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的魂终于不再偷懒,开始忙乎起自己的婚事来。我偶尔醒来帮她出出主意,其他时间都在睡着。
常青、王洁依和肖生从中州回来了。常青一直没露面,想来是躲去哪里独自伤情去了。李牧、王洁依和肖生倒是在后宫忙前忙后的帮忙筹办婚礼。我醒来的几次都见着了他们,尤其王洁依和肖生不知道以为他两个要娶妻,两人笑的那叫一个春风灿烂。我寝殿里装饰,是刘姥姥带着比较亲近的人在忙乎,肖生和王洁依也一同来帮忙。我偷偷观察了几次,他两人打打闹闹的一脸喜庆。
宫里宫外忙做一团,刘公公扶着腰单手支在树上,身后一个小太监边帮他揉腰边说:“公公还是歇歇吧,有些事就交给小的们去办吧。”
刘公公哼哼唧唧的道:“你们这帮小猢狲,要是能办明白事,还用得着我累成这样。哎呦,你轻点。”我反思自己当初说的十五天,是不是放在民间嫁娶也是仓促了。
我和肖凌两个魂都醒着的时候,心思会互相影响。我琢磨着以后肖凌的私事,我还是尽量躲着些。最近,我试了好多法子想从肖凌的躯体里出来,可怎么都不好使。我只好暂时认命了。
说不掺和肖凌的私事,刘公公跑来请示君后的喜服要蓝色还是红色时,我忍不住说道:“自然是红色的”。没觉得肖凌的魂有反对的意思,我又加了一句:“还要个红盖头。”很多时候,只要我两个都醒着,很容易把对方想的当成自己想的。管它,我就是想看见赵将军穿着大红颜色,盖着一个红盖头坐在床沿上的样子,嘿嘿嘿。
大婚那天寅时不到,刘姥姥带着十几个宫女嬷嬷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我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被她们几个不知折腾了多久,就听得有人说了句:“君上,好了。”我睁开眼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画着明艳妆容。好红艳的一张红唇。忽然想起前世做过的梦。
从跌入肖凌的躯体后,前世的记忆逐渐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可眼前的红唇,记忆尤为明显。据史书记载,肖凌就是慈瑞女王,她今年刚好二十岁,七年后她便薨了。她究竟是不是被她这个独宠的君后害的不得而知。要知道史书也是可以改的,是非曲直很难判定。我决定先不吱声,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肖凌心中的幸福和快乐还有赵阔的深情,我是能感受到的。
婚礼各种程序繁琐,足足折腾了一整天。我怀疑常大人是把时间压缩了,该少的程序一点都没少,只是都集中到一天来办了。我和赵阔像走马灯一样,一个地接着一个地的转场,提线木偶一样进行各种祭拜。上香、跪拜到麻木。在一个地方拜完,被拉上马车,又到另一个地方,只听得一声:“跪”,我便噗通跪下,后面拜的是谁,跪的是啥一概不知。赵阔开始还总想扭过头来与我说话,每每被司仪打断,后来干脆攥了拳头,默不作声。最后,跟我一样全身松垮,给他东西便拿着,听到跪便噗通一跪,跪下去,不拉他起来他也不起。
有一个步骤是后宫君妃们要跪拜君上和君后,说一些恭祝二人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十三个君妃都来了,军理大人说,他们无论怎样,只能私下去做,名义上还是我的君妃。嗨,真是麻烦何必呢。
我见常青站在首位眼中尽是哀伤。宋云熙面上清冷,顺着眼看着地,看不出悲喜。十一君妃偷偷抹泪。李牧、王洁依和肖生喜滋滋乐呵呵。
常青从中州回来之前,我便给他加了个新职位,要他负责留学的学生们。我是想着一定要让他忙的脚不离地,他才没空伤情与我。我又给他宫里加了几个美艳活泼的有才气的宫娥。心里琢磨着一向守着规矩惯了的人,总是喜欢与他相反叛逆的。还有那些个留学生回国来都是要去常青那里拜会一番的。常青也不过二十五岁,才貌双全。留学生里面有些个年龄合适的,说不定就与常青看对眼了。他现在看着我伤情,说不定哪天就与老二老三一样,与哪个生出情意来。到时候我自当成全他。
那个没满十六的十一君妃,我大不了先养他两年。待他对我死了心,自然一切好说。李牧不用我操心,看他跟宫里的女子下到八岁上到八十,没有说不上话的,她们都喜欢他,他早晚能遇到个合适的。
肖生和王洁依整日喜滋滋的,看着也是不用我操心的,左右我早都跟他们说清楚过,而且两个年纪不大,不着急。暂时放在宫里养养眼也好。
只云熙,我招惹过了,放不下了。知道他实际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日后当如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洞房花烛我本想再看会儿热闹,结果肖凌说:“夜已深,快去睡吧。”本是对我说的,不想说出声来。我看见坐在喜床上的那位吓得身体一颤。真想留下来看好戏,想想一会要发生的事,还是算了,于是赶紧一头扎进珠子里,让自己静气凝神,美美香香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眼前总晃着那双含泪倔强的眼,于是就醒了。听听四周静悄悄的,缓缓睁开眼,只感觉周身酸痛。扭头看见赵将军裸着上身在我枕旁睡得香甜。我悄悄起身下床,已是丑时。平时晚上我不让怀桑她们守夜,今夜院子里的人也都撤去了别处,整个院落静悄悄的,我在院子里兜了几圈,觉得憋闷,于是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
走在湖边,夜风吹来,凉爽惬意。我站在湖边思索着从我来到今日发生的事,思索着日后要怎样,刚觉得想多无益,准备回去。忽听身后传来阵阵女子的抽噎声,本是幽静的夜、舒爽的风。此刻,忽生出一种莫名的孤寂和恐惧来。我回头看看,月明星稀,身后一大片兰花草并不高,未见人影。于是装着胆子大声问:“何人在此哭泣?”
