三耀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花坛边上,几个人死命的拉住一个发狂的男人。
男人对面,正是前几天杨三耀见过的神棍李粮。
那男人疯了一样的挣扎,身旁那四个小伙子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放开他!”
李粮倒是处之泰然,一面说着“放开他”,一面从烟盒里抽出两根香烟。
点着后,一根自己吸,一根塞进了对面男人的嘴里。
男人“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之后破口大骂:
“你是牲口啊!啊?!我爸都没了你都不让他安生!”
李粮却不知死活的走到男人眼前,还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脸:
“哎呦,瞅瞅你这副嘴脸,哪还有点当哥的样子嘛。”
男人的右手突然挣脱了束缚,“嘭!”的一拳锤在了李粮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李粮还好端端的站在那,男人却弯下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牙关紧咬,疼的说不出话来。
“不解气?再来一下?”
李粮出言挑衅,男人的手肿的像猪蹄子一样,剧痛加上狂怒,已经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粮李粮!你,你”
男人脸色煞白,嘴里颠三倒四,之后整个人直接瘫了下去。
四个小伙子一齐架住了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粮叹了口气,问:“你们是他亲戚?”
四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送骨科看看吧,别落下什么残疾。”
四人也没回话,一声不吭的把那男人架走了。
杨三耀看事情告一段落了,走过去向李粮打了声招呼。
李粮转头打量了一下杨三耀,旋即一脸欣喜的说:
“呦,那天我说‘有缘再会’就是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杨三耀看着刚刚那几人远去的背影,不解的问:
“咋还打起来了?跟那天的事有关系?”
李粮哈哈大笑:
“有!要我说这事都怨你!你要是不搅合我,让那姑娘的老爹再活两个月,她管理遗产,我闷头挣钱,皆大欢喜,这可倒好,费劲改遗嘱不说,还差点让她哥揍了我一顿!”
杨三耀听得一头雾水,又继续追问,李粮也不隐瞒,讲英雄事迹似的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李粮口中的姑娘,就是上次在山上给他打视频电话的女人,杨三耀也认识,是他曾经的一个相亲对象。
姑娘叫‘江蕊’,人有些清冷,但胜在诚实坦荡,直言杨三耀太穷了,两人不合适,杨三耀为了这事郁闷了好久。
大概是清明前一个月,江蕊家的老爷子病重入院并立下遗嘱。
要把全部家产留给大儿子,对江蕊这个女儿则只字未提。
江蕊是本地有名的女老板,并不缺老爷子那点钱。
她只是觉得老爷子的遗产都落在她那个巨婴哥哥的手里,早晚得败光。
就请了家里的亲戚朋友过来向老爷子施压,希望遗产能由她来保管,并承诺一定保证哥哥的日常花销。
老爷子却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心狠手辣,这是在“逼宫”,自己要是不按她说的做,会不得好死。
就在这个时候动了小心思,嘴上说着同意,遗嘱可是一个字没改,江蕊一时无计可施。
就在这个父女相持的节骨眼上,老爷子的身体撑不住了。
江蕊不知通过什么门路就找上了李粮,托李粮再给他老爹延上两个月的寿命。
之后就是清明当天杨三耀在山上遇见李粮的那件事了。
那事发生后,老爷子在当天夜里溘然长逝。
江蕊对着李粮大发雷霆,李粮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赚钱的机会。
他跟江蕊说他有办法让老爷子从太平间爬起来改遗嘱,但要价二十万,江蕊也没还价,两人一拍即合。
老爷子在太平间、icu两个地方来回折腾的事过于惊悚,这里不做赘述。
总之,遗嘱更改的结果是,江蕊成了老爷子的遗产管理人,江蕊她哥觉得自己一个子都没捞到,这才疯了一样的想要活撕了李粮。
“咋样?这事上个法制节目没问题吧?就因为遇见你,让我费了多大劲,你以为起尸那活儿好干呢?”
杨三耀面沉似水:“你倒不怕让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拿老人的尸首做文章?”
李粮一笑:“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啦?众怒如水火,含笑观之,说去呗,又不掉块肉!”
杨三耀对李粮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但他从李粮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你是阴阳生?对吧?”
李粮正色,随后即兴开始了一段演说:
“没错,相宅,相墓,看流年之类的事尽管来找我,我这不讲价,但价钱公道,童叟无欺,绝对没亏吃,没当上”
杨三耀没兴趣听李粮的这套买卖口,他打断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盖天棋的姑娘?”
李粮的表情一滞:“谁?不认识。”
杨三耀从李粮的表情中已经瞧出了端倪,他没有正面回复李粮,只是说: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她在你们这个行当里是拔尖的了?”
李粮听后一脸的不屑:
“这都谁说的?就那么一个不上品的女冠,还你小子套我话来了?!”
李粮看杨三耀一脸的微笑,突然恍然大悟,接着就有些怒不可遏。
杨三耀摆手:“别误会,我笑是因为终于有除我之外的人记得那姑娘了。”
李粮一脸疑惑:
“啥意思?这医院还有不认识她的?连续三年的十佳护士长,评比全优,我常来这里我都知道,耳朵都快被那些小护士唠叨的起茧子了。”
杨三耀直入正题:“她失踪了,我想托你找她,你开个价吧。”
李粮一惊:“失踪??多长时间了?那你报警啊,找我管什么用?还有你们什么关系?这是你该管的?”
杨三耀欲言又止,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李粮解释。
李粮笑道:
“兄弟,你要是看上那姑娘了,我劝你往后稍稍,那姑奶奶可招惹不得,常言说‘自古廉贞最难辨’,当然,你要是想过那种人不人诡不诡的日子就当我没说。”
杨三耀听的直撇嘴:“不是,你想多了,那姑娘帮过我,我得还她人情。”
不料李粮听了杨三耀的话,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悲悯:
“兄弟,你还是年轻,什么帮不帮的?像你这类舔狗她身边一划拉一把,哦,我说话直,反正你凑合着听吧。”
杨三耀明白自己要是不把事情彻底讲清楚,李粮的这个岔能一直打下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李粮详说了一遍。
李粮听杨三耀说完,好半天没合上嘴,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烟,先递给杨三耀一根,杨三耀摆手拒绝。
“戒了,你自便。”
李粮也没再让,他点着烟,深吸了一口,之后说:
“兄弟,失敬了昂,别的事暂且不提,诡差要拉你入伙的事你可想清楚,那是尸山血海里捞钱,怕你有命挣没命花。”
杨三耀皱眉:“说正事,能不能帮这个忙?要多少钱?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
李粮摆手道:“钱的事先放放,当然我不是说不要钱昂,你说的那个胖子身上的铜牌,你带没带在身上?拿给我看看。”
杨三耀掏出那块铜牌递给李粮,李粮接过铜牌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真家伙?你把这玩意震碎了??你知道这干什么用的?”
杨三耀不明所以:“碰瓷用的吧,跟我有关系?”
李粮摇了摇手里的铜牌:
“这个叫文王八卦镜,一正一反,正面挡煞,反面聚气。
这个规格是用来挡天斩煞和看坟场用的。
我现在怀疑你这身煞气来路不正,再怎么也不该厉害到这种程度。”
杨三耀没搭话,他对什么文王八卦镜、武王八卦镜的不感兴趣,他眼下只关心二叔和盖天棋。
李粮沉默了半天,似乎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问出了实质性问题:“你能出多少?”
杨三耀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千,我只能出这么多了。”
李粮摇头:“你这打发要饭的呢?你要是诚心求我,我看你也不像有钱人,也不讹你,一万!我给你想办法,绝对把人给你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两人又一通讨价还价,最终敲定成七千五,先付两千,剩下的等见到人再说。
“哎,兄弟,其实人家的死活关你什么事?你花这个钱我都替你冤枉得慌。”
杨三耀苦笑:“做人要讲良心。”
李粮面露鄙夷:“啧啧啧,你这路人,跟傻帽有什么区别?走吧,去住院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