那哭声噶然而止,接着唉呀一声。我抬头看见大槐树上人影一晃,一个人影挂在树上晃了几下,接着啪嗒落在地上。我走过去,看见一个女子,从地上挣扎起来,满地找东西。我低头看见脚下有个锦囊,捡起来借着月光看,上面绣着云纹,这绣法甚是眼熟。
女子站起来,叉着腰,道:“还我,大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哎,明明是你吓人好吧,你哭便哭,还上树哭,我以为遇到吊死鬼了。”
“你才吊死鬼,树上看的风景好,你懂什么?赶紧把东西还我。哪个宫的你?”
我觉得她与我很像,当初我还是具游魂的时候也喜欢坐在那根树杈上看风景。我说:“我是乾清宫的阿蓉,你呢?”
她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近我,不耐烦的说:“翠喜。”一把抢走我手中的荷包。我逗她:“看你这么要紧这荷包,情哥哥送的吧?我方才听你哭的伤心,想他想的啊?”
翠喜气呼呼的道:“要你管?我哭是有人欺负我,哼,你少管闲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丫头有意思,我说是乾清宫的都不来巴结我一下。不懂人情世故,难怪会被人欺负。
见她走远我继续沿着石子路走,一路走到了云熙的寝殿外,他寝殿的后门种着一排开着紫色小花的藤蔓,藤蔓向上爬形成一个挂满花束的棚,夏日里坐在下面正好对着湖面饮酒乘凉。我刚想绕过藤蔓形成的墙,忽的发现月光下的一袭白衣。我偷偷的看他,从未见他如此颓废的神情,一缕发垂在额前,眼神暗淡的望着湖面,身影孤单寂寥。我心里某处痛的一紧,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待站稳再看,刚刚坐在那儿的云熙却不见了。忽闻一阵淡香,一扭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到我身后。
我回身与他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眼中似有流星划过,声音颤抖的说:“君上!我是不是在做梦?今夜你怎的会来?”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年我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更不该被他发现。我支支吾吾说:“我,我走错路了。我”。他一把把我拥在怀中:“之前不是我的妄想、痴念,那些都是真的对不对?你是在乎我的。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蓉儿,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哪怕让我知道一点点,我也会好过一点,也不会等的那样绝望痛苦。”
我心中忧伤而甜蜜,轻轻说:“云熙,对不起,我~”他抱紧,下巴蹭着我发顶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你能来,我很欢喜。我知道你有难处,只要你心里有我,怎么都可以。”我听他这样说心里更加难受。
我想着自己出来太久了,不能坏了肖凌和赵阔的感情。而且,我再不走,怕自己真的不想走了。我说:“云熙,我该走了。”他收紧手臂,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尝试着轻轻推开他,他站直身盯着我的眼。继而捧起我的脸,吻上我的唇,好久才分开。我抱紧他,他把下巴抵在我肩窝上。与我这样抱着,不愿放手。
我轻声说:“云熙,你别再难过了,我不愿看见你为我伤心。”他沉默了一会,又吻我,这一次急促而热烈。我用最后一点理智别开头,他轻啄我的脖颈。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想就这样自私的和他在一起。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我脖子的某处。我方才想起,刚起床时,看见镜中脖子上的红印。心中顿生羞愧,我后退一步,尴尬的不敢看他。我不自觉的用一只手压着脖领,低着头,说了一句:“我回去了。”刚往前走了几步,被他从身后抱住,炙热的呼吸烫着我的后颈:“蓉儿,方才是我不对。你别走,我不想让你走,蓉儿。”
理智告诉我,我不可以在肖凌的大婚之夜,用她的身体跑来跟另一个男子私会,更不可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具躯体和感情本都不属于我,我像偷了别人的东西,羞愧难当,我想挣开他逃跑。无奈云熙死死的抱着我,跟我道着歉。我哭了,泪水不争气的滑下来。他惶恐的看着我,胳膊不再圈着我,两只手却还死死的抓住我的肩膀,不住的与我道歉。说是他不好,他自私,方才他不是故意的。他越这样说,我心里越难过。
我摇着头说:“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怎么与你说。”他慌了,两只手一起给我擦眼泪,说:“你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你只需告诉我。”前几日,军理大人告诉我,宋云熙的爹本是想加入扶持我四弟的谋反阵营,宋云熙知道后,直接辞官把自己嫁进公主府。实际是拿他自己当了威胁他老爹的人质。跟李墨染一个性质,只是他是自愿的。
我挣开他,一路跑回寝殿。幸好赵阔还在睡着。
要想与云熙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除了要离开这具躯体,还要让他爱上我。总之,不管怎样,我不想再在这副躯体里呆着了。